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雍正時期,南方某縣有縣令名叫郭文君。這天早上,縣令郭文君剛吃過早飯,就見僕人慌慌張張前來稟報:「老爺,出大事了!昨晚邱老先生去世了。」
「什麼?」郭文君一震。
這邱老先生是個滿腹經綸的老秀才,平日裡和郭文君談詩論文,兩人很是投緣。此刻聽得如此噩耗,郭文君不由驚得目瞪口呆,立刻帶上縣衙邢捕頭直奔邱家。
踏進邱家院門,他們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邱老先生的睡房已被燒得焦黑一片,他的遺體就放在院裡臨時搭建的靈棚裡,被一塊丈餘白布蓋著。旁邊跪著他的大兒媳碧春和小兒子學武,還有丫環芙蓉。
碧春見馮縣令來了,趕緊止住哭泣,起身施禮道:「民女見過馮大人。 」
郭文君還過禮,抬眼一掃,脫口問道:「學文哪裡去了?」學文是邱老先生的大兒子。
碧春忙答道:「稟大人,相公三天前到蘇北去買豆子。我已經差人報信去了。 」
郭文君知道,邱老先生的這個大兒媳十分能幹,做得一手好豆腐,她經營的豆腐店生意很是紅火,於是「哦」了一聲,安慰說:「大公子不在,真難為你了。」說完,帶著邢捕頭走進靈棚,向邱老先生的遺體三鞠躬。
隨後,郭文君疑惑地問碧春:「一向好好的,怎麼會突然失火呢?」
碧春嘆了口氣,哽咽著說:「大人有所不知。我公公喜歡晚上看書,平時看看書就會迷迷糊糊地睡去,蠟燭燃盡也就沒事了。昨晚,一定是他睡著後,燭臺被老鼠碰倒了。」
「燭臺被老鼠碰倒?」郭文君漫不經心地像是追問,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碧春說:「前幾天,老爺曾說起他睡房裡鬧老鼠。唉!也怪我這個做媳婦的沒把這當回事兒。要不然,也不會……」說到這兒,她越發哽咽起來。
院裡的氣氛沉悶不已,郭文君傷心至極,深深地嘆了口氣,不由朝邱老先生的睡房走去,邢捕頭緊跟在後。
碧春勸道:「大人還是留步吧,那屋子已經燒得不成樣子,會髒了大人衣服的。 」
郭文君擺擺手:「我又不是什麼金身玉體,還怕衣服沾灰不成?」
說這話的當兒,郭文君踏進了邱老先生的睡房。看著眼前黑漆漆、焦糊糊的一片,他不禁潸然淚下。
突然,郭文君發現,在邱老先生睡床的位置,幾根黑焦木頭旁邊,有一個青銅燭臺。他走過去細細一看,在那黑焦木頭的夾縫裡,還有幾粒像是散落的顏色鮮亮的黃豆,於是便彎下腰去,把燭臺和豆子撿起來。
碧春解釋說:「稟大人,這一定是我昨晚炒的豆子。公公平時就愛邊看書邊吃這個。」
誰知她話沒說完,郭文君突然把手裡的燭臺和豆子朝地上一放,捂起肚子,哭喪著臉叫道:「對不住,我得去一下茅房。」
說完,顧不得失禮,跑了出去。邢捕頭看著郭文君這副狼狽的樣子,心裡覺得好生奇怪。過了一會兒,郭文君回來了,很不好意思地朝碧春點點頭。
接著,他沉思片刻,又問碧春道:「那昨晚這場大火,是誰先發現的?」
碧春剛想說什麼,馮老先生的小兒子學武,不知什麼時候進了屋,在他們身後搶著回答:「大人,是我先發現的。昨晚我被尿憋醒,從房裡出來時,突然聞到一股很重的焦糊味,扭頭一看,才發現是爹爹的睡房著火了。我趕緊喊在豆腐房裡幹活的嫂子和芙蓉來救火,可是已經遲了。」
學武說到這裡,「嚶嚶」地哭開了,再也說不下去。
郭文君疼愛地把學武摟進懷裡。
碧春看著此景,顫抖著聲音說:「大人,別在這裡呆著了,還是去堂屋坐坐,喝杯茶吧?」
郭文君點點頭:「好,我也真有點渴了 !」說著,就抬腳離開了廢墟。
就在郭文君喝茶的工夫,碧春突然發現邢捕頭不見了蹤影。正要問,誰知邢捕頭帶了幾名捕快從門外闖了進來。
郭文君衝著捕快大聲喝道:「你們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快把殺害邱老先生的這一對小人給我抓起來!」
捕快們立刻一擁而上,把碧春和芙蓉按倒在地。碧春和芙蓉一臉錯愕,跪在地上大呼冤枉。
郭文君「哼」了一聲:「你們還敢喊冤?有什麼話,到縣衙說去吧。」
說完,他安慰了學武幾句,就帶著一行人趕回縣衙,吩咐邢捕頭把碧春和芙蓉分別關進兩個牢房。
郭文君先審碧春。可不管怎麼問,碧春除了喊冤,沒有一句多餘的話。邢捕頭是個急性子,按捺不住就要用刑,卻被郭文君喝退。
郭文君說:「你什麼時候見過本大人刑逼犯人?破案靠的不是刑具,是這裡!」他說著,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然後,郭文君帶著邢捕頭來到關押芙蓉的牢房,說:「姑娘,你家大少奶奶都認了,你也認了吧!你若是主動認了,本老爺作主,一定對你從輕發落。」
可芙蓉這丫頭竟然像塊榆木疙瘩,只是低著頭,一言不發。邢捕頭站在一旁觀看,心裡說:還以為大人有什麼好法子呢,還不就是那老一套?
這時候,只聽郭文君厲聲對芙蓉說:「讓你招,你不招?那好,我現在就把大少奶奶招出來的說給你聽聽! 」
邢捕頭心裡一愣:碧春招啥了?除了喊冤,她可是啥也沒說啊!
但郭文君卻像是真有其事,有模有樣地說起來:「大少奶奶對你家老爺動了殺心之後,她就讓你悄悄在青銅燭臺的空芯裡放上幹黃豆,再倒進少許水,然後把蠟燭輕輕插上去;到了晚上,你家老爺看罷書迷糊入睡後,蠟燭卻還燃著,他不知道燭臺空芯裡的黃豆浸水後會膨脹,會把原本插在上面的蠟燭給拱出來;正是那截燃著的蠟燭倒在書桌上,才引發了一場大火。」
芙蓉聽郭文君這麼一說,嚇得魂飛魄散,跪在地上連連叩頭:「大人饒命,大人饒命!不是民女不肯說,是大少奶奶吩咐的,讓我死活不能說。」
「哼!」郭文君冷笑一聲,「你們這一對主僕,真是良心被狗吃了,居然對老爺下得了如此毒手?頭天晚上,你們是炒過豆子給老爺吃,可那是為了迷惑老爺和學武。事後,你們怕秘密被人發現,特地把燭臺裡的豆子全抖落出來。」
芙蓉拼命地點頭,哭道:「大人,我全說了吧!這幾年,大少奶奶豆腐店的生意越做越好,可是掙來的錢都要交給老爺供養學武,她心裡不樂意,想分家,可老爺不答應。所以,趁前兩天大公子外出的機會,她就拉上我幹了這事。大人,我不敢不聽她的呀!」
芙蓉認了,碧春還有什麼話說?她一看芙蓉畫過押的供詞,長嘆一聲,只好也從實招認。一樁詭異的案子,就這麼破了。
邢捕頭佩服郭文君斷案神速,可他想不通:「明明碧春沒有招過隻字片語,怎麼大人卻好像對案情瞭然於胸呢?」
郭文君嘆道:「碧春這婦人可謂是機關算盡。殊不知人算不如天算,失火現場的諸多疑點,還是讓我推斷出了案情的真相。」
邢捕頭不禁奇怪:「現場我也去了呀,怎麼就沒有察覺?」
郭文君微微一笑,緩緩說道:「當時我撿起那個青銅燭臺,感覺是挺重的。所以你想,這麼有分量的東西,老鼠怎麼能輕易把它碰倒?於是我撒謊肚子疼去了趟茅房,其實手裡悄悄夾了一粒在房裡發現的豆子。我把豆子放在嘴裡一嚼,是生的,根本不是碧春說的她炒給邱老先生吃的豆子。我又聯想到碧春是做豆腐的,肯定知道生黃豆遇水會膨脹的道理。學武說,他聞到焦糊味時,看到嫂子和芙蓉還在豆腐房幹活。那麼重的焦糊味,她們怎能聞不到?這些疑點歸攏來,就讓我推斷出了案情的經過。」
邢捕頭不得不驚嘆道:「大人推理絲絲入扣,真乃狄公再世啊! 」
郭文君連連搖頭:「案子雖然破了,可我卻沒有一絲舒心之感。一個婦道人家,就因為幾個錢,竟如此喪心病狂,真是太可怕了!」
文/小島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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