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水莽草傳奇：集大善和渣男於一身的書生，原是生活的常態與真相

2020-08-25 北方麗人讀書觀史


第一次讀聊齋中的「水莽草」，我以為這是一個歌頌「善」、詮釋「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故事；第二次再讀卻發現，這不是一個見色起意在先、強搶民女在後的渣男的故事嗎？就算後來有點善行，可對自己的惡行也沒有絲毫的懺悔；然後讀第三次，唯有嘆息人性的豐富與複雜，評價的多元與主觀歧義。

書生見色起意，自食其果

楚地有個姓祝的書生去看望朋友，路上忽然口渴，看到路邊有個茶水攤，便走了過去。賣茶水的老婦很殷殷地捧上一杯茶，祝生接過來一聞，發現茶水有股怪味，頓時生疑。他放下茶杯，轉身欲走。老婦急了，連忙向屋裡喊道：三娘，你快將上好的茶斟一杯來。


隨即，屋裡走出一個衣飾華貴、清麗絕俗的少女，祝生一見，立刻就邁不動步了。他接過她手中的茶，只覺芬芳無比，當即一飲而盡。看到老婦離開，祝生立刻便握住了少女的手腕，還脫下她戴在手上的戒指。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調戲啊，太有違聖人之訓了。

少女有點害羞，卻沒有生氣，反而對祝生微微一笑。祝生一見有機可乘，便又問她家住哪？少女說道，郎君若是晚上來，我還會在這兒的。祝生太高興了，沒想到喝杯茶還能有一番豔遇。他又要了一點茶葉，帶著從少女手上脫下的戒指，心滿意足地告辭而去，大概在心裡算計，晚上一定得來一趟。


可還沒等到祝生到了朋友家，便開始噁心迷糊。他朋友得知情況後，又看茶葉，頓時大驚：糟了！你喝的這茶葉是「水莽草」啊！原來這水莽草是楚地的一種毒草，吃後必死，無藥可救。時常，誤服水莽草而死的鬼不能投生，一定要再毒死別人才能替代自己。得知是一個美貌少女端來的茶，朋友告訴祝生，這一定是寇三娘——寇三娘是南村的富家女，幾年前誤食水莽草而死。一定是她魅惑了你，讓你喝下這水莽草的。

這時有人告訴祝生和他的朋友，民間傳說，受到水莽鬼魅惑的人，若是得到這個鬼生前的內衣，煎服後便可解毒。朋友立刻去寇家說明情況，苦苦請求。無奈寇家人得知有人要替自己女兒而死，便堅決不肯救。人性都是自私的，寇家女兒也是被水莽鬼害死的，救了你，自家女兒就不能脫生。並且，祝生難道不是因為見色起意、心懷不軌才中毒的嗎？也算是自食其果吧。


得知後寇家不願相救，祝生氣急了，他咬牙切齒道，這寇家真是太壞了！我便是死了，也絕不讓他家的女兒託生！

渣男心胸狹隘，逼人成親

祝生很快死去，妻子不久改嫁，只留下一個不到周歲的兒子，與祝母相依為命，辛苦度日。這一天，祝母正抱著啼哭不已的孫子悲傷流淚，忽然看到祝生走進了門，不覺大驚。

祝生告訴母親說，自己成了鬼，在地下聽到母親啼哭十分難過，所以來看望伺候。這時又有一個美麗女子來拜見祝母，祝生告訴母親，這是自己在陰間娶的妻子，不是別人，正是害了他的寇三娘。

原來祝生死後變成了鬼，依舊深恨寇三娘和寇家人。得知寇三娘已經投胎為人，祝生氣不過，便將之捉了回來，強迫她與之成親。寇三娘雖然是被迫的，但也對祝生心有愧疚，沒有記恨他，二人婚後感情很好，又隨他一起來伺候婆母。


至此，祝生和寇三娘便住了下來。寇家父母得知後，立刻來看女兒。他們心疼女兒嫁了這麼個貧寒之家，不僅給錢給物，又給祝家蓋起了大房子。祝生卻依舊對寇家心懷芥蒂，雖然他也以女婿身份拜見了寇家父母，也讓妻子時常回娘家，自己卻是從來不肯去嶽父家一次……

祝生實在是太過分了！寇三娘害了你，寇家人不肯救你，可你也害了人家，又調戲女孩在先，強迫婚嫁在後，彼此就算有恩怨，此時也已經半斤八兩了。寇三娘和寇家父母都不記仇了，都對你母親好好相待，你個讀書明理的書生，怎麼還這樣心胸狹窄，這般斤斤計較？這樣的男人，實在是太過分了，太渣了！

一念為善，不願脫生，功德圓滿

一次，村中有個人誤食水莽草，原本已經死了，可沒想到不久竟然復活了。大家都覺得很奇怪，祝生出來告訴大家，這是我幫忙讓他復活的！母親問祝生，你這麼有本事，為何不找個人替代自己呢？祝生說，我就是被人害死的，恨死這些害人鬼了，怎麼可能再這麼做呢？而且我覺得做鬼也挺好的，同樣能伺候母親，不想再復生為人了！

此後數年，只要有中毒水莽草的人來求祝生，祝生都幫助他們解毒復生，大家都對祝生無比感恩。又過了十多年，祝生母親去世，兒子娶了媳婦，祝生來跟兒子告別說，上帝認為我造福人間，任命我為仙界高官，我要走了。與此同時，寇三娘也回家與父母拜別而去……祝生的兒子在請求寇家人同意後，將寇三娘與祝生合葬，了卻了這一份從生到死、愛恨交纏的奇異情緣。

祝生死後，恪守著「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信念，不僅寧願自己做鬼、不肯害人自代，還主動救助他人，這是一份人性的善與美，值得我們歌頌讚美。然而，看看他對寇三娘以及寇家的行止態度，他又實在沒什麼品行。相比聊齋中另一篇同樣心懷善良、不願害人自代的「王六郎」，祝生實在相距甚遠。

祝生不夠完美，讓讀者遺憾，可這大概也是生活的常態和真實吧。無論生活中還是歷史上，我們隨處可見類似的男人，他們是也許是好朋友好員工也是好人，甚至對歷史做出重要貢獻。然而卻對女人不夠尊重，人品也不怎麼樣，是我們反感不屑的「渣男」。然而，這就是人性的豐富與複雜，生活的立體與多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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