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是一個很和藹的老人,母語是潮州話,卻嫁給了說客家話的爺爺。他們是怎麼認識的不得而知。只知道他們結婚時,一起去汕頭買了對玉手鐲。這對玉手鐲奶奶在世時也常常戴著,可見是十分喜歡這對玉手鐲的。奶奶去世後,這對玉手鐲就被伯父收了起來。我後來聽說其中有一個玉手鐲不知道被誰摔爛了。再後來,就再沒有這對玉手鐲的消息了。
奶奶因為長期從事高負荷的體力勞動,造成腰椎受損,從我記憶起,她就是駝著背,幾乎是呈90度角。她那一代的婦女,好多都是她這個樣子。
我們叔伯兄弟,共九人,都是我奶奶帶大的。當家裡其他大人出去幹活時,奶奶就把我們這些小孩趕到天井裡一起玩。小孩太多了,集中在一起好照看。後來兩個姐姐大了,可以幫忙帶弟弟了,奶奶才沒那麼累。
兩個姐姐和奶奶一起睡的。她們和奶奶的感情應該比我們還深厚吧!她們每年收到的壓歲錢都是要留給奶奶保管的。奶奶說,要留著讀書。
村裡有人去世時,奶奶最喜歡做的事情是搬張小凳子,在送葬隊伍經過時,讓我們孫輩這些人數有幾面旗子。而我們這些小孩也很喜歡去舉旗子參加送葬,因為不但有五角錢的工錢,而且還可以免費吃一頓豐盛的大餐。
奶奶去世時是晚上,我當時正在我們村最有錢的人的家裡看電視,電視上正在播放解放軍佔領一個山頭的新聞。這個時候,媽媽突然來到我身邊,說:「不要看了,快點回去吧!你婆婆老了!」
我跟著媽媽,來到奶奶和姐姐睡覺的那個房間外邊。房間門關著,有人在裡邊給奶奶穿壽衣。屋外邊站了很多人,大家都表情凝重,爸爸則不停的抽泣,就像一個小孩一樣,伯父則一言不發,板著一張臉。
奶奶下葬那天,爸爸也是哭得最傷心的人,不停的啜泣,不停的流眼淚。當奶奶的棺材抬起來,準備要送上山時,他更是大聲的哭泣和乾嚎!我從沒見過父親這樣哭過,爺爺去世時他也沒這樣哭過,我至今也從沒見過一個男人這樣撕心裂肺的哭泣。而伯父則依然一直板著臉,只是能看到眼眶中有淚光在打轉。
奶奶下葬時,到底有多少支送葬的旗子呢?已經沒有人去數了。
2020年6月3日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