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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生厭惡脂粉加身,厭惡寬袍大袖,厭惡老莊之玄,厭惡藥丸金丹。
他想他這般的鄉品,這般的人物,總能評定出個中上來,以入仕升遷,報效家國。
書生有著曠世之才,總在宦海沉浮裡躍躍欲試,他想改了這朝政的多年積弊,他想富了這南之一國。
可這世間,尤其是這家國動蕩,烽煙四起的世間,又怎能憑一人之力力挽狂瀾?
書生意氣風發,君王卻連正眼都沒給過他,群臣倒是竟相排擠。文臣依舊虛以為蛇,諂媚之極;武將依舊嬌妻美妾,酒肉穿腸。
書生連嘆三聲:「罷,罷,罷,世道無常,宦海不容我。」書生嘆罷,辭官在城外開了私塾。
書生很是忙碌,因為他有許多學生,有與他志同道合厭惡當世之流的,也有為他人品折服拜他為師的,更有聽說他學問很高前來學藝的。
書生常年著一身灰色窄袖短袍,忙前忙後,到也利落。
他想,我匡世扶國不成,那便將我這一身學問思想,傳之於世,以醒世人。就像,就像孔夫子那樣。
書生很厲害,孔夫子都未曾生過他那樣一張利嘴。他大辯玄學之才,三晝夜不曾休止,以一人之力舌戰當世名流,二十一位名士皆敗下陣來,更有五位,當場拜他為師。
「好學問啊好學問,有此先生,吾國大幸。」
「真真是巧舌如簧,再沒見過比這利的嘴了。」
世人爭相傳頌他的事,書生風頭,一時無兩。皇帝終於看到他,召他從回官場,任使官一職,不日出使蠻國。
他拿著出使公文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確認是主和的公文沒有錯,確認上面寫著的屈辱也沒有錯。
他抑住滿腔悲憤,毅然走向敵國。他沒有按公文上的屈辱求和,而是以三寸不爛之舌籤下了同盟之約。
書生畢竟是書生,不料蠻族之心,他還未到京復命,蠻國的鐵蹄就已踏碎了百姓的家國。
他的學生,守了他的氣節與德行,全部慷慨赴死。他的君王卻是率著群臣行著比出使公文上更屈辱的事情。
他將他的學生們,一一安葬,看著一排排的楊柳松柏蕭蕭條條,莫名寂然,心中嘆他們的大義凜然,卻也笑他們死之不值。
他有些眩暈,他忠的君,已經君之不君,他報的國,已經國之不國。
那麼,治不了國,就順著皇上貶黜的旨意歸家吧,好歹,家裡還有她在等著他。
書生去換了窄袖灰袍,穿上了白色的褒衣薄帶,仔細地梳了發,這是他回家見妻子的必經過程,因為他的妻子很喜歡仙風道骨的美男子。
他修身、齊家那會兒,是他的妻子教會了他什麼是「食色,性也。」
昔年,他傻傻的從竹林穿過,避著清談高論的所謂才子,卻不想,有佳人一路跟隨著他。
「你莫要再盯著我看了,我該回家去了。」書生的臉上沒有像其他世家子弟一樣敷粉,自是掩不住泛起的紅霞。
「你若穿白紈素,定是更讓人看不夠。」佳人掩面而笑,大方的誇讚著。
第二日,書生竟鬼使神差的又去了那竹林,而且還換上了寬袍廣袖的白紈素。
果然,佳人又得見。佳人說,想與他並肩著白衣,昏時而立。
書生娶了佳人,佳人愛慕書生,一直在家等著書生接她入京。
他帶著京裡的好書回了鄉,父母早亡,書生只能去拜會了族長,再匆匆返家。
可他的佳人,卻和別人在一起。那人抹著濃重的脂粉,一雙桃花眼裡儘是藥石發興的光芒。
書生仰天長嘯,扯爛了身上的白紈素,他有些麻木,他齊的家已家之不家,他愛的妻已妻之不妻。
「名士多風流,怎地就你這樣死板?」女子挑著眼角,手握和離書諷刺於他。書生娶了佳人,佳人在家等著書生接她入京,只等來和離書。
「你就沒有半分顧念情意?我之心腸昭昭如日月。」他還能說什麼?那是他的髮妻啊,少年成婚的髮妻啊。
「籤了,從此,各自婚娶,互不相干。」她那樣絕情亦多情,攀著身旁的脂粉男子像只柔軟的藤。
狂士在雨裡打滾,涼陰陰的雨激打著他的身體,一旁的男子大聲喊著老莊的子非魚。
雨停了,狂士仍未停下,他躺在地上兩眼望天,直到他身上的潮紅褪去僕從為他穿好了寬大的衣袍才將將恢復成樣。
原來,這是書生。書生在體驗靈丹妙藥,不得不脫到赤裸,以免身體潰爛。
書生不再年輕了,沒有那時的意氣紛發,他過了而立之年,還是什麼都沒有,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他一樣都沒有完成。
不過,他發現了一樣好東西。酒,酒能讓他忘卻這些年所有的失意,喝了酒,能讓整個家國天下的事,通通到他眼前去。
多年後,人們不記得意氣奮發的書生,不記得持節出使的氣節義士,不記得舌燦蓮花的私塾先生,只記得,有個竹林名士,成日裡好生唱著:
「千載永不寤,不如飲美酒。」
驅車上東門
驅車上東門,遙望郭北墓。
白楊何蕭蕭,松柏夾廣路。
下有陳死人,杳杳即長暮。
潛寐黃泉下,千載永不寤。
浩浩陰陽移,年命如朝露。
人生忽如寄,壽無金石固。
萬歲更相送,聖賢莫能度。
服食求神仙,多為藥所誤。
不如飲美酒,被服紈與素。(作品名:《千載永不寤》,作者:眸弋。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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