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我剛安頓好行李,就有三個年輕人坐在旁邊的位置上,有種突如其來的壓迫感。一抬頭,冷不防看到一個大眼男帶著腳鏈手銬,雖然用衣服遮住但明顯能看出來。一胖一瘦兩個年輕人押送著他。第一感覺就是電影裡的橋段出現了。
火車開動之後,才發現大眼男就睡在我對面的中鋪上。那一胖一瘦兩個比他更年輕的帥哥,一個睡在上鋪,一個睡在下鋪,對他形成夾擊之勢。熄燈前,兩個帥哥合力打開手銬,將他的右手銬在鋪位的欄杆上,雙腳則銬在扶梯的杆子上。做完這些,胖帥哥解下身上的雙肩包,放在行李架上。然後,毫無表情地對大眼男說,早點睡覺,一時半會兒也到不了。然後,像累壞了的樣子,疲憊的在下鋪的位子躺下來。
大眼男大約三十左右,有些狂躁,不斷抱怨道:睡不著啊!睡不著啊!他一會兒躺下,一會兒坐起,他人很高大,中鋪的位置根本就伸不直腰。那樣子,就像關在籠子裡的困獸,給人一種隨時都有爆發的可能。
十點熄燈,兩個帥哥開始分工,一個說守上半夜,一個說守下半夜。可躺鋪上沒有多久,兩個人都進入了夢鄉,大眼男一直在折騰,一會兒坐起,一會兒躺下。而周圍聊天的聊天,吃東西的吃東西,沒有人注意他。只有睡在他對面的我看他輾轉反側,心裡有點小緊張。
過了一會兒,大眼男叫醒了下鋪的胖帥哥,說是要上廁所。下鋪的胖帥哥打開腳鐐手銬,帶他去上廁所。我以為這一去應該發生點什麼故事,但什麼事也沒有,一會兒他們就回來了。依然銬好,然後睡覺。大眼男像缺水的魚一樣,受著煎熬又作著垂死掙扎。
當他確定看守他的兩位帥哥睡著之後,挪到靠近行李架的地方,作了無數次的努力,才把個黑色的雙肩包拿到鋪位上。微弱的燈光下,我看到他把包的拉鏈拉開,掏出一個手機,折騰很久才發現有光亮反射在他的臉上。我心裡一緊,難道他在給同夥發定位來劫火車嗎?
他在包裡翻了十多分鐘,不知有沒有找到他需要的東西。最後,他從包裡拿出一瓶水,把拉鏈拉好,想把包放回行李架,左手扔了三次都沒有成功。這時有乘警路過,他請乘警幫忙把包放回了行李架上,又像小偷一樣不停地張望。一會兒,看看上鋪的瘦帥哥,又看看下鋪的胖帥哥,他們都睡得很香甜。
我用手擋住自己眯縫著的眼睛,發現大眼男朝我這邊看了一會,我裝著在睡意朦朧中翻了一個身,背朝他睡去。可我的耳朵卻異常的靈敏,沒多久就聽見手銬輕微的撞擊聲,我拉拉被子平躺,看到他用鑰匙打開了手銬又打開腳鐐,然後小心的將鑰匙放回下鋪胖帥哥的枕邊,自己則在鋪上躺好。
這時,我多希望兩位帥哥醒來,但他們依然睡得很安詳,根本就不知道危險就在眼前。又有乘警路過,大眼男問了一聲:還有多久到貴陽?乘警一邊往前走,一邊回答道:幾分鐘吧。等乘警走遠,大眼男以少有的敏捷從中鋪上下來,往廁所方向跑去。我心急如焚,立即用茶杯裡的涼水把下鋪的胖帥哥澆醒,告訴他:人跑了,趕快起來!
那傢伙懵懵懂懂的起來,往中鋪一看沒人,立刻就不知所措。我說你趕快起來去追呀!我們的鋪位離廁所不遠,胖帥哥很快就把大眼男追了回來,大眼男說:我要上廁所了,看你睡著了沒好意思叫你!下鋪的胖帥哥什麼也不說,又將大眼男銬好之後睡覺去了。兩分鐘後火車在貴陽站停靠。我在心裡暗呼:好險!說不定遲兩分鐘,大眼男就跑掉了!
當時,我看了下手機,是凌晨4.30分。追回來的大眼男有些頹廢,疲憊地躺在鋪上翻來覆去的沒有睡著,我也沒有合眼。走南闖北這麼多年,第一次遇到與帶腳鐐手銬的人一起乘車,那感覺就像電視劇裡的狗血鏡頭,實在無法睡著呀!
起來洗漱時遇到上鋪的瘦帥哥,告訴他我是作家,昨晚見證了大眼男逃跑的全過程,借一步說話。當他聽了我的述說,驚出一身冷汗,連聲說謝謝!他說怪不得他的包挪了地方,包裡的一瓶水也沒有了,手機明明關機了的卻又開機了呢,原來是這樣。
我問瘦帥哥大眼男犯了什麼事,要押到哪裡去。瘦帥哥說他們去新疆,至於犯了什麼事,他含含糊糊沒有多說,我也不便多問。我們互相留了微信。車到重慶我要下車了,又囑咐他們一路小心,畢竟到達目的地還要兩天兩晚,這一路可是什麼事都可能發生的。一胖一瘦兩帥哥向我揮著手說再見,而我則祝他們一路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