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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五代薛國,宮榭高牆內,曾發生一起刺客行兇事件。
那夜晚風微醺,初夏月色如水。
矜貴妃才將沐浴妥當,整個寢宮暗香浮動,銷魂旖旎。只見她坐鏡前梳頭吩咐貼身宮人:「擺前廊的海棠薔薇葉子有些萎,你親自去吩咐下人打理枝椏。」
宮女頷首退下,貴妃又打發其他宮女出去,獨自行至窗邊賞月。
風起,燭滅。清冷月光注入寢宮,輕紗幔帳隨風飛揚,宛若天宮雲殿。
此時,一柄寒劍借著月色閃電般劃破層層幔帳,「嗖」一聲直向矜貴妃背後脖頸處刺去。
幸而矜貴妃耳力不弱,覺察到劍氣忙側身一避,使那劍鋒未能所願。貴妃又驚又怒,捂住脖頸高聲喝到:「來者何人!」
一蒙面刺客不發一言只顧直顧刺劍相擊,招招直向要害,竭盡所能欲快劍殺之。
只是這刺客不曾料到是,這矜貴妃居然身懷武功底子,凌波微步左躲右閃,狠命拼殺十數招不能得手,由著劍光在黑暗中絢爛出道道閃電。
畢竟久居深宮,不過幾個回合貴妃便體力透支,漸處下風,刺客見機拼全力刺殺,突見一枚小圓鐵球「嗖」飛來,正好擊中刺客握劍手腕。
刺客哀嚎一聲,辨此力道自己絕非對手,不敢戀戰便轉身要跳窗逃逸,又被一鐵球擊中後腦勺,頓時眼前一片金星,雙目朦朧中見一眾侍衛飛撲而來,暈厥過去。
發生此事,從頭至尾半柱香功夫不到,之後寢宮即又與往常無異。
唯有那嬌豔的海棠薔薇沁浴在月光下,似睡似醒,香豔絕倫。
不知過了多少時辰,星雲才慢慢清醒過來。
放眼四周漆黑一片,活動手腳,皆被捆綁。饑渴難耐,更抵不過心中恐懼和失落。
行刺之前,便已想到今日,如今功虧一簣,怕是今後父親性命堪憂。星雲心中哀嘆。萬幸是自己身份並未暴露,整個家族倒能無恙。只是,不能救父親於妖姬魔爪,星雲痛徹心扉。
罷了罷了,天意吧。
門吱啦一聲打開,一束亮光正照星雲臉上,刺得她雙目緊閉。
待能適應了這亮光,星雲緩緩睜眼,見這矜貴妃已站她跟前,饒有興致得打量她。
只見她身著織入金線的大紅抹胸長裙,搭配著羅煙披帛,更顯身段玲瓏窈窕,的確是天下男子一見無不想要相擁入懷的尤物。
她身邊身旁正站著一名虯髯大漢,星雲認出這正是那晚偷襲她的侍衛。
「慕容小姐,我與你有何冤讎,枉你不顧性命潛入這宮中這般行徑。」貴妃語調波瀾不驚,星雲心臟停拍一瞬——她竟然知道了自己身份!
「難道我說得不對?慕容星雲,晉城畫室慕容愷之的嫡女,母親是青城山武行嫡出小姐,你雖生在丹青世家,卻並為傳承家風,而是自幼在青山習武,這些,我都說得可對?」
矜貴妃眸光如幽幽深潭,不知洞悉了多少秘密。
事到如今,星雲也不再隱瞞:「有何冤讎?你矜貴妃的仇敵現在還少嗎?天下但凡有衷心愛國有志氣者,無不想將你誅殺之。」
「我薛國自建朝以來,歷代君王無不勤勉愛政,關愛百姓。尤其是當今聖上,更是體察百姓,誰不傳頌當今聖上乃千古明君!
可是!自從你這個妖孽入宮,陛下行事逐漸奢靡,現在雖還不傷及國本,可長此以往只怕國將不國!如今我殺不了你,你也必成為薛國千古罪人!」
聽此辱罵,矜貴妃竟未動氣,唇邊還一絲微笑,像在欣賞一直困頓在籠子裡的美麗小獸做最後掙扎。
星雲呼吸急促:「其他就不說了,就說你進宮這幾年,每年都要求全國最好的畫師為你臨摹肖像。可是每當這些畫師為你臨摹之後,要不被盜匪所害,要不跌入懸崖,要不變得瘋魔,無一有好下場。」
「民間早就傳聞,這等現狀,便是你日後禍國殃民的徵兆,你若在一日,怕我薛國國將不國,取你性命,亦是替天行道!」
貴妃聽罷一怔:「我懂了,原來今年為我臨摹肖像的畫師,就是你的父親——慕容愷之。你擔心你父親為我臨摹肖像後也會遭到不測,你潛入宮中刺殺於我,原來是為救父而來。」
星雲不再言語,只當作默認。
矜貴妃瞬爾目光一凜,命道:「彥侍衛!」虯髯侍衛得令上前,朝向星雲舉起手中鋒刃……
2
數日後,日陽晴好,御花園中花意醉人。
潺潺溪水至上流入荷花池內。亭臺樓閣中,皇上和矜貴妃聽著涓涓流水音兒切磋書法。一眾宮人立在一旁靜立聽候。
皇上提筆一起呵成,目光落在貴妃包紮的脖頸上:「愛妃傷口可好些了。」口氣無比憐愛。
矜貴妃嬌嗔白了皇上一眼:「這幾日陛下每日都問幾次,可是怕臣妾破相成了醜八怪。」
皇上愛極她嬌憨無理取鬧之態:「孤的愛妃無論怎樣,照樣顛倒眾生傾城傾國。」又在她鼻子上颳了一下:「特別是這精緻淘氣,堪堪天下無雙!」
貴妃噗嗤笑出聲來:「說起淘氣二字,陛下可知我的那個表妹,前些日子才進宮,她才是貨真價實的淘氣!我這脖子的傷,可不就是她弄破玉壺春瓶璀在我脖頸上的。」
皇上微微蹙眉:「果真?怎麼有這麼毛躁的丫頭。愛妃表妹進宮,孤如何不知。」
貴妃笑道:「遠房表妹,上月才入京。本想調教幾日規矩再來面聖,可這丫頭性子亦如從前太過頑劣,怕只有見了聖上方能收斂。」
此時宮女前來通報。貴妃笑道:」說得早不如說得巧,表妹雖淘氣,可是對書法倒略有見識,不妨讓她前來評判評判,如何。」
此時一個月牙色衣衫女子婷婷嫋嫋款款行來,不是哪個,正是那晚行刺之人——慕容星雲。
那日在暗格,矜貴妃道:「原來你是為救父而來」轉身向侍衛示意。
侍衛手起刀落,將星雲身上繩索斬斷落下。
星雲心中滿是狐疑。矜貴妃道:「都是為人子女,你這份孝心我怎麼會不理解。」
又道:「其實,我有更好的方法救你父親,你亦可保全性命。」
星雲不出一言看著她。
曲貴妃道:「你可進宮來,成為陛下新寵,與我平分秋色。待你獲取聖心,再進言免除你父親進宮臨摹之行。既能救你父親性命,亦能榮耀家族,你覺如何?」
星雲頓時懵了片刻,驚異道:「可是,你如此作為,對你有何好處?」
貴妃長嘆一聲:「我雖久居深宮,可民間傳聞都是有所耳聞。天下哪個女子願意被稱妲己褒姒之流遺臭萬年。」
「這兩天我暗中調查了你的身份家室,對你我已知曉八九。你進宮來,讓我不再樹大招風,對我甚有益處。」
她衝星雲微微一笑:「至少,不至於再有人深夜刺殺與我,讓我擔驚受怕。」
星雲思忖一瞬道:「後宮爭寵之殘酷激烈,我早有所耳聞。你雖言之在理,可我如何知道你是真心幫我,深宮之中,我又憑什麼維護我自己?」
曲貴妃鳳眼微微眯起:「不信我?行刺皇室族人,論罪當誅,我保證,絕不洩露你的秘密。而且作為交換,我也告訴你一個我的秘密。「說罷湊近星雲耳邊低語幾句。
星雲不可思議睜大眼睛,震驚得五臟劇顫久不能平靜。
「好了,現在我們交換了秘密,可以成為盟友了。不過,我還有一句話要說在前面。」
曲貴妃嘴角微微上翹,那媚態更像一隻修行千年的狐狸。
「無論以後任何境遇,你都不能把心全權交付給皇上。」
3
「拜見皇上,拜見貴妃!」星雲上前欠身行禮。
皇上放下手中茶盞,打量她幾眼:「清秀可愛,知書達理,哪有愛妃說的這般頑劣。」
矜貴妃笑著推一把星云:「陛下跟前裝得像罷。」
又拉星雲至案邊,:「表妹你來看,我和君上同時臨摹《子仲姜盤銘》的石鼓文拓本。你來掌一眼,誰的模仿更像。」
星雲低頭嬌羞道:「表姐好愛說笑,我雖小時候被父親逼著練過幾年丹青,書法我可不通,何德何能哪裡敢在陛下和貴妃傑作面前口吐狂言。」
嘴上說著,漆黑眸子卻落在紙墨上細細品鑑,嘴角璇出一對小梨渦。皇上也淺笑著,眼神似有似無從她臉上掠過。
星雲笑道:「我就覺得,都甚好。」
不聽到勝負,矜貴妃自然不依不饒。
星雲只好實話:「君上筆跡筆走龍蛇,力透紙背,正副書法筆酣墨飽渾然天成。表姐字跡更如美女簪花,大有鸞飄鳳泊之態,個人以為,表姐更初寫黃庭,略勝一籌。」
皇上哈哈大笑,撫摩曲貴妃的手:「你家女孩兒果然好見識,跟你簡直一個樣兒!」
三人說笑一回熱鬧一陣,皇上便起身去了書房。
看著皇上遠去的背影。貴妃臉上笑容漸漸收回,而星雲不解:「你要我獲取陛下歡心,為何還故意讓我貶低他的習作,豈不是反其道而行之了。」
貴妃冷冷睇她一眼:「陛下身邊無不是順從之人,你若初見便一味示好,他怎麼會放你心上。」
轉身面向星雲道:「記住,男子更愛他會徵服的女子。離臨摹畫像之日不過三月,你若想救下你父親,定要速戰速決,拿下陛下,一步都不許有差錯。」
大雨連下兩日漸漸住了。
借著日陽晴好,星雲在薔薇花叢中練習劍法。
她身著青玉色長衫,長袖飛揚裙裾飄逸,腳尖一踮騰空而起作雲鳳狀,再輕盈落地,劍風掃過花叢,驚地花瓣紛飛,灑地皇上滿頭滿面。
「拜見陛下。」星雲忙收劍入鞘,欠身行禮。
皇上微微點頭示意免禮。上一次不太好意思,這回星雲仰頭大膽看向他。
刀刻般的五官稜角異常,嘴角堅毅,一雙眼眸如鷹般犀利懾人。
就是這麼一個看不到任何情愫的男子,卻自登基以來幾次三番微服私訪,自身體察民間疾苦,對百姓廣施恩澤,且外國邦交更能張弛有度,手腕強硬縱橫捭闔,讓薛國更上一個臺階。
真是一個從內到外,都充滿力量感的男子。星雲心想。
皇上倒先開口:「孤才剛看你的劍路有些眼熟,你練習劍法多久了?」
星雲答道:「陛下覺著眼熟不奇怪,這劍法就是從那日受陛下書法靈感,從那筆順走勢中得來。」
皇上臉上略見悅色,突然話鋒一轉:「你,並非貴妃表妹。你到底是何人?何故接近貴妃?
你來宮中,到底欲意為何?」
星雲一怔。
皇上又重複著上前一步逼向她:「我問過太醫,貴妃脖頸上的傷絕非瓷器所傷,而是劍傷!欺瞞君上,你,可知罪。」
星雲懵住了,抬眼見皇上眸中如三九寒冬,這御花園中盛世美景,也頓時凝固在了這一刻。
星雲嘆氣一口:「皇上明鑑,我與貴妃娘娘的確非血緣表親。」她抬眼看皇上,「我雖生在丹青世家,可常年在外祖父武行長大。」
「貴妃娘娘因得幼年時體弱多病,便在我外祖父武行中習武強身。與我甚為投緣,貴妃姨母收我為義女,故此,我們以表姐妹相稱。」
「因這次父親準備進京,我也隨同而來,進宮見表姐一絮兒時情誼。表姐脖頸上的傷,是我練劍時無意所為。表姐怕因此陛下禁止我在宮中練劍,故才說謊與陛下。都是我的錯,還望陛下贖罪。」
星雲嘴上娓娓道來,心中砰砰打鼓。
她所言亦真亦假。薛國略有家世的女子有習武建體的風俗,各門類的武行眾多,且貴族名門關係錯綜複雜,年代已久是無法查證各處細節。
幸而曲貴妃心思縝密,早與她對好自己身世口供,只是不曉得這番說辭能否讓皇上相信。
皇上問:「你說慕容愷之,原來你是他的女兒。」星雲答道:「正是。」父親畫技卓然,皇上知曉他的名字也不奇怪。
皇上又問:「你一個小女子,為何不在你父親家習得丹青,反而在外祖父家舞刀弄槍呢?」
星雲又怔住了。她不知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她從小與父親並不親密。
父親家族幾代擅長丹青,偏偏到她這會兒全無半點天賦。
一個做長姐的並不能給弟妹樹以榜樣,不能傳承家風,加之父親對母親常年以來並不上心,長此以往也是冷落了星雲。
星雲年幼叛逆且心高氣傲,氣憤父親冷漠,更是棄畫從武,常年在外祖父家。
可是多年以來,亦或許是心中不甘,亦或許是血親難割難斷,她打從心底,還是渴望得到父親的肯定和讚許。
今日她費盡心機,斡旋在這皇宮兇多吉少,到底是為了救父,還是為了證實自己家族的存在感,星月自己都說不清楚。
思及傷心往事,星雲睫羽輕顫,半響都不能回話。
皇上反而嘆口氣:「罷了,孤明白。」
星雲一愣。
「孤年幼時,父皇讓我們幾兄弟比試箭法,我總贏不了皇兄。皇兄很早就能達到百步穿楊的境地,可我如何練習,都不過爾爾。
父皇總是對他讚揚,對他親自指導不說,賞他儲君才可使用的軒轅弓,還親自指導,對我不理會。」
原來同是天涯淪落人。
皇上轉身看向她:「你的境遇,貴妃大致都跟我說過了。孤懂你。」
星雲沉默一陣,輕聲道:「擁有再強的弓,也不及百姓心中的分量。如今陛下勤政愛民,萬人敬仰,現在不用再介懷了。」
此刻皇上眼眸如積雪融化成清泉:「也是,天生我材必有用。小姨日後定會成你父親心中榮耀,且不可再妄自菲薄了。」
星雲含羞低頭不語,任由春風和花香在二人身旁纏綿不絕。
卻不見,一雙鳳眼躲花叢背後遙遙窺望,寓意深長。
4
天氣晴好不過幾日,突然狂風肆虐天地,焦沙爛石烏雲滾滾。
民間爆發山洪大水,一時顆粒無收,大批百姓流離失所。
朝廷緊急撫順安置之際,突現謠言四起,遍布宮中各個角落,言之鑿鑿駭人聽聞,矛頭直指矜貴妃,以及,慕容星雲。
歷經三代老臣傅相爺當朝上奏:「如今天下水患,怕是不詳之人糜害中宮,曲貴妃奢靡,不利於水患和安撫民心,還望陛下處理。」
皇上微怒:「貴妃行事向來正派,何來奢靡!一幹小人不過是見孤寵愛貴妃,故生其謠言生事。」
傅相爺怎肯相讓:「既然不奢靡,為何要求陛下大興土木修建宮殿。我薛過自建朝一來,以前朝奢靡敗國為借鑑,三代君王無不勤勉愛政,厚待百姓。」
「自貴妃入宮,陛下就大興土木,置辦奇珍異寶,還每年為其臨摹肖像,遍尋列國搜集奇花仙樹,所費巨大,如今還將她的表妹同時帶入宮中一起,可謂居心叵測。」
「如今天下暴雨,也是警醒陛下紅顏禍水留不得啊!」
「望陛下若實在不忍殺之,將此婦驅逐出宮,以穩定江山是重!」
大部分文武大臣紛紛附議,皇上面色沉重,不發一言。
翌日,正值貴妃生辰,怕落忍口舌不敢大擺宴席,不過皇上,貴妃,星雲三人在流水亭入席對飲。
皇上嘴角上翹,卻眉頭深凝,接連喝酒,興致不高。
矜貴妃神色自若,但身形也消減不少,容顏難掩憔悴之感。
星雲莫名心頭一動,躊躇一下,道:「若不然,我出宮去罷,知道的還好說,總不能讓姐夫和姐姐為難。」
皇上笑道:「不必理會,清者自清就好。水患已鎮壓,百姓也安置,幾個多嘴老臣不必理會。」
矜貴妃按按星雲的手柔聲道:「宮廷中這是常事,妹妹安心住下便可。」
一股氣流嗖地飛過,星雲耳力強勁,猛撲側身擋在矜貴妃一旁,一枚寒鏢正插入她胸腔之中,鮮血染滿她整個胸襟。
眾人大驚,待反應過來後幾名侍衛立即拔刀迎戰,隨即紛紛被飛鏢擊中,應聲倒地。
一個黑衣蒙面人從樹蔭中跳下,手持長劍劍鋒直逼貴妃,卻被另一柄劍殺擋回去。皇上一邊衝貴妃大喊:「帶星雲出去!找太醫!」一邊與蒙面人御劍而戰。
一眾侍衛火速前來,一番刀光劍影終將刺客摁住擒拿。
皇上一把扯下刺客面紗,不等審問,刺客已咬舌自盡。
後有侍衛認出,此人是傅相爺的門客,常隨老臣出入宮中出謀劃策。
皇上雷霆震怒,當即要下旨捉拿傅相爺。星雲捂著傷口趕出來阻止了。
星雲跪在皇上腳下:「請陛下稍安勿躁。為了表姐,傅相爺萬萬動不得。」
星雲道:「傅相爺乃三代臣子,德高望重深得民心。今日有刺客行兇陛下,老臣的門客恰路過此處,為救駕奮力擊退刺客卻被殺,卻這樣,請陛下獎賞老臣護駕有功,忠心可鑑,以示天下。」
皇上一思忖,那刺客的確是對著貴妃而來,並不傷及自己,不然不會如此輕易被拿下,如果表彰與他,更能堵上傅相爺和整個朝廷的嘴,對貴妃目前處境甚有益處。
暴風在皇上眼中漸漸將息,此刻又化作兩汪擔憂的泉水,柔聲問星云:「你傷勢如何?」
星雲掏出懷中金器遞與皇上:「幸而姐夫送了這個,那飛鏢恰刺在此處,如此說來,還是姐夫救了我性命。」
說罷看一眼皇上,臉上飛起一片紅霞。
皇上略舒一口氣,笑而不語。星雲側目瞧見,貴妃眼神有一種說不出的東西。
傅相爺得到嘉獎,他心中自然明其中緣由,也暫時不便再找貴妃麻煩。全朝上下盡心治水賑災,百姓得以安置,天下氣候局勢逐漸明朗。
皇宮似乎恢復往日寧靜,像黑夜裡沉靜的大海,誰也不知,下一刻的海面會是皎潔月光,還是驚濤巨浪。
5
小宮女手捧御賜錦盒,腳步歡快穿過晚香玉花叢,徑直步入芷蘿苑。
「慕容小姐,陛下又給賞賜了。」是一成套貝母鑲金水晶酒杯。
「這個月陛下都不知賞了多少東西了,我都跑累了。如此可見,陛下心裡真的有慕容小姐!」
小宮女何等伶俐,竭盡奉承星雲。
星雲嘴上嗔怪著:「休得胡謅!」便低頭不語,仿佛略有思緒。
門外突然一陣騷動,突見矜貴妃突然闖進苑中,星雲忙起身迎接。
眾宮人攔不住,只得知趣退下。
貴妃嘴角輕輕上翹,卻眼如寒光,輕笑兩聲:「想當初,這皇宮哪有我不能到過的地方,如今不過進入妹妹寢宮,都還要通報。慕容小姐,果然比我更適合待在宮中環境。」
星雲不便接話,忙請人進屋讓座遣人備茶。
進入寢宮,矜貴妃見滿屋的流光溢彩,一張粉臉冰霜凝結更重,拿起桌上水晶杯輕撫道:「這水晶杯玲瓏剔透,像極了妹妹的心思,晶瑩剔透,冰雪聰明。不過只怕,這鑲金……怕你還不配!」
「砰」一下子砸了個碎。眾宮人驚懼之極,不敢聲張。
星雲微笑道:「今日局面不應該是表姐所希望見到的嗎?」
矜貴妃眉眼一凌:「當初,我說的是與我平分秋色,不是壓倒與我!」
「慕容星雲,陛下已下旨,為堵悠悠之口,從此不會再為我臨摹肖像,你那畫師父親已然安全,你的目的達到了,你應該出宮了。」
星雲輕笑兩聲:「幾年不說臨摹,明年呢,後年呢。若無萬無一失救下父親,我是不會出宮。」
貴妃道:「藉口!可你愛上了陛下,分明是你貪戀著富貴榮耀不舍離去,你違背我們的諾言,我豈能容你!」
星雲不再示弱:「天下女子,誰不喜歡富貴尊榮萬人之上,表姐也不用吃醋,即便是陛下鍾情於我,我以後一定會以表姐為重。至於表姐的秘密,我也將會一直保守下去,表姐大可放心……」
矜貴妃怒不可遏:「賤人!你還敢威脅我!」霎時一枚彈珠飛去直擊星雲咽喉,星雲早有防備,側身閃躲開來。
眾宮人驚呼一片,紛紛下跪求情。貴妃已怒火難抑,抽下侍衛身上的劍衝著星雲砍將過去,星雲躲閃不及,胳膊吃了一劍,整個臂部頓時鮮紅一片。
星雲痛極中連連防攻,節節退後,突被一人裹入懷中,披風一掃,貴妃劍掃開過去。
皇上大吼:「你可瘋魔了!她是你表妹啊!」
看著皇上懷中的星雲,矜貴妃目光冰刃一般欲將她剔骨削肉:「我瘋了,她根本不是我妹妹!她是妖孽,她把陛下的愛奪走了!我今天定要取她性命!」
話音未落,便舉劍不管不顧猛刺了過來。皇上忙將星雲嵌入懷中,胸口也吃了貴妃一劍,痛極之下御劍抵擋。
卻不曾顧忌角度且力道過猛,嚓一聲,劍落地,矜貴妃慘叫一聲,跌倒在花叢中,那張芙蓉粉臉上,多了一寸多長的劍傷。
矜貴妃手摸自己一臉鮮血,驚怒非常,厲聲命道:「彥侍衛,給我殺了這個賤人!」
彥侍衛看了皇上一眼,只得垂眸靜立,不敢動彈。
皇上一手護住星雲,一邊怒道:「彥侍衛一家三代皆為宮廷侍衛,對我皇族忠心耿耿,豈會縱著你這個瘋婦為所欲為!」
矜貴妃怔住了,半響才晃悠悠從花叢中爬起,高聳雲鬢散落一身,一臉鮮血可憎可怖,全無風華絕代之貌。
她哈哈大笑,笑聲蒼涼悽厲:「想當初,你說,我是天下最好的女子,配得上世間最尊榮的繁華,你會給我世上最好的溫柔。如今這才多久,在你眼中,我竟是一個瘋婦。」
皇上依舊緊緊摟著星雲語氣波瀾不驚:「無論如何,你都是孤的貴妃,若你能安分守己,我定待你如從前一般。」
矜貴妃眼神痴呆,神情木訥,口涎長流不止,不住搖著頭自顧自喃喃自語:「回不去了,回不去了……」跌跌撞撞在宮中四處遊蕩。
宮裡所有人都知道,矜貴妃,當真是瘋了,當初這麼一個美得動人心魄的佳人,瘋得如此讓人不能直視,醜陋不堪。
不出一月,貴妃又如此鬧騰兩次,皇上終究失了最後一點耐心,下旨讓貴妃進入深山寺廟為朝廷祈福,修身養性。
矜貴妃被逐出宮門那日,恰時季節更迭。昔日的海棠薔薇日漸枯萎,花瓣凋落成泥無人理會。
新植下的晚香玉,含羞綻放似欲似純,枝蔓遍布整個皇宮,魅惑勢不可擋。
6
初冬,夜黑雲霧瀰漫。鄉野小道上,一輛馬車叮噹叮噹獨自前進,行至一農家小舍停下。
一穿戴連帽披風人下了馬車,徑直移步屋內。矜貴妃和彥侍衛身著布衣,已等候她多時。
星雲摘下帽,眉心間的銀紅花鈿彰示——她是新晉的貴妃。
星雲遞給矜貴妃一個包裹:「山高路遠,多帶一些金銀細軟還是好些。讓我前來,可還有事交代。」貴妃接過先不作答反問:「皇上可還有疑心。」
星雲低頭回憶一番:「應該不會。」
犯大錯,寵妃被逐宮外,出城後她不放心「皇上可有疑心」。
「當初皇上確有所懷疑,但好在你教我的應對之策,又告訴我皇上年少時心中遺憾,讓我有機會與他交心,獲取他信任。」
「那日你險遭刺殺之時,寒鏢其實並未傷我,是你趁亂刺破我胸口肌膚引更引得皇上同情,又教授我如何向皇上進言免去傅相爺的罪,到後來又囑咐我如何演了這麼一出吃醋大戲。」
「你也早就遣彥侍衛出宮,與我家族配合打點好所有細節,時至今日,皇上應該不疑有他。」
貴妃道:「這般復盤下來,從你當日進宮行刺,此事將永遠成為秘密,你和你的家族自然可保安穩,你父親和你關係亦開始緩和,至於我......」
她轉頭看眼彥侍衛,目光如水般柔情:「我的秘密,天下也只有你一人知曉。」
星雲睫羽微闔,表示贊同。
矜貴妃又道:」雖然目前我們算是各得其所。我讓你過來就是想告訴你,我只說這一句——別全心交付皇上。」
星雲思忖一番,也不再多問,道句:」保重!「便離開。
聽見馬車聲行至漸遠,彥侍衛問她:」她會明白嗎?」
貴妃搖搖頭:「看她悟性和造化吧。我不能告訴她,那些非命的畫師,其實都是皇上暗中刺殺——他希望我容顏長存於世,卻忍受不了其他男子對我長久凝望。」
「如同他少年時沒有得到的軒轅劍一樣,心中有極強欲望,又要世俗的好聲望。縱他能力非凡,也不過是一個自私涼薄至極的男子,而這奢靡的名頭,只能按在我頭上。」
彥侍衛道:「如今輪到她頭上,我們也不必理會。」
長嘆一聲:「但願她能早日悟出我所告誡,設法保全自己。走吧。」
茫茫夜色,兩輛馬車各自朝著相反的方向,行走在濃霧中,越行越遠.....(作品名:《紅顏禍水輪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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