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從樓道那頭傳來,巧娟拎著菜心一驚,哭聲似乎是從自己家裡傳來的,她一路飛奔,摸索著開門,女兒光著雙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臉上掛滿了淚,眼淚和頭髮都粘在臉上,右手舉在胸前,仰著頭失聲大哭。
巧娟的心都快要跟著碎了,一把將女兒摟在懷裡,自己也跟著一起哭。而環顧客廳四周,卻見不到男友。
"媽媽,痛…痛…爸爸…火…"女兒抽噎著往外吐出幾個斷續的字。巧娟這時拿起女兒的手,小小的右手手腕上燙了一個菸頭印。巧娟肺快要氣炸了,自己就買個菜的功夫,孩子就變成這樣!
"李強、李強、…"巧娟抱著孩子滿屋子找男友,而男友李強正戴著耳機,嘴裡叫著"快掩護我",這個男人正在遊戲的世界裡衝鋒陷陣。
巧娟一把奪下了他耳朵上的耳機,李強從椅子上立刻蹦了起來,右手食指指著巧娟的額頭不斷爆粗口。
"是不是你燙的?"巧娟拿起女兒的手厲聲質問李強。"是我燙的,又怎麼啦?我逗她玩的,誰讓她老是來煩我!"巧娟再也抑制不住心裡的怒火與李強扭打在一起,而李強也沒手軟。
"哇哇…媽媽…"孩子的哭聲讓巧娟恢復了理智,憤怒填滿了她的腦子,全然忘記了女兒的存在。巧娟敗下陣來,抱起女兒往門外走。
巧娟帶女兒在衛生所裡處理好女兒的燙傷,一米五五的巧娟吃力地抱著三歲的女兒走在街頭,淚不住地往下流。
女兒並不是巧娟和李強所生,而是巧娟和前夫所生。
巧娟初中畢業就進入社會,去到南方工廠裡打工,遇到了張軍,獨在異鄉的兩個年輕人火速走到了一起。巧娟義無反顧地跟著張軍去到了張軍的老家——貴州一處偏遠的山村裡。巧娟的父母得知消息後,前後尋找巧娟四五次,但被愛情衝昏了頭腦的巧娟卻躲著父母並主動跟家裡斷了聯繫,一心想要跟著張軍白頭偕老。
可有情飲水飽的愛情切切實實落到了柴米油鹽的生活裡碰了礁,生活遠沒有巧娟想像得那樣簡單。巧娟和張軍二人學歷不高也沒有一技之長,二人生活裡的磕磕碰碰把當初甜蜜的愛情一點點消磨掉。
隨著兒子的到來更是讓這種捉襟見肘的生活無處遁形。"奶粉沒有了,你今天給兒子買桶奶粉來!"巧娟抱著三個月大的兒子衝窩在被子裡的張軍說了一聲。
"你不知道多給他兌點水啊!買買買,沒錢拿什麼買啊?別人都有奶,就你光吃不產奶,你說你有什麼用!"巧娟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爭吵,貧賤夫妻百事哀。自從張軍迷上網絡賭博把兩人辛苦攢下的一點積蓄敗光後,兩人這樣的爭吵就頻繁地出現。
抱著懷裡幾個月大的孩子,巧娟的淚斷了線,可又有什麼用呢?巧娟有時候也想過離開,可一想到孩子還這麼小就沒了父親,她的心就再也硬不起來了。偶爾張軍贏了錢便喜笑顏開闊綽地給巧娟買這買那,這些短暫的溫柔像是黑夜閃爍的光撐著巧娟度過了那些無助難熬的日子。
帶著這樣喜憂參半的心情,巧娟在兩年後又迎來了女兒。張軍仍然去了南方的工廠裡上班,巧娟把兒子留在了張軍父母身邊,自己挺著大肚子回了娘家。當初的少不更事任性,巧娟的父母也早已釋懷。
巧娟在娘家緘口不提這些年異地他鄉的生活,幸福與否只有她自己知曉。只是父母每次從女兒跟張軍打電話時緊鎖的眉頭可以看出她的生活並不幸福。在父母的一再追問下才知道,婚後的張軍完全像變了個人,從前的溫柔體貼都全然不見,兩個人好不容易攢了點錢卻被他在網上賭博輸掉了,整個人也變得消沉,上班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平時家庭日用開銷基本都靠巧娟帶著孩子打點零工,省吃儉用勉強維持著。
父母得知這一情況心痛不已想勸巧娟打掉肚子裡的孩子,可孩子月份又大了怕傷了女兒的身體,老兩口左右為難。巧娟一直在娘家待產,張軍偶爾打個電話來,兩人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張軍已經有半個月沒有來過電話了,巧娟生產在即,心裡焦急萬分。她撥通了張軍的電話:"餵…嗯…餵…"電話那頭的張軍支支吾吾,巧娟急了,一追問才知道他有賭了,把巧娟準備生產用的錢都給輸光了。巧娟又氣又急,一時腹痛發作,娘家人趕忙把她送進醫院並付了醫藥費。
孩子落了地,巧娟便打定了主意要和張軍離婚,孩子三個月時,兩人和平分手。兩人並沒有夫妻共同財產,只有一兒一女,兒子歸了張軍,女兒歸巧娟。
離了婚的巧娟帶著女兒在娘家生活,可離了婚的女兒帶著孩子生活在娘家難免招人口舌,何況天長日久娘家嫂子也不免心有不悅。
正在這時,初中同學群裡的老同學李強找到了巧娟,並在網上有意無意地聯絡巧娟,有時給巧娟的女兒買個小玩具,有時給巧娟說些笑話聽,一來二去,巧娟便動了心,認定對方是個可以託付終生的人。
畢竟住在娘家不是長久之計,李強未婚,自己又是已經離過一次婚的人了還有什麼資格挑三揀四呢?只要他能夠對女兒好這就夠了。
巧娟就這樣稀裡糊塗帶著女兒帶著大包小包和李強住到了一起。可住在一起之後,彼此身上的缺點都暴露了出來。從前積極上進的李強在經歷了這次疫情之後完全變得消極懶散,每天呼朋喚友喝酒打牌。從前對女兒的愛心也變成了高興時的取樂,跟負責任的好爸爸形象完全不沾邊。
有次巧娟回娘家一個禮拜,等回到家打開門的景象把她嚇了一跳:客廳沙發上到處都是衣服襪子,扔了一地,走時留在洗碗池裡的碗都已經長了毛,每個垃圾桶都塞滿了垃圾。巧娟怒氣衝衝去找李強理論。
"你一個離過婚的還拖著個孩子還挑三揀四的,以為自己還吃香得很呢!"一句話讓巧娟洩了氣。選擇李強搬離娘家都是巧娟自己的決定,開弓沒有回頭箭,巧娟也沒有臉面跟娘家去訴苦,上一次婚姻的失敗已經讓父母在村裡抬不起頭來了。於是巧娟選擇了隱忍。
直到,這一次女兒被李強用菸頭燙傷,巧娟覺得不能再軟弱了。
年少無知經歷的感情沒有經歷生活中柴米油鹽的煙燻火燎算不上愛情,只能算是激情衝動。對於彼此的了解還不夠全面就把自己託付太過魯莽,飛蛾撲火的愛情最終得不償失。當激情褪去後,生活的瑣碎平淡將彼此唯一的感情消磨殆盡,剩下的只有無盡的爭吵。
在經歷了第一次婚姻的失敗後,巧娟沒有給自己留有一段"空窗期",又迅速進入一段感情只是為了顧全父母和自己的顏面,為了給孩子尋找一個"好爸爸"。婚姻不應該是為了誰,而是能夠彼此包容成長,讓彼此變得更好。而她忘了選擇一個伴侶重要的是對方的人品,可靠的人品才是平淡生活裡最堅實的保障,只有忠於人品才能長久,對方只有足夠愛你才能真正視如己出愛你的孩子。
經歷過一次失敗的婚姻後便怕了,覺得自己不值錢了,把自己當成打折出售的商品有人接手就行,這是對自己極其不負責任的行為。人都有試錯的權力,前半生沒有對錯,只有成長。若是經歷一次挫敗之後能夠吸取經驗教訓有所成長,那所有劫難都是值得的,是我們成長的養料。自己的高貴應該貴在骨子裡,不要把婚姻當成一座避難所,而應該在婚姻裡永遠堅持自我學習自我成長,這樣才能自帶鎧甲不需要依附誰。
巧娟給我發來信息說已經做好了決定,她決定帶著孩子重新出發,這次不再為了誰,只是為了遇見更好的自己。
深秋的霧再大,我想只要堅持往前走,一定可以穿破黑暗,迎來光明。
作者:安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