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華》是一部講述20世紀70年代發生在文工團的故事,故事以紅樓裡少男少女們的懵懂激情為主要內容,是作者嚴歌苓在自己40年後,深情回憶的一段青春年華。
相比較電影來說,《芳華》的原著小說更加生動精彩,其中"劉峰"一角在原著中要深刻複雜許多。電影中,關於劉峰離開部隊後的事情,以及最終的感情走向,做了模糊處理,交代甚少。
其實,在"觸摸事件"發生後,被摘掉"標兵"帽子的劉峰,唯一剩下的就是"好人"這個頭銜,這是他人性裡的光輝聚點,卻又是他感情裡的慘澹之處。
正如文中寫到:"什麼叫好人?我們這些女人作為情人的那部分,對'好人'是瞎著眼的。郝淑雯是一個最好的例子,她把同情、善意,甚至崇拜都給了好人,哪怕觸摸一把,也可以偶然想開,對好人慷慨一番,但激情愛情婚嫁,還是把好人關在門外。"
後來,劉峰在老家成了親,娶了一位長途汽車上的售票員為妻,生下女兒劉倩。右臂殘缺的劉峰,最終被妻子拋棄,留下女兒,跟別人跑了。
在老戰友的鼓動下,他南下至海口做起了盜版書的生意,單手開著三輪卡車,到處擺攤設點,前些年還掙到些錢。後來,市場管制嚴了,便只能勉強餬口。
他這一輩子的光榮早在20歲時,就已經全部消耗殆盡,如今留給他的就只有平凡,甚至比"平凡"更不如的"底層"。他用最後的執拗和正直,堅持去改變現實的陰暗。和他一起在底層苦苦掙扎的,還有髮廊妹"小惠"。
小惠是四川人,全名叫惠雅玲,21歲,人長得不漂亮,常常畫著大濃妝,在三流賓館的路燈下,她借著"問路",對著來往的車主人裝嬌賣媚,招攬生意。
嚴歌苓這樣描述小惠,"她的眼皮畫了兩道濃黑的眼線,看誰都像是翻白眼。她穿著包臀的短裙,短得臉不要了,命也不要了,胸口扣子丟得精光,裡面別了個大別針,使她看上去雞胸駝背。"
年紀輕輕的她,早已褪去身上的稚嫩和青澀,穿著廉價的人皮外套,在這風塵場裡低眉順眼,搔首弄姿。經年已過,恐怕再也不識自己的本來面目,這或許是小惠從良後又重操舊業的一部分原因。
劉峰的盜版書生意並不好,時常還要靠著樓下髮廊妹的照顧。因為有些意義高尚的書,很難賣出去,劉峰就免費推薦給這些髮廊妹看,希望她們多讀些書,將來好找正經飯吃。
一來二往之下,劉峰便與小惠相識。在一個深秋的雨夜,一晚上沒有攬到生意的小惠,站在黑洞洞的巷子口淋著雨,一臉烏漆麻黑的眼線活像個鬼。路過的劉峰多嘴問了兩句,才知道小惠同住的室友老公來了,無家可歸。
文中寫到:劉峰無話,心裡溫熱又噁心,這麼個可憐東西,哪怕是只小野貓,這麼大的雨也要給它個躲雨的地方吧?
天冷雨寒,劉峰做好人的毛病又犯了,收留了小惠一晚,將臥室讓出來,自己睡在陽臺上。
再後來,被朋友騙了的劉峰,把過去賺的錢全賠進去了,只能改租在一棟爛尾樓裡。有窗沒戶,有門沒扉,陰暗潮溼的毛坯房裡,斑駁的黴塊像生了腿,爬滿了整面牆。可想而知,劉峰過得日子並不好,甚至是艱苦。
就在此時,小惠找上了門,她默不作聲,進門就給劉峰把堆積的髒衣服全洗了,白天不畫眼線的小惠,還像個女人。之後,兩人正式開始同居,劉峰也開始了對小惠的教育改造。
他掙錢養活小惠,教她讀書識字,還給她交錢學習手藝活,這邊美甲班,那邊插花班,甚至從她的語言裡抹去了"老娘"這些字眼。從良後的小惠,不再把黑夜當白天,不再畫大濃妝,不再穿暴露的衣服,不再滿嘴髒話,日子過得簡單平靜。
在這份感情裡,劉峰對小惠,有同情、憐憫,甚至是厭惡和反感,卻獨獨沒有愛,他的愛早在林丁丁那裡,就已全部付清,再無多餘。
儘管沒有愛,但是在劉峰的庇護下,小惠至少過上了稱之為人的生活,可以在白天裡做個乾淨的人,過往種種仿佛已隨風逝去,與她小惠再無瓜葛。
小惠就像是從陰溝裡爬出的人,劉峰對她那半點的憐憫,雖然微不足道,卻是照進她生命中的光。在她千瘡百孔的心裡,騰出一塊空地,讓它結了株種子。
然而,現實畢竟是現實,劉峰的小廟又怎能鎮得住這個"女妖"。鑽進門的冷風,將牆壁上的黴斑吹散在小惠眼前,赤貧的環境還不如三流賓館。背著劉峰,小惠又畫上了濃黑大眼線,穿梭在酒店之間,賺些錢度日。
劉峰發現後,與小惠大吵一架,借了郝淑雯1萬塊錢,給了小惠,算是從這段2年的感情中贖出自己。
後來,小惠做了大高鼻子、大雙眼皮,全部成套升級,做起了五星飯店客人的生意。幾年以後,小惠在四川老家買了房,當上了單親媽媽。
文中寫到:惠雅玲說她要供女兒彈鋼琴,上貴州學校,長大做跟她惠雅玲完全不同的女人。
小惠不願意從良,是因為她不想再吃生活的苦,賣身是賺錢最快最容易的辦法,但她知道自己在別人眼裡是低賤的,她不希望女兒也被人看不起,所以她想讓女兒成為一個體面的人。
小惠有大志向,要女兒做跟她完全不同的女人。劉峰曾經也有大志向,要小惠做完全不同的小惠。劉峰逼娼從良,卻半途而廢,讓小惠從良的還是萬惡的金錢和吃人的現實。
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劉峰成功地將一顆從良的種子,播撒進小惠年輕蒙昧的心田,讓它真的開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