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店裡的活計,已經下午五點了。我關上店門,到商場裡的棉布店買了幾斤棉花,又讓店家用一款粉色格子的布料,做了一套三件套。
晚上我提著棉花和三件套,在範龍詫異的眼神中進了家門。
「悅悅不是要上大學嗎?我看人家都說學校發的被褥,蓋著不舒服,我給悅悅做一套被褥,三件套我也是用的天絲棉的料子,摸著就軟和。」
範龍攬了攬我的肩膀:「謝謝老婆……你有心了!」
我和範龍是二婚,悅悅是範龍的女兒。我當初離婚時,兒子留給了前夫。
我掏心掏肺地對悅悅好,其實也是有私心的。
兒子今年也要上大學,前夫不成器,本來賺不了幾個錢,前不久又被人忽悠投資項目被騙了,欠了一屁股債。兒子上大學要花不少錢,我想讓範龍拿點錢。
飯桌上,我給範龍夾了一筷子他最喜歡吃的紅燒肉,小心翼翼開了口:「老公,兒子的學費要不咱們也一併出了吧。反正就一年六千塊錢的事,回頭我多做幾套窗簾也就掙回來了」
範龍一聽就不樂意了,嘴裡的菜還沒咽下去,就扯著嗓子和我嚷嚷:「每個月給生活費還不夠嗆,還要供著上大學,你兒子有親爸,我憑什麼給別人養兒子啊?」
聽著範龍的話,我咬著後槽牙,撕了前夫的心都有。
但凡他擔負起做父親的責任,我也捨不得在這裡看範龍的臉色。
我舔著臉求範龍:「老公……孩子懂事,你對他用了心思,他將來也會孝順你的!」
「得得得……我還沒見過羊肉能貼到狗身上的,現在政策好,你讓你兒子辦助學貸款不就得了。」
我喉嚨緊了緊,鼻子發酸,忍不住回了範龍一句:「我當媽的要給兒子拿學費,怎麼就不行了?還助學貸款,虧你想得出來。」
我和前夫離婚後,就獨自來縣城謀生活。那時正趕上範龍的窗簾店招縫紉工,範龍就成了我的老闆。
我幹活盡心盡力,經常為了趕工,加班到半夜。下班晚,範龍都會開車把我送回去出租屋。
時間久了,我和範龍就熟悉了,他也會和我說起他和前妻的事事。
那時範龍窮得叮噹響,可前妻不顧所有人的反對,拼了命嫁給了他。為了讓前妻過上好日子,他做過飯店服務員,搞過服裝批發,最難的時候,甚至去工地裡做搬磚做小工,後來有了積蓄,開了這家窗簾店。
多年來,他什麼事都儘量順著前妻的意。後來日子過好了,範龍想把老家的父母接過來一起過,也好有個照應,可前妻偏偏不同意,說不願意和老人一起住。
那時範龍根本沒有再給父母買一套房子的財力,他想孝順父母,第一次逆了前妻的意,前妻一氣之下提出了離婚,範龍憋著一口氣也答應了。
我和範龍朝夕相處,時間久了,彼此都滋生出別樣的情愫來。後來範龍主動提出要和我交往,我矜持了一下,也就同意了。
我們簡單地吃頓飯,扯了證,就算結婚了。除了我搬到了範龍的家裡,其他的都沒有什麼變化。家裡的錢還是範龍管著,我用錢的時候,就會找他要。
悅悅高考成績不太好,被一所獨立院校的中外合辦專業錄取。
範龍對女兒的成績卻很滿意,他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後了:「悅悅,學費的事你不用管,爸爸這就把學費和生活費都給你打到卡裡去。」
悅悅一年的學費三萬八,我兒子四年的學費才兩萬四。憑什麼他女兒上大學,他掏錢付學費,到我兒子這,怎麼我就不能管了?
錄取通知書郵到的時候,兒子給我打電話,他說爸爸在家給他慶祝,他想讓我也回去一趟。
考上大學,對兒子來說一個重要的轉折點,我想給兒子買個新電腦,大學時候用著也方便。
我讓範龍給我拿五千塊錢,我要回老家一趟。沒想到,範龍竟然說沒錢。
「前幾天給悅悅打了五萬塊錢,剩下的錢又都進貨了,一下子拿不出五千塊錢。」
最後他只給了我三千塊錢。我看著手裡的錢,胸中似乎有一口氣堵在那裡,上不去也下不來。
我和他一樣在店裡忙前忙後,有時候他都忙完了,我還要加班到半夜做窗簾,可手裡卻一點錢都沒有,花一分錢都要找範龍要。
以前沒覺得不方便,可這次我想送兒子一個電腦都買不成。沒有辦法,我只好給兒子買個新手機作為禮物。
吃完飯後,我給兒子的錄取通知書拍了照片,打算發個朋友圈。剛打開朋友圈,就看見範龍女兒發的一條動態,配文是:感謝老爸,給我準備的豪氣升學宴。
從照片上能看出來,範龍把周圍的親朋好友都請到了,整整擺了十大桌,而且那個飯店在縣城裡是最好的,一桌的價格就要1288元。
看著悅悅的朋友圈,我心裡就像有一團火在橫衝直撞,我二話不說,直接給範龍把電話打過去了,可電話剛一接通就被範龍掛斷了,再打就打不通了。
直到晚上八點,範龍才接我電話。電話接通後,我對著範龍就是一陣嚷嚷:「我要五千塊錢都沒有,你倒是能掏出一萬塊錢給你閨女辦升學宴,你能有錢擺譜,我怎麼就不能讓我兒子上大學了?」
範龍白天沒少喝酒,說話的時候,舌頭都有點不利索了:「家裡……家裡的錢都是我掙得,和你有什麼關係,我想怎麼花……就怎麼花,用得著你管我?你天天吃我的,喝我的,你沒資格管我。」
都說酒後吐真言,我一下怔住了,心裡「咯噔」一下。在範龍的眼裡,我對家裡貢獻他全都視而不見。
我在電話裡和範龍狠狠地吵了一架。掛了電話,我心底的憤怒早已被失落取代。
我是真心實意和範龍過日子。縣城的房價五、六千塊錢一平,我想靠自己的本事在縣城買房簡直太困難了。我和範龍在一起,最起碼不用考慮買房的問題。
我深深地吐出一口濁氣,我決定和範龍好好談談。
回到縣城以後,我沒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菜市場,買了範龍愛吃的飯菜,準備晚上好好做一桌菜,緩和一下我們的關係。
我進了家門就鑽進廚房,開始一通忙活,不到兩個小時就在餐桌上擺好了五六個菜。
我拿起筷子,要給範龍夾一筷子紅燒肉,可還沒等我動手,範龍說了一句話,我手裡的筷子「譁啦」一下就掉地上了。
「我想了想,咱倆還是離婚吧!」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勾勾地盯著範龍,似乎想確認自己聽錯了。
「你打定主意要供你兒子上大學,我又不想給別人養兒子,那咱們就離婚吧。夫妻一場,我也不能讓你什麼都沒有。咱倆結婚整整兩年,市場的工資水平是是一個月2500塊錢。我給你按照3000塊錢算,兩年給你算8萬塊錢,也算我對得起你了。」
聽著範龍噼裡啪啦地說一大堆,我不禁笑自己傻。原來,範龍一直把我當成保姆加店員,從來沒有把我當作妻子看待!
我為這個家盡心盡力,範龍說離婚就離婚,我自然不同意。
第二天,範龍就搬到了店裡,開始和我分居。我白天做活計的時候,他也是各種找茬,要不就說我做的窗簾不合適,要不就說我的花邊選得不對,就是讓我不痛快。
一天,我去客戶家量尺寸,走到半路發現手機忘拿了,於是就掉頭回去,沒想到,卻聽到了範龍和前妻打電話。
不知道前妻在電話那頭說了什麼,範龍拿著手機,一臉溫柔,說話的聲音也是輕聲細語的,好像怕嚇到他前妻似的。
「你明白了就行,我已經和她說離婚的事了,等辦完手續,咱倆就復婚好好過日子,一塊兒供悅悅上學。」
直到這時我才知道,離婚以後,範龍前妻也和別的男人交往過,可那些男人都沒有範龍對她好,比來比去,最後她發現還是範龍好。前妻後悔了,可是她高傲慣了,根本拉不下臉直接找範龍求複合。
這次正好他們的女兒考大學,前妻就女兒借著學費高昂的這個機會,和範龍提了復婚的事。
範龍對前妻本就有情,又加上我要供兒子上大學,範龍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和前妻複合。
聽著範龍的話,我的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可我心裡明白,與其等著範龍把我甩了,不如我提前下手。
幾天後,我向法院提了起訴離婚,我要求婚姻期間的夫妻財產平均分配。
範龍收到法院傳票的時候,手裡的剪子一下子就剪歪了。他拿著手裡的傳票,氣得滿臉通紅:「錢萍,你就是個見錢眼開的女人,你吃我的,喝我的,還想和我財產平分,你要不要臉。」
既然和範龍已經撕破臉了,我也不會再讓著他,再對他低聲下氣了,我毫不猶豫地懟回去:「你罵我也沒用,本來就該是我的東西,我當然要拿回來。」
最後法院同意了我的請求,婚姻期間的收入,我和範龍一人一半,他不得不給了我20萬。
出了法院,範龍的前妻和女兒就在外面等著他呢。我可不想看到他們一家團圓的喜悅場面,我直接打車離開了。我和範龍的短暫婚姻就這樣結束了。
第二天,我去找了一趟前夫和兒子,我給他們留了10萬塊錢,這錢足夠兒子大學四年的開銷了。
我用剩下的10萬塊錢在縣城裡找了一個小門店,開了一家小的縫紉店。白天在店裡給別人做零活,晚上就直接住在店裡。
四年後,我攢了一些錢,加上以前的十萬塊錢,我在縣城買了一套60平米的房子。兒子大學也畢業了,在北京找了一份不錯的工作。
拿到房子鑰匙那天,我特別激動,心也一陣狂跳。打開門的一瞬間,看著那個空蕩蕩的屋子,我心裡是滿滿的成就感。
無論何時,女人一定要自己強大,不倚不靠,不指望任何人。
生活的路還很長,挫折痛苦已經都過去了,未來一切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