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爺爺帶著老七和沈小琴進峽谷的時候,賀老道還沒完全醒呢,路都走得跌跌撞撞,要不是老七扶著,賀老道都能一腦袋扎到死人堆裡。
那個峽谷的兩邊,就像胖刺蝟說的,也全都是由死人組成。
屍冢還好一點兒,可能死人比較多,時間也比較久,他們爬上屍冢的時候那腳下跟泥土差不多。可這個峽谷的兩邊,一摞一摞密密麻麻全都是死人,也不知道怎麼會有這麼多。
沈小琴看得心驚膽戰,一邊走路腿一邊哆嗦。任是老七怎麼鼓勵,沈小琴都有些害怕。
其實也不怪沈小琴害怕,因為峽谷兩邊的死人不是死透了的,一個個在那張牙舞爪,嘴裡哇哇怪叫。看一個一個那情形,似乎是想從死人堆裡掙扎出來。
但是因為壓的太緊實了,每一個都出不來。
不過就算是這樣,看著從地面到天空,密密麻麻的胳膊大腿,而且還動來動去,那也夠嚇人的。
沈小琴走路都不敢大步走,緊緊的貼在老七的身後,腦袋抵在老七的背上。
那個腦袋還是碎嘴子,他跟我太爺爺說,你看,我說了吧,這峽谷裡多可怕,又是胳膊又是腿的。現在還是好的,指不定什麼時候上面掉下來一個,那就更嚇人了。你看這地面上跟什麼都沒有似的,我跟你說,咱們還沒到地方,等一會兒那地上的玩意兒……
要不然怎麼有一個詞叫烏鴉嘴呢,這人頭碎嘴子還沒說完,上面真就掉下來一個,掉下來一個八爪人。怎麼說是八爪人呢?一個身體五條腿,三隻胳膊,兩個腦袋。也不知道是從哪摔下來的,摔到地上,其中一個人頭崩出好遠。另外一個人頭倒是沒崩出去,但是腦殼砸到一塊石頭上,摔爛了半邊腦殼,裡頭的腦漿子呲啦一聲濺出來好遠,好巧不巧的濺在沈小琴的腳面上。
沈小琴本來心裡就緊張,這時候從天而降一個八爪人,那人砸在地上砰的一聲巨響,緊接著腦袋撲哧一聲崩了出去。就這兩下動靜,把沈小琴嚇得心裡咯噔一聲。這還沒完呢,那腦漿子噗呲一聲濺了自己一腳面兒。
沈小琴當時真想暈過去,可怎麼暈也沒有暈過去。看著腳上灰白色的腦漿子,感受著浸透了鞋面的溫溼,沈小琴先是一愣,而後不由自主的蹦了起來,又蹦又甩,鞋都被沈小琴甩出十幾米遠,落到了那又是胳膊又是腿的峽谷邊上。
鞋子甩沒了,褲腳上還有腦漿呢。沈小琴總不能把褲子也脫了吧?
沈小琴哭喪著臉,看看老七,又看看我太爺爺。沈小琴的意思是很明顯,希望老七或太爺爺能幫她一下。我太爺爺肯定不能幫她,褲腳上別說有腦漿了,有什麼都不能幫,不方便。
老七倒是求之不得,可是找來找去地上連個樹葉子都沒有,想擦都不知道用什麼擦。我太爺爺也沒有工夫搭理這個,他主要是要看這個地上八爪人到底怎麼回事。
可他還沒去看呢,那個碎嘴的人頭又說了,別看別看親爸爸可別看,等會兒上邊兒又落下來砸著你。
多虧了我太爺爺相信這個碎嘴子,要不然還真被砸著了。我太爺爺剛往前走了兩步,又趕緊退了回來,就在這時候我太爺爺就聽空中嗖了一聲,又是八爪人掉了下來。就挨在剛才那個八爪人的身邊。
我太爺爺不知道怎麼回事,那個碎嘴子說,這是山上不小心被擠下來的,要走咱們趕緊走,速度快一點兒,不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掉下來一個,砸誰身上誰倒黴。現在這世道可不比以前了,一點公德心都沒有。你說落下來什麼東西不好啊?非要落死人。
我太爺爺聽這個碎嘴子話這麼多,都想把他的嘴堵上,可是我太爺爺知道,這個碎嘴子對這個峽谷了解的事情不少。進峽谷之前,我太爺爺和那個碎嘴子定了一個協議,只要過了峽谷,我太爺爺就找一個安全的地方把這個碎嘴子放了。
所以碎嘴子跟我太爺爺說的很明顯,峽谷這片地方是這下面最危險的區域,當然是對他這種人頭來講的。人頭一要求的很簡單,就是去到一個稍微安全的地方。他的話說他在這底下已經過了幾百年了,胳膊腿都已經被啃得乾乾淨淨了,就剩一個腦袋了,他想最後過幾年安穩日子。我太爺爺覺得這個要求不過分,就把這腦袋拴在了腰帶上,帶著他往前走。
本來我太爺爺把腦袋拴在腰帶上,腦袋跟我太爺爺急,說我太爺爺不尊重他。而且這腦袋還嫌棄我太爺爺褲襠的騷氣重,問我太爺爺是不是撒尿的時候沒抖摟乾淨。
我太爺爺聽了這腦袋的話氣得夠嗆,提著這腦袋的頭髮就要把它扔出去。腦袋又是一陣求饒,他跟我太爺爺說,這麼說話是故意逗我太爺爺開心的,沒有侮辱的意思。
我太爺爺罵碎嘴子,你要是會逗人開心,你好好逗,你別胡說八道,你要再胡說八道,我真就把你扔了。
碎嘴子腦袋被我太爺爺攥著頭髮晃得頭暈眼花,哀求我太爺爺說,親爸爸您別晃了,你再晃我就要吐了。
我太爺爺問腦袋,你連個腸子都沒有,你吐個屁。
碎嘴子腦袋給我太爺爺說,我要有腸子,別說屁了,我屎都能給你吐出來。
我太爺爺聽了碎嘴子的話,擔心上面兒繼續往下掉人,催促著老七和沈小琴趕緊走。可是沈小琴的鞋子都沒有了,想走也走不動。我太爺爺看見沈小琴的鞋了,讓老七趕緊給拿回來。
老七這時候剛用袖子幫沈小琴擦完褲腳,一看沈小琴落鞋的地方,腦袋上汗都下來了。
沈小琴落鞋的地方上邊兒就是胳膊腿,一茬一茬的跟韭菜似的。老七要是過去撿鞋,肯定要碰到那些胳膊腿。最主要的,老七害怕被那些胳膊拽著不讓他走,那可就麻煩了。
我太爺爺有辦法,踢了踢腳下的八爪人,跟老七說,你拽一隻胳膊下來,把她的鞋給勾回來。
老七沒想到我太爺爺竟然能想出這個辦法。雖然他行走江湖多年也做了不少說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可是讓他從一個身體上拽下了一條胳膊,他還是有點不太敢。
可是地上連個樹枝都沒有,想要拿回鞋子來,無疑我太爺爺的辦法是最好的。
想來想去,老七一咬牙,從那個身體上把那個胳膊狠狠的拽了下來。說真的,拽下這條胳膊的時候,老七還費了挺大的勁兒。這胳膊可不是那麼好拽的,連著骨頭連著筋呢,要不是我太爺爺從賀老道包裡拿出刀來,給了那胳膊一刀。老七真弄不下來。
可是老七把這胳膊拽下來之後也犯了難。
因為那個手緊緊的抓著老七的手脖子呢,老七想把這個手掰開,這手還挺有勁兒。我太爺爺催促老七,先把鞋子拿回來再說,等會兒我幫你把手給掰開。老七聽了我太爺爺的話,幫沈小琴把鞋子拿了回來。鞋子上還有很多腦漿,老七把鞋子在那屍體上來來回回蹭了幾下,那腦漿才蹭的乾淨。
沈小琴是看著老七把腦漿蹭乾淨的,可就算是這樣,她也有些不願意再穿那個鞋。可是不穿不行啊,沒有鞋子前面怎麼走,根本沒辦法走。
把沈小琴的鞋拿出來之後,老七讓我太爺幫著他把手指頭掰開。我太爺爺也實在,拎著刀把那幾根手指直接砍斷了。
我太爺爺砍手指頭的時候,把老七看的一陣心驚肉跳,生怕砍著自己。另外一個,他看我太爺爺操刀的熟練手勢,一度懷疑我太爺爺以前是幹屠夫的。
解決完了老七手腕上的手指頭的問題,沈小琴腳上也穿了鞋了。可是賀老道卻不見了。
我太爺爺提著刀四處一找,嚇壞了。
賀老道正站在那些腿腿腳腳旁邊,扶著一隻手,對著峽谷上那些手腳撒尿呢。
撒尿這種事誰都會撒,可沒有人像賀老道撒的這麼大膽的。那傢伙事兒都快蹭到那手腳上了,我太爺爺看的心驚肉跳,生怕賀老道撒個尿,傢伙事兒被那些手給拽了去。到時候想要拿回來,可就麻煩了。
賀老道似乎腦子還算清醒,撒完尿之後,竟然平平安安地提上了褲子。在我太爺爺鬆了一口氣,以為賀老道能夠平安回來的時候,賀老道腳下一滑,一下子向那些手手腳腳摔了過去。
就這一下,賀老道一下被那些手腳摟住,狠狠的往手腳深處摟去。
我太爺爺一看這個情形,拎著刀就衝過去了,對著那些手腳一頓亂砍。也不知道我太爺爺手裡的這個刀是什麼做成,鋒利之極,砍那些手腳就跟砍白菜蘿蔔似的。地上的胳膊腿掉了一片。
可是砍到後來,這胳膊腿就跟有靈性似的。紛紛躲著我太爺爺手裡的砍刀。最主要的,是那些胳膊腿看眼看著我太爺爺要把賀老道救出去了,輾轉騰挪,竟然把賀老道提著往上面走去。
眼看賀老道被這些胳膊腿越挪越高,就要脫離我太爺爺能夠夠得著的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