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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阿元氣衝衝地跑回家,臉色差的像塊擦了全屋子灰塵的黑抹布。
推開門,娘親正在院子裡澆菜,看到阿元不高興的樣子,笑眯眯地問道:「怎麼啦阿元,怎麼不開心呢,今天在學堂遇到什麼事啦?」
娘親溫柔的語氣讓阿元鼻子一酸,他鑽進母親的懷裡,嘴巴一癟,「嗚嗚嗚」就哭出來,他特別委屈地大聲控訴:「娘,剛剛我下學回家的路上,那個壞縣令讓我回來跟你說,要佔我們的地,這個大壞人!」
阿元就看到娘親溫柔的臉一下子變色,她把瓢往地上一砸,袖子一擼:「這個狗縣令,當老娘是好惹的是不是!」
聽到外面的動靜,阿元爹趕緊走出來,看著自家夫人,無奈笑著:「嬌嬌,不要在阿元面前這麼粗魯。」
「我忍他很久了!」這回阿元娘不依不饒,帶著阿元就殺去衙門。
那天阿元就看到娘親掏出一個金燦燦的東西扔到狗縣令的面前,他瞪圓了眼睛,唯唯諾諾地跪在娘親面前。
阿元驚呆了,這是個什麼法寶。
而且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來找過他們家麻煩。
有次好奇,阿元趁著娘親不在,悄悄把這個東西拿出來看,上面就寫了一個「元」字,
嗯?阿元表示疑惑,這是自己的名字嗎?
1
這個一臉狠樣的惡嬤嬤把她推進這個破宮裡,邊推邊嘲諷:「貴人您啊,仗著剛剛侍寢有點小恩寵就去衝撞麗貴妃,這苦啊你受的不冤,您就在這裡好好思過吧。」
禹嬌嬌看著逐漸關上的大門,氣憤地一踹,門沒啥動靜,腳倒是要踹斷了,她蹲下來抱著自己的腳眼淚汪汪:「哼,現在都欺負我,遲早有一天我成為了寵妃,要你們都好看!」
「成為一個寵妃就真的這麼重要嗎?」嚴嬤嬤站在禹嬌嬌的身後,無奈地看著她,眼裡藏著三分悲憫,「也許您這樣就更自在些呢?」
「我不要自在!」禹嬌嬌生氣地拔下頭上的珠花往地上踩,「在宮裡若想要自在,一定是要成為一個寵妃,要有皇上的恩寵和權勢,才能自在!不然只能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被踩在地上,嬤嬤,我現在進了這廢宮不就是因為沒有恩寵嗎?」
說到最後她抬起頭,用溼漉漉的眼睛望著嚴嬤嬤:「嬤嬤,您是皇上身邊的人,您能幫幫我嗎?只有得到了權勢,我才能為我的娘親報仇。」
「報仇?」嚴嬤嬤皺了皺眉。
「我雖然是戶部尚書的女兒,卻活得不如一個奴才。」
戶部尚書的嫡出小姐禹嬌嬌,母親是父親的結髮妻子,陪他從普通學生到中了科舉。但是父親卻寵妾滅妻,若不是族中不同意,他還要將那青樓女抬做平妻。她們母女在府中活的還不如下人,母親生病,沒有好的湯藥,就這樣離世了。
之前來選秀的原本不是她,她那想著榮華富貴的姨娘本想要將庶妹送進宮,若不是今年皇貴妃下令身世務必清白且必須是嫡女,哪能輪到她。
既然她進宮來了,就得活出個好模樣,要讓姨娘和庶妹低頭俯首,去母親的墳前跪上三天三夜!
「剛剛入宮,我還以為我能獲寵。」禹嬌嬌慘然一笑,「我為陛下做了一份桂花藕粉糕,陛下便讓您來照顧我,是我想多了,但是嬤嬤,我求求您幫幫我!」
嚴嬤嬤是皇上身邊的老人,當時她呈上這份糕點,皇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便指了嚴嬤嬤去照顧她。
她以為她已經搶在眾秀女之前邁出了一步,獲寵是遲早的事情,偏偏就這事讓麗貴妃看她不順眼,處處給她使絆子,自那之後皇上都不曾召見她一次。
可嚴嬤嬤伺候皇上那麼多年,她肯定是了解皇上的,也一定知道用什麼辦法能夠幫助她獲寵。
說完,禹嬌嬌跪在了嚴嬤嬤的面前。
「貴人!」嚴嬤嬤大呼一聲,趕緊去攙扶禹嬌嬌,「您這可折煞奴婢了!」
「只求嬤嬤幫我一把。」禹嬌嬌不肯起。
嚴嬤嬤瞧了禹嬌嬌許久,嘆息一聲:「貴人,我知您心靈手巧,會做許多新鮮可口的吃食,明日還請您做一些,奴婢今晚就會將食材準備好。」
禹嬌嬌瞬間明了,忙不迭點頭:「謝謝嬤嬤!」
2
嚴嬤嬤不曾告訴禹嬌嬌要做些什麼,她只有拿出最好的狀態,將自己最拿手的糕點做出來,其中也包括那道桂花藕粉糕。
禹嬌嬌以為,會踏進這廢宮中來的會是皇上,她滿心歡喜地出去,看到的卻是一個嬌俏標緻的姑娘。
一身天水藍的曳地裙,頭上簪著極其名貴的珊瑚步搖,這個步搖是南海進貢,呈給皇貴妃的時候,禹嬌嬌也在皇貴妃宮中,有幸瞥了一眼。
聽說三年來珠寶匠只打磨了這一個,沒想到最後落到了這個姑娘的手裡。
禹嬌嬌迅速地把詫異收回來,立刻換了笑顏:「嬤嬤,有貴客來呀?」
「貴人,」嚴嬤嬤衝她行了個禮,「這是林小姐,是林將軍的女兒。」
林將軍?禹嬌嬌愣了一會兒,在腦子裡搜索半天,著實沒有想起來這麼一個人,倒是林書魚,笑嘻嘻地挽起她的手:「貴人大約不知道哪位林將軍,我母親是長公主。」
禹嬌嬌這才恍然大悟,確實有這麼一位將軍,同皇上並肩作戰,情同手足。每年到這位將軍的忌日,皇上都要親自去祭拜,長公主非皇上的姐姐,也是因這位將軍的緣故,才封了公主。
只是將軍還未成為將軍時便已戰死沙場,這都是前朝的事情了,禹嬌嬌壓根沒有往這個林將軍身上想。
禹嬌嬌尬笑兩聲:「對不起,林小姐,我......」
「沒關係,我父親,有時我也記不得他曾存在過,」林書魚臉色沉了下,旋即又恢復溫婉和順的笑容,「聽嬤嬤說,貴人做的點心極佳,我平日不愛別的,就愛吃,母親成日擔心我把府裡吃垮了。」
氣氛微微緩和,禹嬌嬌順著林書魚的話說下去:「那林小姐快來,嘗嘗我做的。」
嚴嬤嬤本來應該站在一旁的,林書魚一定要她上座,禹嬌嬌才知道嚴嬤嬤還是林書魚的救命恩人。
「都是前朝的事情了,那年我母親難產,戰局動蕩,連個好些的穩婆都找不到,幸好嚴嬤嬤在才救了我們母女的性命。」
「這都是奴婢應該做的,還難為長公主和您一直記掛在心上。」嚴嬤嬤仍是不卑不亢的樣子,「長公主的身體可還好?」
「好著呢,現下到了婺城,一刻也不能閒。」林書魚嘆口氣,「母親成日都思念著父親,她想替父親看遍這山河盛景,也就剩這點念想了。」
「將軍和公主真是深情,」禹嬌嬌忽然嘆口氣,有股自內心升起的悽然,「我母親所求也不過一個一心人,到最後卻落得個什麼都沒有的結局。」
林書魚見慣了後府的事情,瞬間瞭然,她握住禹嬌嬌的手安慰道:「不必太憂心,你現在入宮了,便要為你自己好好地活著。」
待了一會兒,有太監來找林書魚,說是皇上召見,林書魚捨不得那些糕點,還裝進食盒讓婢女提走。臨走前,她看著禹嬌嬌,淺笑了一下:「這廢宮實在冷的很,不適合貴人也不適合嬤嬤住。」
3
後宮忽然有了個不小的風向變動,麗貴妃因衝撞皇上被罰閉門思過三個月,三個月早不知道有多少新人入宮了。
而前些日子被她關入廢宮的禹貴人忽然受寵封了榮貴嬪,據說麗貴妃被禁足,同榮貴嬪還有些牽扯呢。
「看來皇上很喜歡榮貴嬪呢,貴妃娘娘聖寵不衰這許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皇上罰她呢,這恩寵是要被榮貴嬪撬動了呢。」
小宮女甚是開心地同禹嬌嬌講著這些宮女中的閒話:「主子,現在皇上最常來的就是咱們宮裡了,各個宮的娘娘也不停地往咱們宮中送東西,您現在可威風了。」
禹嬌嬌面色一沉,呵斥小宮女:「什麼叫威風?以後少說這種話,去把側宮打掃一遍,安安靜靜本本分分的可知道?下去吧。」
「娘娘,天氣冷了,再添一件大氅吧,」嚴嬤嬤給禹嬌嬌批好衣裳,勸慰道,「曉墨剛剛入宮就趕上好時候,被分來伺候您。她年紀還小,藏不住事。」
禹嬌嬌只覺得身心疲累:「嬤嬤,這宮中不能踏錯一步,我做每一件事情都得小心翼翼,這樣才能保全我自己。」
她現在眼看著是得寵,只是這恩寵岌岌可危,如果不是林書魚去皇上面前說,皇上都不知道麗貴妃將她關入了廢宮。
最主要的是將嚴嬤嬤關入了廢宮,她是皇上身邊的老人,對長公主母女有救命之恩,可比她這一個毫無存在感的貴人可要重要多了。
她現在每行一步都得思慮萬千,生怕這沒半點根基的恩寵轉瞬即逝了。
「嬤嬤,您什麼時候出宮?」
「午時,小姐派的人就到了。」
林書魚見著皇上了後,請求將嚴嬤嬤接出宮去養老,公主府人不多,可比這後宮清淨了許多。嚴嬤嬤伺候了皇上許多年,無兒無女,皇上念著這份情便應允了。
禹嬌嬌拿出許多珠寶:「嬤嬤,這些您帶上,您幫了我這麼大的一個忙,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去感謝您。」
「娘娘,您在宮中根基未穩,更需要這些錢財,您留在身邊,而且公主府什麼都有,有小姐照應著奴婢什麼都不愁。您若能夠出宮,來公主府瞧一瞧奴婢就好。」
禹嬌嬌想到林書魚頭上的那支步搖,笑起來:「公主府的確是什麼都不缺的,那這些我親手做的糕點,您一定要帶著。」
即使她同嚴嬤嬤相處的時間並不是很長,但是她入宮最初的艱難歲月是同嚴嬤嬤一起走過的,這份情也比其他的人要深得多。
「娘娘,奴婢沒有什麼能夠再幫您的,最後,只想跟您說一句話,不要動真感情。對這宮中任何的人和事您都不要動情,包括皇上,如此您才能清醒自在。」嚴嬤嬤表情凝重。
禹嬌嬌的心一滯,有些震驚,後宮中所有的女子,無一不想著如何吸引皇上的注意,整個身心都撲在他身上,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為他。
第一次有個人同她說,不要對皇上動真感情。
「嬤嬤,您......」
「娘娘,對皇上,可以上心,萬勿動情。」
這是嚴嬤嬤待在這宮中十幾年看遍了宮中女子盛衰悟出來的道理,禹嬌嬌明白了,要朝著自己的目標前進,皇上不過是助力。
可是好久之後,她才明白,嬤嬤的話裡,還有別的深意。
「對了,娘娘,多往皇貴妃的宮中走走,她是最通達的人了,您跟著她,能明白許多的道理。」
叮囑完她,嚴嬤嬤便跟著來接她的人走了。
4
午時,太醫來請平安脈,禹嬌嬌瞧見面前跪著的人,心裡一驚。
曉墨機警地注意到自家主子的面色改變,以為是因為不是熟悉的太醫而不悅,趕緊解釋道:「娘娘,章太醫被麗貴妃宮裡的人請走了,這是新來的關太醫。」說完又覺得這肯定會讓禹嬌嬌心裡更不爽,又補充著,「關大人醫術也是遠近有名的。」
禹嬌嬌斂住神色,揮了揮手:「你去看看小廚房的豌豆黃做好沒有,本宮些許餓了。其他人去門口守著吧,可不要讓貴妃娘娘再把太醫請走了,這樣本宮有個頭疼腦熱都無人問津。」
麗貴妃禁足才幾天,便使了點手段,琴聲嫋嫋幾天,吸引來皇上,又因為過分思念皇上,夜裡彈琴著了風寒,順勢倒在了皇上懷裡。
她一身素衣著淡妝的模樣與平時驕縱明豔大相逕庭,皇上一見明媚嬌花現在變得柔柔弱弱心疼得不得了。
這一倒,什麼懲罰都沒有了,比起以前麗貴妃收斂不少,但是對禹嬌嬌可是恨上了,成日找她的麻煩。
麗貴妃與榮貴嬪勢同水火,人人都知道。
見眾人都退去了,禹嬌嬌皺緊眉頭,壓低了聲音:「你到宮中來做什麼?」
關山月面色不改:「進宮當差有大好前途,微臣自然是為此來的。」
「你放屁!」禹嬌嬌氣極,關山月的醫術在民間人人稱頌,宮中名醫來邀請他,被他婉拒,他有他的志向。
她記得他以前對著自己說的:「我想要遍歷天下,救死扶傷。」
說完這番話,他看向禹嬌嬌,眼裡盛滿溫柔情意:「嬌嬌,我要帶著你。」
那時候年少的情意啊,禹嬌嬌入宮的這些日子,輕易不去想以前的事情,她怕自己會後悔會心軟。而此刻,這些回憶一浮現,就讓她心底發堵,眼睛也發酸,她把頭偏向一旁,冷著聲音道:「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即使沒有看到關山月的表情,禹嬌嬌也能感受到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灼熱的目光,良久,她聽到關山月喟嘆一聲:「嬌嬌,你在這宮中過的很艱難。」
從她屏退所有人,他便知道她在宮中多麼孤立無援,她是榮貴嬪,表面上榮寵無限,卻每行一步都如臨深淵。
禹嬌嬌突然彈起來,再也憋不住,淚傾瀉而下,她把桌上的東西往地上摔,大喊著:「都給我滾,什麼東西都要跟本宮搶搶,當真以為她多受寵呢!」
門口的宮女聽到動靜,趕緊走進來,看見這滿地狼藉,關太醫跪在一旁低著頭,平安脈也沒有請。榮貴嬪滿臉淚水,把一個軟枕使勁往關山月面前一扔:「全都在欺負我,都給我滾!」
宮女趕緊扶住禹嬌嬌,這連本宮都懶得說了,得是被麗貴妃氣成什麼樣了!她把禹嬌嬌扶著坐下:「娘娘快別生氣了,可千萬不要氣壞自己的身子。關太醫,您快退下吧!」
關山月低聲道:「是。」起身後,又補充著,「臣讓娘娘煩憂了,娘娘多保重些。」
禹嬌嬌被侍女扶到床上,躲在被子裡,眼淚不斷,所有的委屈思念一起決堤,只有借著麗貴妃的由頭,她才能夠光明正大地流眼淚。
母親生病,她聽聞有名醫關山月,帶著自己攢的所有值錢的物品去求藥,可是他卻分文不取:「姑娘是個好人。」
他一身天水藍的衣服,站在她的面前,溫潤如玉,似春日湖畔撲面的溫柔的風,一來二去,兩人生了情意。禹嬌嬌想著自己的境遇,沒敢讓別人知道,關山月卻不管這些,逕自籌備著聘禮。
然而,後來禹嬌嬌母親去世,她決然入宮為母親報仇。
卻不敢給關山月留一封訣別的信,可他那麼懂自己,什麼都知道。
關山月,她在心底念著,我不好,我配不上你的。
5
隔天去皇貴妃宮中請安時,麗貴妃見了她便一番嘲諷:「聽說榮貴嬪因為本宮將章太醫請去便發了好一頓脾氣,怎的入宮這麼些日子了也還這般不懂規矩,以為太醫只伺候你了?旁的不說,皇貴妃還在這裡坐著呢。」
直呼皇貴妃,麗貴妃還是一副囂張跋扈的樣子,禹嬌嬌這次懶得跟她扯,順著她說道:「是,臣妾多謝娘娘提點。」
她這副無所謂的死樣子把麗貴妃惹得更氣了,正要繼續發難的時候,皇貴妃慍怒地提高了聲音:「行了,吵什麼,吵得本宮頭痛,來人去把章太醫請來。既然都要請平安脈,今天索性一起請個遍。」
皇貴妃到底是陪在皇上身邊最久的人,是皇上的結髮妻子,饒是自己最受寵,麗貴妃也不敢太過分地去頂撞她,只能冷哼一聲。
章太醫被請來的時候,頭頂還在冒汗,這些個坐著的都是祖宗,任誰都得罪不起。
到了禹嬌嬌,章太醫凝神把脈半晌,捋了捋自己的花白鬍鬚,面色一變趕緊跪地:「恭喜貴嬪,恭喜皇貴妃娘娘!」
禹嬌嬌莫名其妙,倒是皇貴妃一下反應過來,難掩臉上的喜色:「榮貴嬪是有喜了?」
章太醫忙不迭地點頭。
「快快,去請皇上。」
直至皇上過來,禹嬌嬌還是沒有反應過來,皇上連喚了她幾聲才聽見,不過皇上也不惱,反而寵溺說著:「怎麼自己有了身孕還不知道,這般不小心。」
淑妃在旁邊煽風點火:「昨天章太醫是要去請脈的,結果半道被麗姐姐宮裡的人給請走了,新太醫大約是禮數不足,可把榮妹妹給氣著了,在自個兒宮裡發了好大的脾氣呢!」
麗貴妃的臉色瞬間難看起來,禹嬌嬌才承寵多久,這麼快就有孕了。
皇貴妃瞪了淑妃一眼,圓場:「榮貴嬪年紀小,又是初次有孕,懷了孩子也不清楚是正常的,只是以後小心些,讓章太醫好生照料著。」
皇上也安撫道:「昨天那個太醫惹你生氣了?朕去罰他!」
禹嬌嬌心裡一凜,把頭偏向一邊,賭氣說道:「罰他做什麼?章太醫的醫術好人人皆知,就好好伺候貴妃娘娘吧,讓這個關太醫替臣妾安胎就行。」
皇上笑了:「果然是有孕了,亂發脾氣了,現在你可矜貴著呢,可別把朕的孩子氣著了。」
「就關太醫!」禹嬌嬌重複一遍。
現在禹嬌嬌算是最大的了,皇上只能依著她,寵著她說:「行,那讓章季也伺候著你。皇貴妃,榮貴嬪和孩子朕就交給你了。」
皇貴妃行了個禮:「皇上且放心。」
禹嬌嬌輕輕摸著自己的肚子,自己這一懷了龍嗣,不知道又有多少人盯著呢。
6
「我......」禹嬌嬌欲言又止。
關山月直接打斷了她的話:「娘娘放心,臣一定照料好娘娘及龍嗣,絕不會有一點點閃失。」
禹嬌嬌閉上眼睛,睫毛上有些小水珠:「既如此,就勞煩關太醫了。」
日子這樣慢慢過下去,禹嬌嬌的肚子一日日地慢慢開始微隆,送進宮中的補藥每一味藥材,熬藥的鍋罐都經過關山月的手,未曾有問題。皇貴妃照料得極佳,禹嬌嬌整個人圓了許多,她往皇貴妃宮中勤了,也與皇貴妃親近了些。
「這肚子又大了些了。」皇貴妃伸出手在禹嬌嬌的肚子上摸了摸,露出真真切切的歡喜,「真好呀,小孩兒你要快快長大。」
說這話的時候,皇貴妃的臉上沒有了之前的威嚴,整個人變得溫柔了起來,還有幾分天真爛漫。
禹嬌嬌笑著說:「這孩子出來要認娘娘為乾娘呢!等娘娘再生個小寶寶,就能一起玩呢!娘娘生的是嫡子,定然是無上尊貴的!」
皇上未立後,皇貴妃是皇上的髮妻,雖不知為何,但她也是被默認為這後宮最尊貴的女子,生出來的孩子必然是嫡子。
皇貴妃的臉上一閃而過的落寞,輕嘆:「我這一生,怕不能有個孩子了。」
與皇上成親這麼多年,若能有必然有,禹嬌嬌自覺失言,臉色一變正要下跪,皇貴妃將她扶起來:「本宮子嗣福薄,與你無關。」
禹嬌嬌趕緊補充:「臣妾的孩子,就是娘娘的孩子。」
「是了,」為怕嚇著禹嬌嬌讓她孕中多思,皇貴妃扯開話題去,「皇上說你想要你的庶母和庶妹來宮中看看?」
「臣妾聽說後宮嬪妃懷孕了都可以有家裡人來看看,臣妾母親去世了,也只有她們了。只是爹說姨娘病,妹妹日日照顧著。」禹嬌嬌冷笑了一聲,「到底是臣妾人微,她們也不願來看看我。」
沒法見到她們,就沒法找到錯處,尚書是肱骨之臣,這到底是家裡事,她在宮中也不好下手。
皇貴妃勸道:「也不是人人都可以來,非得要妃以上品級才可以,也是皇上寵你才特許。但到底是生了病,皇上也怕將病氣過給你。你也無須太傷懷,皇上已經同本宮商量過了,不日就將你封妃。」
短短不到一年,禹嬌嬌就從貴人到妃位,著實生的有些快了,連皇貴妃也感嘆道:「雖說有些快,但皇上寵著你,讓你好好生下龍子,本宮也沒有異議。」
禹嬌嬌正要謝恩,皇上身邊的小東子走了過來衝皇貴妃行了個禮:「給娘娘請安,娘娘,長公主過兩天就要回京了,皇上想請您操持著,同時也曉諭六宮,長公主回來時,宮裡每個小主務必都要在場。」
皇貴妃面色漠然:「知道了。」
7
外頭的太陽正毒辣著,剛剛下過雨的地磚都被烤的冒出絲絲熱氣。
禹嬌嬌只覺得頭暈的厲害,小腹一陣陣下墜,難受的緊,她已經在宮門前跪了半個時辰,而皇上全然沒有起來的意思。
皇貴妃去勸了許久都沒有用,只能站在旁邊看著。
起因是因為,長公主回宮那天,她沒有去迎接。她那天孕期反應,只想吐,頭暈的很,小東子來請了她幾次。她實在是不舒服地緊,想著自己懷著身孕,皇上最近又寵自己,賴著脾氣不去了。
皇上起先沒有發怒,等長公主回了公主府,對著她發了好大的脾氣,若不是旁人勸著,又見著她有身孕了,怕是要被打入冷宮。
最後被罰日日在宮門前跪著跪到皇上滿意,禹嬌嬌不覺委屈,只覺得心冷,帝王心涼薄如斯,她又跌入谷底,該怎麼為母親報仇。
經歷過生育的麗貴妃雖然與她素來不和,到底明白懷著孩子的苦,也來勸著:「快去給皇上認個錯,態度好些,你說你沒事挑釁皇上的威嚴做什麼。」
可皇上就是不鬆口。
一陣眩暈襲來,禹嬌嬌只覺得時間都在旋轉,正要倒下時被人扶住,那人扶著她孱弱的身子,嗔怪道:「書魚,快去請太醫,懷著孩子呢,皇上怎麼忍心!」
這是禹嬌嬌第一次見長公主,她仿若一個救世主一樣救她於水火,她和皇貴妃趕緊摻著禹嬌嬌到軟床上,握著她的手道:「娘娘莫怕,皇上很快來了。皇上是開國皇帝,不願意別人挑釁他的威嚴。」
皇上來了後,長公主沒遏制住脾氣,開口就怪道:「皇上不知女人生育之苦但貴嬪腹中可是龍子,怎麼也得細細照看著!嚴嬤嬤託我來看看貴嬪,結果一來就這樣,既然皇上不願意照顧,不如讓臣婦來!」
「是朕魯莽了!」他坐在禹嬌嬌的床前,和長公主坐在一起,握住禹嬌嬌的手,「朕最近急躁了些,不要放在心上,冊封的儀式也會舉行,你安心養胎即可。最近南海進貢了些血燕,朕讓人一併給你送來。」
禹嬌嬌頭一次見皇上如此低眉順眼的樣子,眉眼皆是溫柔,他摸著自己肚子,仿佛在看什麼珍寶一樣,但眼神又沒有落在上面。
8
後來禹嬌嬌才知道,皇貴妃那天派人匆匆去長公主府找來公主幫忙,幸好林書魚還記得她,攜了母親匆匆趕來。
禹嬌嬌一驚,長公主一來,皇上就能赦免自己?還有之前也是因為長公主才罰自己的。旁人都說是皇上記著將軍的恩情。可那時候的溫柔,禹嬌嬌忽然心裡一跳,一個難以置信的猜測在心底逐漸成形。
後來麗貴妃被褫奪封號,降為答應,更是讓這猜測加深,別人不知道這內情,只說麗貴妃這些年不知尊卑,在燒佛經時將老太后的牌位碰倒。
禹嬌嬌耗費了一顆碩大的夜明珠才從小東子的口中撬出來,麗貴妃素來不喜歡長公主,當時把長公主抄的佛經一扔碰倒了牌位,還被皇上看見了。
禹嬌嬌渾身冰冷,知曉這巨大的秘辛讓她不知所措,後宮一直無後,任憑大臣所說皇上也不肯立後,對髮妻尚且如此,何況旁人。長公主是已故將軍的妻子,於倫理上兩個人都不能。
而且這些天長公主來的勤了,禹嬌嬌知道她深愛著將軍,斷不可能接受皇上。對了,那些血燕,送來都是長公主在的時候,那不是給自己。
若是讓皇上知曉自己知道這事,可還會放過自己?禹嬌嬌一日日地瘦下去,同皇上也不敢太親近,只怕自己會不小心說出來。
對了,還有嚴嬤嬤。
她再也憋不住,讓長公主帶嚴嬤嬤入宮來。
當聽了她的話,嚴嬤嬤沉默了許久,最後才說:「榮妃娘娘,若您想要在這宮中好好生存,把這個秘密爛在肚子裡。還有,離長公主遠些,一些她覺得沒關係的事情,皇上也許會放大,在他心裡,得不到的最好了。」
禹嬌嬌才知道,皇上的愛已經變得那麼瘋狂。
9
那是多年前的事情,在嚴嬤嬤還是個少女時。
衛國還沒有建立前,陳國暴君荒淫無道,豪傑揭竿而起。林遠武也是其中一個,衛江是同他一起長大的兄弟,一起長大的還有常溪亭,溫如玉。
常溪亭嫁了林遠武,溫如玉嫁了衛江。
後來林遠武戰死,常溪亭欲殉情,被人救回,發現有了他的孩子,便咬牙活了下來。戰火紛飛,將軍百戰,衛江歷經生死,最後登上了寶座,建立衛國。
人人都以為他是念著以前的情意才將常溪亭封為長公主,可嚴嬤嬤在他身邊待的久了才發現,那是因為他心裡只有常溪亭。
所以自己的髮妻溫如玉,才永遠只是一個皇貴妃,永遠成不了皇后。
許是得不到才讓皇上瘋狂,稍微有人不敬常溪亭就會被罰。
聽嚴嬤嬤講完,禹嬌嬌更為惶恐,近日長公主來的越發勤些,兩人也能說到一起,可是她害怕。她害怕睡夢中會說出這個秘密,害怕她對長公主稍微不尊重就會身首異處。
「當初你被皇上誇獎,是因為長公主也會做那桂花糕,而且你同她一樣喜歡撒上糖霜。」
「嬤嬤,幫幫我!」
嚴嬤嬤說:「或許,皇貴妃可以。」
嚴嬤嬤都能看出來的問題,皇貴妃怎麼會不明白呢,她是皇上的髮妻,陪伴他這麼些年。
聽了禹嬌嬌的話,皇貴妃嘆息許久,然後抬手摸上禹嬌嬌的臉,:「榮妃,你聰明過頭了,你同當初的我多麼像,害怕,失望。我這輩子是離不開這個宮城了,我完不成的,你代替我去吧。但是只要你把這個秘密爛在心頭,你就能榮寵無限,榮華富貴,還有你母親的仇。」
「娘娘,」說起母親的仇,禹嬌嬌忽然沉默了,她進宮來的目的就是報仇,辜負了關山月。如今還未做出什麼,便要因為這個退卻了嗎?最壞的結果無非就是一死,只要報仇了,她便能接受,「我沒法忘記母親的仇,所以我不能離開。」
皇貴妃目光堅定:「我可以幫你報仇,只是,你要付出。」
10
真是可惜了啊。
宮中人常嘆著,榮妃多好的前途呀,麗貴妃失寵無人同她相爭,只要她生下皇子便能封榮貴妃了,可惜年紀輕輕就死了。
三皇子可憐呀,幸好有皇貴妃撫養,也有個嫡出的名分。
榮妃生產那天,皇上在批摺子,太監通傳的時候,他趕緊放下摺子準備前去,偏偏另一個太監匆匆來報:長公主病了。
只遲疑了那麼一瞬,他便趕往了長公主府。
榮妃難產,還遇上殿中走水,人們只來得及救下皇子,她被大火燒的乾乾淨淨,屍骨無存,這個時候,皇上還在長公主府中。
榮妃去世半個月,尚書府被挖出勾連前朝餘孽,全家被流放。
第二天關太醫請辭,在柳州偏僻的農戶家裡,多了一位虞皎皎。
「阿元,你乖些哦,娘給你做好吃的。」禹嬌嬌溫柔地哄睡她和關山月的孩子,關山月在背後深情地抱著她,不管經歷多少事,始終不離不棄的是他。
她想起那年皇貴妃同她說:「我子嗣緣薄,你離開也不能帶著龍子。」
孩子出生後她只聽見一聲啼哭,然後皇貴妃塞給她一枚金牌,上面刻著「元」,原來自己的孩子,叫阿元。這是自己的另一個孩子,也叫,阿元。
溫如玉:唯我一人白頭偕老
以前我常常在想,為什麼衛江娶我,卻從不講些甜言蜜語呢,我曾經以為是他不善言語,後來才知道,他不願同我講。
他心裡念著的是常溪亭。
我同她一起長大,但並不是很好的關係,只是認識罷了,所以我從不參與他們的聚會,我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不屑於小門小戶的坐在一起。
不過戰火中,門第倒沒有什麼重要,不然我也不會嫁給衛江。
偶然有次我去送東西,見著他們幾個坐在一起,衛江的眼神溫柔到滴水。
這種事都無須猜,但凡是個女人都能看出來。
我同他鬧,情急之下我問他是不是喜歡常溪亭,他給了我一耳光,讓我不要胡說八道。他從未打過我,我的心瞬間涼如水。
可我還是懷著希冀,常溪亭不喜歡他,她愛的是林遠武。
衛江自己也知道,所以他從未說出口他的心意。
我心死那天,是常溪亭被救回那天,衛江執意要待在她身邊照顧,我不肯,我求他不要離開。那天的雨很大,我懷了身孕在雨中跪著求他,他也沒有回頭。
孩子掉落,我受了寒,從此再難有孕。
那個時候戰爭快要勝利,他就要成功,我家族的榮耀不允許我離開他。
可誰能知道,在他成為皇帝後,我不是皇后。
她是皇上髮妻,陪他出生入死打下天下,可她到死只是皇貴妃。
他對常溪亭的愛越發隱忍而偏執,他尊重常溪亭的每一個選擇,卻將自己逼入絕境,沒有生還。
我看著宮中女子你爭我奪只覺得好笑,皇后位置從不是留給任何人。
我到死也只是皇貴妃,聽不到他的情話,他不願同我白頭偕老,那便讓我一個人好了。
我離不開這宮城,便讓禹嬌嬌去替我實現。
做一隻自在的黃鶯,再無辛酸。(作品名:《自在嬌鶯恰恰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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