作者:蔡瀾
彼得遜醫生安慰道:「請不用擔心,這個手術說起來比碎了手骨腳骨更簡單,問題是動在腦部,你們以為更嚴重罷了。」
說完,他把菸蒂摁熄,帶領了一群麻醉師、護士和兩個助理醫生走入手術室。
一個鐘頭,過得像爬著地慢,開這麼久的刀,醫生還說不嚴重。
手術室外有個小房間,幾名輔助護士在等待,有必要用到她們才進去。南斯拉夫人都是大煙蟲,這幾名女人大抽特抽,弄得整個小房間煙霧朦朧。
門打開,彼得遜醫生走出來。
我們以為手術已完成,想上前去詢問,豈知他向我們做一個等一下的手勢,向護士們討了一根煙,點火後猛吸不停,抽完後才又回手術室去。
天哪!天下哪有這樣的醫生,要不是說他是名醫,我們早就嚇破了膽。
好歹再過了一小時,整隊醫務人員才走出來。
「情況怎樣,醫生?」陳自強問。
彼得遜搖搖頭,大家都嚇呆了。
「我從來沒有看過這麼樣的一個病人。」彼得遜點了煙說道,「從他進院,照X光到動手術,血壓保持一定,沒有降過,真是超人,真是超人。」
「危險期度過了嗎?」陳自強大聲地問。
「度過。不過要觀察一個時候,看有沒有後遺症。」
大家都鬆了一口氣。
彼得遜又猛吸菸:「你們在這裡也沒用。回去吧,病人要明天才醒。不用擔心,包管他十天以後像新的一樣。」
護士把成龍推出來,我們看到他安詳地睡著,像個嬰兒。
病房是六個人一間的,環境實在太惡劣,陳自強吵著要換單人房,出多少錢也不要緊。
彼得遜又搖頭擺首:「緊急病房大家共用,不是為錢,為的是人道主義。」
彼得遜嘴是那麼講,但是第二天終於把成龍換到一個兩個人的房間。
裡面什麼急救機器都齊全,以防萬一,我們看這個情形,也不能再要求成龍住一間私家病房了。
護士們一面抽菸,一面嘖嘖稱奇,我們去看成龍的時候,她們說:「這位病人醒來還能吃早餐,而且胃口來得奇好,普通人現在只吐黃水。」
這一天,醫生只讓我們幾個人看他,進入病房時要穿上特別的袍子,見成龍躺在床上,他爸爸又去親他。他與我們握手,沒有多說話,昏昏地入睡。
第三天,他開始頭痛,這是必然的現象,醫生說完,叫護士為他打止痛針。
每一次打針,成龍都感到比頭痛更辛苦,這個人什麼都能換,就是討厭打針。
有八個護士輪流地照顧著他,其中有一個特別溫柔,打起針來也是她打得最不痛。可惜這個護士很醜。她有一個大鼻子,可能是這一點與成龍能夠認同。
已經可以說笑話了,成龍說都不辛苦,最難受的是醒來的時候,發現有兩根管子,一根插入尿道,另一在後面,動一動就痛得死去活來。後來不用,拔出來時更是殺豬一般的慘。
阿倫來看他,護士叫他在外面等,阿倫一邊等一邊吹口哨,是戲裡兩人建立感情的友誼之歌「朋友」。成龍在裡面聽到,便跟著把歌哼出來。
香港方面起初以為這是小傷,因為傳說成龍已經能夠又唱歌又跳舞了,這是錯誤的消息,因為當時醫生還不知他治好之後會不會變成白痴。
過了一星期,彼得遜見他恢復得快,便為他拆了線,是分兩次進行,先拆一半,停一天,才再拆一半。縫了多少針,大家都不敢問。
「可以出院了。」彼得遜說,「相信酒店環境比這裡更好。」
傷了這麼久才發消息,是因為不想驚動成龍在澳洲的老母親。
我們三星期後繼續拍攝,不影響戲的質量,上次失敗的鏡頭,還要來過。
成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