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溺死發臭的病黃牛
文/雙井鋪
上世紀七十年代初的一個深秋,旺衝大隊七生產隊的幾個夜晚裡,滿山悠晃著微弱火把,雖然陣陣霜風掠過,但火把下的人還是在一遍遍仔細搜尋著每個山角。
滿爹,已經是三個日夜連續搜尋了,身子雖然拖著疲倦,喉嚨就聲音高亢: 「出達個鬼厲!就是根牛毛也尋到喱!」
七歲的孫子縮著腦袋跟在滿爹屁股後面不敢出聲,因為是他在四天之前下午,看管生產隊一條有病的老黃牛時,在秀朧山伏龍江邊莫名其妙地失蹤了。
就這樣,大家尋找四五天後無果而終,隊裡的人慢慢也就淡卻了這股急切尋找的心。
就在第六天一個臨近傍晚的下午,放牛的細伢子跑到村子裡大喊:「伏龍江樅樹山轉水灘浮著一條死牛喔。」
滿爹忙隨著細伢子第一個趕往有三裡多地的樅樹山。隊長金慶和民兵營長共十多人也陸續趕來。
只見一條肚子脹得好大的黃牛浮在江面,牛的腳上纏滿水草。大家下水七手八腳就把有點發臭的老黃牛打撈了上來。
岸上,大家憑斷骨和腳上水草推測: 老黃牛是在陡板山腳的崖壁上吃草摔入伏龍江的。
按理說黃牛落水不可能溺死,估計是牛本身體弱多病命懸一線,再加上悼入江中,水草纏上四腳後窒息而死的。
金慶隊長首先開口:「砍一根杉樹,先抬回去!」 四五個壯漢用繩子捆綁四腣,一陣小跑便抬到村子曬穀坪。
生產隊兩百餘雙眼睛叮著這條有點屍臭的老黃牛你一句我一句: 「先報告大隊吧?」 「告訴個鬼!被他們抬去毛都看不見!」
不由分說,大家七手八腳便把老黃牛燙上開水去毛、除去發青的內腔,百多斤腥臭的牛肉掛在生產隊倉庫的木柱上。
大隊範書記聞訊趕到,社員頓時緊張起來,但因範書記嗜酒成性,隊長暗中忙塞上二壺瓶子酒,範書紀這才吩咐金慶隊長:「這些牛肉先不要動哦,等公社來人化驗死因才能動!」 然後割下十多斤牛肉走開了。
社員眼看牛肉會被公社和大隊瓜分,黑夜中也在四腿牛肉上各割上八~九斤。滿爹隨即生火,加上牛頭四蹄燉上滿滿的一大鍋牛肉,半個多小時後,牛肉香味就飄溢著村子。
大人小孩幾十個圍在鍋邊饞涎欲垂,滿爹揭開鍋蓋,按奈不住飢餓,扯上一坨牛肉說:「我去問下隊長火候可以了麼咖!代世(大家)莫攏鍋啊!」說後消失在夜色裡。
莫約五分鐘滿爹的婆娘傳來哭喊聲: 「何得了厲喔,他爹快死喱,代世快來救命哦!」
大家聽到哭喊聲迅速聚在滿爹家旁,只見滿爹脖頸脹起好大,口吐白沫。
大家好生奇怪,七嘴八舌議論著: 剛才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果樣子了?
金慶隊長和民兵營長也迅速趕到,圍著滿爹左瞅右看。
突然隊長金慶用腳在滿爹的喉嚨踩上一腳,一砣二三兩的熟牛肉從他的口中冒了出來。
原來是滿爹藉故拿走牛肉後,在吞咽過程中生怕別人看見,沒有來得及嚼碎,卡在喉嚨中窒息所致。
一場虛驚知曉,滿爹也在大家的撐撫下坐了起來,圍觀的人也就慢慢散開了。
話說鍋裡煮的一鍋牛肉也有些熟爛。金慶隊長橫下心來大喊:「每家一碗牛肉,代世到家攬碗來!只是吃了要瞞住,那個走估風聲歸那個負責!」
一大鍋牛肉,全隊五十多戶,一碗牛肉、一碗湯一下子就分了個乾淨,剩下幾個骨頭獎賞給細伢子和生火且快被噎死的滿爹,滿爹紅著臉用木臉盆接住,並知趣的也把鍋、灶、柴灰清理乾淨。
第二天清早,公社來了幾個幹部,望著牛肉叫嚷著: 「一條牛,怎麼就這樣爛粉立了?」金慶隊長也把眼睜鼓起天代(大)跟著罵罵咧咧。
社員們也慢慢的圍了攏來:「難怪昨夜院子裡狗沒叫了!」 滿爹也在一旁說:「就是呢!老鼠也沒往夜吵了!」
公社幾個幹部只得取下四腿牛肉狠狠地說:「拿回去化驗分析咖,好好的一條牛看是你們故意餓死的還是病死的!」
其實大家心裡清楚,在這個饑荒的年歲裡,公社也是拿回去呷的……
作 者 簡 介:雙井鋪,實名「陳陽林」。男,自由職業。中國著名行走散文作家聯盟成員,湖南省民間文藝家協會會員,魏源研究會研究員,邵陽市民協會員,隆回縣民間文藝家協會會員,縣作家協會會員。分別在人民日報,國際日報,中國經濟日報,人民網論壇等多家權威媒體發表過作品。家鄉坐落在湖南隆回縣城東雙井鋪,筆名由此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