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奇聞」掘墓人之鬼海山市

清朝末年，雲貴常有「山市」，也有人叫鬼市。說到山市，先說我我年少時見過的圪墶山山市遺址。我二伯是上門女婿，解放後他安家在圪墶山下面的一個小村寨，叫慶寨。只有一個獨女，所以才招贅了我二伯過去養老。

我十一歲時去過二伯家，當時我兩個堂哥都已經上初中。圪墶山在雲貴交界，進慶寨的路真難走，全是貼著山崖上的小道，只容一人通過，外面就是懸崖峭壁，下面是奔流不息的大河，從上往下看，雲霧纏繞，深不見底，我第一次走在山道上，害怕得雙腳軟弱，邁不開腳步。

二伯和堂哥卻是健步如飛，堂哥在前面牽著我，我跟著戰戰兢兢地走完了懸崖路，接著是一條下山小徑，快到山腳時，有個大山砌成的關口，關口像是有些年份了，旁邊立了個石碑，可惜上面的字跡早已分辨不清。二伯說這是鎮鬼關，當年軍隊守住這個關口，山下的土匪插翅難飛，強攻了無數次都沒能逃出去。

過了鎮鬼關，走到山底，往前卻是一條寬不過數尺的狹窄山谷，兩邊是高聳的青山，像是緊緊的擠在一起。站在谷底，抬頭往上看，只能看見一線天。過了這個峽谷，景色豁然開朗，一個四面環山的村寨依山而建，房屋儼然有序，中間是綠油油的稻田，一條小河緩緩流淌。

南邊有座稍微矮的石山，山上不見一草一木，山頂卻有圍山的一堵圍牆，一條石板路蜿蜒到山頂，山上依稀可以看見山市舊時的巷道，都是大石砌成的土牆，這就是傳說中的「山市」遺址。

山市只在每月壬辰日開市，四更前後，黑漆漆一片，不見日月，不聞蟲語。摸著黑來擺地攤的，各色各樣的人都有，山市點了鬼燈，所謂鬼燈，就是白燈籠，掛在漆皮杆上，白涔涔的滲人心。除了人，活物不入山市，其實來山市的，人鬼難辨，人皆是些奇人，物也是些來路不明的，甚至有千年地下之物，從死人嘴裡摳出的明珠等。

說到山市，先得說掘墓人，有人說掘墓人不就是盜墓者，那你就錯了。高原上掘墓人乃是正兒八經的行當，是入了三千六百行的。這可是從夜郎國那會兒就傳下來的，這祖師爺也不是別人，是夜郎國的大巫師。你想想看，夜郎國那會兒，大巫師可是權傾天下的人物，這掘墓人奉他為祖師，乃是因為國葬。

高原上的風水之術與中原不同，國葬遠不同中原皇帝的皇陵。夜郎國風水向來都是以天為綱，地為輔。說白點，就是離天越近，仙升之日越快。掘墓人則是負責修築天梯的。天梯是溝通天地之樞紐，必在地底龍脈開始向上挖掘，通到山巔聚集日月之處，這為天地相同。

夜郎國一夜消失，這掘墓人因此流到民間，幹起了懸棺墓地的修築。後來高原上人丁凋敝，清朝移民入黔，原住民消失，這懸棺成為時間的謎，掘墓人走投無方，大都幹起了盜墓的勾當，滿清一朝，最猖狂的盜墓者非掘墓人不可。

山市是掘墓人脫手古物的地方，這裡牛鬼蛇神聚集，南來北往的都帶著面具，不以活人語交談，都是江湖上的切口手勢，貨物從誰手裡出來，又到了誰手裡，無人知曉。

到了清末民初，雲貴最出名的山市就是圪墶山山市，名叫鬼海山市。講到鬼海山市，往前提得到道光年間，圪墶山山下有個道館，叫懸音觀，只住了位老道人，那老道人姓鐵，常年穿個破舊袍子，無人見他洗過，都發硬得像塊鐵了，人們送他個綽號，喚作鐵算子，這是笑人的話，這鐵算子的真正來源是鐵老道算卦準，十有九卦算到點子上，令人佩服不已，還有一卦他則以透露天機過多遮掩過去。

卻說這一日午後，鐵算子窩在道觀的泥土牆上曬太陽，見遠遠的有個人疾奔而來，鐵算子正想，這幾日不曾開當，莫非今日有大主上門。待那人奔跑到近處，正是興義府北門的背篼張腸子，鐵算子看其背後隆煙滾滾，似有什麼龐然大物追尋而來。

只見張腸子奔跑到道觀外，喊著：「道長救我」，鐵算子嚇了一跳，睜大眼睛看去，只見張腸子背後跟著個紅衣服的女人，那頭不似一般人頭，直有三頭大小，鼻眼俱如常人，口著卻伸出尺長獠牙，比尋常人高了半個身子，邁開步子，如扇風般而來。鐵算子用口水擦了擦眼睛一看，這哪是人啊，分明是條大蛇，吐著信子，老命頓時被嚇掉了一半。

這鐵算子算卦靠的只是些江湖手段，從未見過這等怪物，憑他那三腳道行只有被吞的命，鐵算子估摸了形勢，轉身便往廟中跑去。

這張腸子見狀，拼了老命也跑到廟裡，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廟，把那破門一觀，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坐在地上喘氣，二人喘了半天。

門外不見任何動靜，急忙接著門縫往外看，只見那張怪臉貼在門上，嘴裡吐著腥氣，兩人嚇得魂飛破膽，急急忙忙往躲到神龕下，這懸音觀說是觀，不過是幾間破舊木房，正廳供著的是觀世音菩薩，那怪物好像有些害怕，並沒有撞門而入。

二人等了半天，見門外不見任何動靜，鬆了口氣，鐵算子問張腸子：「你好好的不在城裡做事，如何惹到這等妖物。？」

張腸子道出了緣由，原來這張腸子與兄在興義府北門以背背篼為生，背背篼是啥？只因這高原上山多路陡，全是些狹窄山道，車馬難行，也不能像那平地可以挑擔，所有自古以來都是用竹子編就的背篼來背運貨物，和車隊、馬幫一樣，在城裡有專門背背篼的苦哈哈，以此為生。

這張腸子其兄在背運貨物時閃了腰，十來日才下得床勉強走動，同夥裡有人告訴張腸子，這閃腰了可到山裡尋找地龍，一口包好。地龍是雲貴山裡的一種草藥，形如龍蛇，甚是難得，數百年才能成形，有人手臂粗大，取得一株，貴如黃金，但凡這種難得一見的草藥，出世時都有妖物唾咽。

張腸子抱著試試的心態，帶齊了乾糧，來到山裡尋找，在山裡轉悠了兩天，還真給他在峽谷懸崖邊上尋找了一株，只是未成形，雖然未成形，但對於治療些跌打外傷卻也是難得的好藥。

張腸子挖了草藥，哪知這是一條大蛇守了幾十年的，這蛇平常在懸崖下的山洞裡，這日出來，正好看見張腸子挖了這株地龍，怒不可遏，從那懸崖上轟隆隆爬上來，嚇得張腸子魂都飛到天外了，一路逃命，逃到道館來。

他二人正說到此處，房頂突然轟地一聲掉下半根小木樑，瓦片斷片紛紛落下，二人嚇得心寒膽裂，知道大蛇從房頂上攻擊了，觀裡已經容不得身，一股腦往廟外跑去，出了廟，鐵算子帶著張腸子往疙瘩山上跑，這疙瘩山生得奇怪，山上沒有一株樹木，全是些奇奇怪怪的石頭。

大蛇露出原身，紅色鱗片，一路追來，鐵算子二人在山上亂石之間跳來跳去，後面腥風大作，石塊亂飛，一塊小石砸到張腸子腦頂，頓時砸出一個小包。

正在這時，二人逃到半山腰，但見一塊大石如臥龍盤趴在那裡，石頭上道道長印，像是刀劈斧砍出來的，鐵算子二個人剛剛翻過大石，那蛇已經到石頭上，這時本來真是午時，陽光猛烈，天空突然陰暗，湧起一團黑雲，劈下一道閃電下來，直直打到蛇身上，頓時把那蛇劈得四分五裂。隨後雷聲轟隆而來，把二人震得耳朵差點聾了。

張腸子驚得說不出話來，聽鐵算子一說，原來這裡是擒龍崗，你想那龍鬥能擒，況你一條蛇呢？從此之後，這疙瘩山便成了高原上人人害怕的地方，後面那些黑夜裡出沒的人選了這裡作鬼市，也是因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