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傾要結婚了,在二十三歲這一年,她身旁的朋友都還是單著的,她是打頭陣的。她自小沒主見,此時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朋友和家人那不太贊同的眼神。
徐傾和結婚的對象齊逸是同事,從畢業工作後他們認識算起,談了近兩年,原本沒打算這麼快結婚,因為她的父母不太同意,遠嫁,離得太遠。他們本來想慢慢來,卻沒想到徐傾懷孕了,婚事不得不提上日程。
從打算結婚開始,徐傾的頭腦就是混沌的,她壓根不知道結婚應該準備什麼,婚禮會什麼樣,她覺得儀式什麼的一點都不重要,領個證在一起就行了。其實主要是因為父母說太遠了,我們就不去他們家了,於是一向沒主見的徐傾沒了媽媽的全程指點,對婚禮的要求一點都沒了。
可是齊逸說一輩子就這一次,怎麼都要辦,不然以後她會怪他。徐傾想不到別的,就說一切他做主,她到時人到場就行。
幾個好朋友聚會,嘻嘻哈哈地說著玩笑,徐傾卻提不起精神,直到其中一個姐妹笑著說她要結婚了,讓她們都備好紅包。徐傾猛地頭腦清醒過來,像是終於找到了同類,她正準備說自己也要結婚的事。卻突然聽到那個要結婚的姐妹問,徐傾,你還在和那個男朋友談嗎?我聽別人說他那個家鄉可窮了,你要不要再考慮考慮,貧賤夫妻百事哀。
徐傾到嘴的要結婚的話在舌頭間饒了個圈,又被吞回了肚子,是啊,她怎麼忘了這個姐妹的結婚對象家裡有錢。於是她沉默了,搖搖頭,沒說要結婚了。姐妹還想說什麼,卻被別人打斷了,她們又大聲談論起別的,徐傾卻陷入了煩躁。
她不是煩躁該不該結婚,她一點都不後悔跟齊逸在一起,因為她相信他們會越來越好。她煩躁的是,要結婚了,明明很值得祝福的事,怎麼到她這裡連說出口的勇氣都沒有。不只是她在朋友這裡說不出口,父母那裡也是,連跟親戚說的心思都沒有。這結個婚,就這麼丟人嗎?
這些煩心事她沒跟齊逸說,他每天都在興高採烈地同她匯報進度,今天去買了婚房家具,今天去訂了西裝,今天去請好了接親車隊……她終於在糟心的情緒了走出來些,齊逸想給她一個終生難忘的婚禮,她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徐傾決定朋友這邊就都不通知了,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與其糾結煩悶,不如躲過去不多想。親戚那邊說不說就隨父母了,反正之後肯定會再請親戚一次,男方這邊的就算了。
婚禮那天,徐傾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她天生缺根筋,完全沒有看不見親人和朋友的失落感。
可誰知,婚禮結束後,親戚這邊沒事,朋友那裡卻傳來了一致的討伐,甚至有一個好友直接將徐傾拉黑了。她們說,原來到頭來連個朋友都算不上,結婚這麼重要的事連說都不說一聲。
徐傾慌了,一直解釋不是這樣的,卻又說不出是哪樣的。她能說是因為自己不敢說,怕被她們笑話嗎?不能,這是她心底最自卑作祟的堅持。
一場婚禮,將徐傾徹底拉入了孤獨無依的境地,除了父母仍在,昔日的好朋友都疏遠了。她們一直覺得徐傾是最好說話最好相處的,也覺得徐傾是最心思細膩的,所以當她們看見那些婚禮照片時,第一想法就是徐傾沒有請自己,她那樣的人如果沒請誰,絕不可能是漏掉,肯定是故意的。
徐傾找不到好的說法來為自己開脫,只能眼看著她們遠離,心底有不舍,卻很快散去。她總是這樣,看著重情誼,卻心底涼薄。
她一直維持著好人的表象,一場婚禮將她最真實的本性暴露在外,親朋好友也一下就疏遠了。她偶爾想起好朋友相聚的時光會想念,但心底卻無端地鬆了一口氣,終於不用裝著與人相處,那太累了。
可是,心不累了,卻過上了孤家寡人的日子,究竟什麼才是最好的生活,徐傾很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