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廟內,塑著一座「無常」泥像。白衣白帽,兩眼赤紅突出,白色的帽子上寫了五個字,「你也來了麼」。
本地已死之人的亡魂,都由這無常負責牽引追討,引入地府。當地人傳言這座無常像非常靈異。很多人都看見在入夜後,無常會從泥像裡鑽出來,拿著空酒瓶去打酒,只是他付給酒鋪的銀子,第二天風一吹就會變成紙灰。還曾有一稚童,年幼無知騎到了泥像上。等想下來時,屁股卻像被粘在泥像上,家裡人忙了一天也沒把孩子弄下來,最後孩子父親在泥像前焚燒紙錢,擺上貢品,才把孩子救下來。
城隍廟旁住著一人,名叫杜詳,是衙門裡的書吏,為人實誠且膽子很大。他每天回家都要經過城隍廟,因此經常能碰見無常出來打酒。時間一長,一人一鬼竟是熟絡起來。這天夜裡,出門買酒的無常鬼又遇見了杜詳,它舉起酒瓶向杜詳說道:「我的酒喝完了,酒鋪裡的酒味道太淡,聽說你家有幾壇好酒,能不能給我打一點?」杜詳笑著拿過酒瓶,跑回家裡灌了滿滿一瓶,回來遞給了無常鬼。無常鬼聞著酒香,滿臉堆笑謝過杜詳。自此後,隔三差五無常鬼就要杜詳打酒喝,杜詳倒是從不厭煩,次次慨然應允。
杜詳父親早逝,母親含辛茹苦養大他,因此對母親非常孝順。這一日,杜母突然染病,臥床不起,找了幾個郎中也不見起色,情急之下杜詳就想起了無常鬼,心道:「無常鬼平日與我有交情,何不問問它有何良策?」
入夜後,杜詳拿著酒找到無常鬼,喝酒時說起了自己母親患病的事,詢問有何法子能治好母親的病。無常鬼聽後道:「此時寒暑交替,你母年歲又大,休養幾日就沒事了。你我交情深厚,本應幫你治好母病,可無奈我每日都要拘押亡魂,實在脫不開身。你回家多等幾日,你母親定會痊癒。」杜詳對無常鬼的話深信不疑,回家又等了幾天,可是母親的病越來越重,無奈下拿著酒肉又來找無常鬼。
無常鬼吃了酒肉,若有所思想了半天,突然幡然醒悟般說道:「我知道了,你母親在地府被前世仇家告下,不快點想辦法,恐怕命在旦夕!」杜詳噗通跪在地上,流著淚求無常鬼想個辦法。無常鬼面帶為難道:「咱們關係莫逆,我自然願意幫你。只是地府大小官吏都需打點,誰願意空著肚子幫你?你回家準備兩千銀子,一千給判官,一千分給鬼差,定保你母親無恙。救命要緊,千萬別捨不得花錢。」
杜詳待母至孝,豈會捨不得銀錢,回家後他就變賣家產湊足了兩千銀子。把銀子如數送到無常泥像前,銀子瞬間不見。杜詳心喜,這是無常鬼收了錢去地府打點了。他回到家等著母親痊癒,可萬沒有料到,三天後杜母竟然一命嗚呼。
母親去世,杜詳肝腸寸斷,悲痛之時,愈發惱恨無常鬼騙錢害命。杜詳拿著利刃到了城隍廟,刨開無常像肚子,砍去頭顱,恨恨道:「騙我錢財,害母性命,枉我對你一片情誼。我雖然只是凡夫俗子,也定要討個公道!」杜詳剛說完就昏死過去。
家裡人把杜詳抬回家,任憑如何呼喊也沒有醒轉。直到第三天晚上,杜詳突然醒來並大聲嚎啕,「娘,兒不孝,救不了你!」家裡人圍了過來,不知杜詳所說何意。好半天杜詳止住悲聲,才說了事情經過。
原來他在城隍廟昏死後,魂魄離身,本想去地府鳴冤,可是卻被城隍爺攔住。他呵斥杜詳不知天高地厚,妄想去地府鳴冤,如果執意妄為,就要讓他不得輪迴。杜詳一心替母親伸冤,哪裡會聽他的,轉頭去往地府告狀。
那城隍爺仍然跟在後面,對杜詳道:「我讓無常鬼把騙你錢還回來,你別去告狀,如何?」
「我只想替母申冤,不要錢!」
「人死不能復生,你去告贏了又怎樣?要不這樣,我罰那無常鬼加倍償還騙你的銀錢,有了這錢你富貴不愁,如何?」
聽此話杜詳氣惱至極,揮手打向城隍爺,城隍爺卻消失不見。走了不知道多久,杜詳見到一寒氣森森府衙,進到裡面果真見到了判官。他問杜詳有何冤情,杜詳就把之前的事一一說了。
判官讓手下鬼差拿來生死簿,看後道:「你母杜王氏,應死於五年之後,壽數七十。」
杜詳大喜,「大老爺,既然我母親還有五年壽數,就放回陽間吧。」
「不可,你母親已死多日,魂魄分離,神仙難救。」判官說道。
判官派手下鬼差拘來了城隍爺和無常鬼,判道:「城隍失察枉法,放縱屬下,判打掉城隍金身,另選賢德代之。無常鬼無事生非,坑害良民,判其在地府帶枷贖罪百年。杜詳砸爛神像,毆打城隍,本應留在冥府責罪,念你一片孝心摯誠,判杖罰四十,其後還陽。」
杜詳挨了四十板子後,被鬼差踢了一腳就回到陽間甦醒,家人看其兩股,仍是血肉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