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連載 |《特警紀實》（二十一）

第三十八章 略

第三十九章 身陷淫窟

「我生不如死實在活不下去了，救救我吧！」我市分管政法的副市長,收到一名市民轉給他的求救信。寫信的是一名,被控制在中陽區永澤路「無證小旅館一條街」內的少女。她在信中說，這條街有20餘家沒有店名的小旅館，眾多的女「服務員」沒有人身自由，身體被客人隨意侵犯，有時還要陪客吸毒。根據這封求救信，民警迅速進行暗訪調查，發現，這裡的女「服務員」大多被逼從事色情活動，其中多人受招聘廣告吸引後被控制，舉報情況基本事實。十天前的一個夜晚，市局統一組織「獵狐行動」。我們二百多民警一鼓作氣，對這條街的無證小旅館，進行了徹底查處和取締。

奇怪的是，隨著媒體對「獵狐行動」現場採訪和跟蹤連續報導，我們聽到社會上傳出一些令人驚詫，莫名的論調。認為賣淫活動是「市場需要」，論證色情產業「有益無害」，甚至主張中國搞合法紅燈區。

且不說這些論調挑戰法律，對那些為掃黃鳴冤叫屈的人，我不禁想問一句：你這麼同情賣淫嫖娼，你的親人知道嗎？你願意讓自己的家人去從事這一行當嗎？

改革開放，市場經濟伴隨著思想的解放，利益的多元，不同社會群體，自然會有不同的思維方式和價值取向。這是社會進步的體現，也是國家活力的源泉。然而，任何一個健康的社會，都必須有一些起碼的底線、基本的共識、普遍的價值觀。思想解放，不等於胡思亂想，更不等於行為放縱；價值多元，不是價值扭曲，更不是價值淪落。

事實上，色情業早已超出了個人自由選擇的道德範疇。「公權力介入」是世界各國的通行做法。因為色情業難免會跟社會腐敗、人口販賣、黑惡勢力等聯繫起來。

針對這一怪象，市領導果斷地做出指示：要求新聞媒體正面引導，呼喚潛藏在人民群眾心底的樸素認知，弘揚中華民族的主流價值，捍衛當代社會的公序良俗，讓那些無視法治常識，罔顧社會良知的「自由」言論陷入大眾輿論的圍剿之中；要求公安機關乘勝追擊，擴大戰果，狠狠打擊這一害國害民的「有毒產業」，讓所有膽敢褻瀆社會道德底線和觸碰國家法律的人聞風喪膽！

由於我隊平時不參與公共場所的日常管理，對從事色情行業的人來說都是生面孔。因此，被委以便衣偵查和巡查工作。經過第一階段「獵狐行動」的清剿，攔路阻街的流鶯幾乎絕跡了，繼續使用傳統的隱蔽觀察，跟蹤抓捕的戰術模式顯然有些過時了。敵變我變，偽裝誘捕，設置警察圈套成為此次行動的戰術之一。

每個民警都知道，這種戰術的法律風險性極高。偽裝誘捕，只有針對已經具有違法犯罪意圖的嫌疑人才能實施。當他真的被誘使而實施違法犯罪時，立即抓獲才能受到法律制裁。譬如偵查員化裝成吸毒者，引誘毒販與之交易，趁機將其抓獲。但是，如果偵查員實施了主動或積極行為，設置圈套或偵查陷井，誘使本無違法犯罪意圖的人，實施了違法犯罪行為。那麼偽裝誘捕行為，就會變質為引誘教唆行為，合法就會轉變為非法。偽裝誘捕越過法定限度，不僅偵查所收集的證據材料，會在訴訟過程中被排除，被採取偽裝誘捕的嫌疑人，會被認定為未遂，得以從輕處罰或被認定為「冤假錯案」，反過來有可能追究警察的法律責任。

昨天晚上，寒風瑟瑟。明月剛上枝頭，我和小白來到當地派出所指定的地區。我們將警車停放在隱蔽處，分別進入預設位置。我身著淺色風衣，手提一個款式落伍的旅行包，扮作尋找旅館下榻的普通觀光客。搭檔小白是公安廳副廳長的獨生子，會說好幾國語言，在我局出入境管理處工作，此番是來基層實戰單位鍛鍊的。我令他當好觀察員，在不遠處策應，隨時提供支援。

我像是在等人似得來回踱著小步，不時地抬頭看一下遠處銀行大廈尖頂上的大鐘。其實我早就將周圍的一切觀察的清清楚楚了。從我在此處出現還不到二十分鐘的時間裡，先後就有三四位中年婦女前來招攬生意。她們近前直接就問：「住不住旅社？」還有兩個邊說邊上手拉扯行李。面對這種「熱情」，我分辨得出她們尚屬本分人，只不過是市場競爭令她們有失檢點，隨口一句：「不住，謝謝！」就把她們打發了。在此期間，我注意到在我三點鐘直線方向十幾米開外, 有一個穿著得體，圍著黃色圍巾的青年女子。她一直向我這邊看,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當我扭頭示意小白注意時,一轉眼那女子不見了。我正在納悶，突然，「嗨！」一聲，那女子在身後出現，「你好！大哥。」我當即轉身，看到的是一臉的微笑和得體的眼神。這目光是直視的，但又不是直勾勾的，好像是在用回光環繞對方，讓人感受到一種關切。面對陌生人，微笑無疑是極具魅力的，加上不失禮貌的眼神。這種搭訕方式讓人無法拒絕。「你好，有什麼事嗎？」我故作木訥地應答。面前是個眉清目秀,帶有幾分羞赧的年輕女子，「大哥!你的聲音真好聽，是北京來的吧？」她開口就是一陣讚美。我連忙告訴她，我是跑業務的，走南闖北常用普通話。邊說邊提醒自己要謙卑一點、低調一點，別讓人家看出我是警察。「大哥，你不僅人長得帥，走南闖北肯定比小妹我見識廣。」她一口一個大哥，一句連一句的讚美，令我警惕性倍增。

讚美可以使人際關係和諧，拉近人們之間的心理距離，增強相互間的親近感。可出現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又面對的是陌生異性，便感到別是一番滋味。直覺告訴我，這個女人要麼是經過公關培訓，要麼就是江湖高手，看她往下怎麼表演。我忙應付道：「哪裡哪裡，只不過出來混口飯吃。」「大哥，我是光明旅社的，也是出來混飯吃的。大哥想必是還沒住下，來！就算給我幫幫忙！」說著佯裝幫我拿提包，身體順勢靠了過來。這種姿勢突破了正常人的社交距離，我心中一陣反感。但有任務在身，還要偽裝下去，便按捺住情緒，接著她的話茬，問了一些光明旅社的位置、距離、服務水平、價格什麼的。她看我磨磨蹭蹭問這問那，就是不動地方有些急了，拽著我的旅行包不放，同時左右張望似乎不敢在此久留。此時，我正問到旅社取暖條件如何，她忙回答：「有暖風，是櫃式空調。」接著頓了一下，補充道：「半夜你要還嫌冷，還有電褥子伺候。」說到「電褥子」時，她做撒嬌態扭動著身體，故意往我身上碰了兩下，同時斜乜著眼睛看我有何反應。

中國人交談有時很含蓄，不僅要聽話音和語氣，還要看語境判語義，甚至要通過肢體和面部透露的信息，才能深得其意。此時此刻，那女子已經讓我讀懂了，「光明旅社有色情服務提供，她，很可能就是拉客的妓女」。

狐狸終於露出來了尾巴，下面就要看獵手的了。我一副深諳世故的樣子笑了笑，順水推舟同意先去旅社看看。她一聽，高興地蹦了起來，伸手來擓我的胳膊。我佯裝換手拿提包讓了過去，搞得她很沒趣。

我這麼做其實是來自潛意識的反應，是嫌她髒。從我入警後，首次抓獲賣淫婦女時，就把「骯髒和汙穢」與從事這一行當的人聯繫在一起了。當時在一個咖啡廳，抓的是兩名某大學外語系女學生。至此，除了有任務在身，我從不涉足咖啡廳。想起她們和嫖客，在咖啡座上的齷蹉舉動就想嘔吐，加上不久前，在長城飯店又抓了兩個賣淫的外語系女學生。這種心緒直接影響到，我對所有外語系女學生的看法。認為她們是一幫被西方價值觀洗腦，毫無國格人格，徹底被金錢俘虜的人渣。每當辦完一件賣淫嫖娼案，我都要在第一時間擦洗，有可能被她（他）們接觸過的辦公室桌椅，籤名畫押用的鋼筆、印臺。在回家前定要把自己裡裡外外清洗乾淨，生怕將汙穢帶給家人。

一上路，那女子十分狡猾，執意要幫我提旅行包走在前面引路。看似熱情，實則是怕我半途變卦，到手的鴨子飛了。

曲徑通幽，三轉兩轉，好不容易來到一處昏暗的院落。我確認搭檔小白沒有脫線後，便跟著那女子徑直進到門口掛有經理室牌子的套間裡。進屋後的感受只能用「烏煙瘴氣」四個字來形容。屋內光線昏暗，煙霧籠罩，酒氣燻天，溫度倒是不低。迎面牆上寫有「嚴禁吸毒、販毒、賭博、賣淫嫖娼等違法犯罪活動」的牌子非常醒目。地面隨處可見菸頭、紙屑、酒瓶和桶面包裝。沙發上歪七扭八有一夥男人，在看電視，放的像是警匪片，音量開得很大。其中三人脖子、手腕、手背露出刺青，異樣的髮型加上放浪不羈的形骸，一看就是看場子做打手之類的。另兩人一聲不吭，注意力都在電視上，不知是什麼身份。屋角大床上有一個長發女人，不知是否睡著了蜷著身子躺在那裡。

黃圍巾女子將我安頓坐下，解下圍巾說：「你稍等，我叫老闆給你登記。」說完去喚床上的女人。看來這個旅社的老闆，就是那躺著的那個長發女人。兩個女人嘀咕了一陣，黃圍巾女子過來，報了標準間住一晚的房價。價格合理，我點頭同意。問她何時付錢，她狡黠地說：「等天亮和服務費一塊清。」我心中明白「服務費」是指嫖資，先住店後算帳，是他們最近用來對付警察的新招。

法律規定：賣淫嫖娼是指，不特定的異性或者同性之間以金錢、財物為媒介發生性關係（包括口淫、手淫、雞姦等）的行為。行為主體之間主觀上，已經就賣淫嫖娼達成一致，已經談好價格或者已經給付金錢、財物，並且已經著手實施。但由於其本人，主觀意志以外的原因，尚未發生性關係的；或者已經發生性關係，但尚未給付金錢、財物的，都可以按賣淫嫖娼行為依法處理。妓女們在屢次遭受打擊後，摸清了這些規定馬上找出對策：她們採取要求顧客先把衣服脫光，或進行一定程度的肉體接觸後，再談價錢或收取金錢。如果顧客稍有猶豫，她們寧可不賺錢，也會取消交易。讓警察無法獲得，錢色交易的直接證據。美國許多大城市的警察局，為對賣淫嫖娼進行打擊，允許警員在執行任務時見機行事。如果需要脫一下也無妨，因為這樣可以獲取「赤裸裸的證據」。這一招果然效果顯著。但是這種做法，在社會主義中國，是絕對不允許的。我局治安處一掃黃民警，就曾因此被開除公職，清除出公安隊伍。

眼下我面臨的狐狸，就是這般狡猾。「我不需要其他服務，先把住店錢收了吧！」我不能讓她們的陰謀得逞，果斷地回絕她。一不小心我的聲音大了點。這一下可好了，剛才還無視我存在的幾個男人，突然紛紛轉向我。一個留倭寇髮型的男子，將手中的菸蒂狠狠往地上一摔，指著我道：「不需要其他服務，你來這裡幹什麼？」我還沒來得及回答，另兩個打手模樣的男人，滿嘴罵罵咧咧，譏諷加著挖苦連珠炮似得咆哮起來。大概意思是笑我虛偽，不通人性，不是純爺們，凡是進這個店的，還沒有一個敢像我這麼說話的等等。我一見這陣勢暗暗高興，心想：好好表演吧！你們暴露的越充分越好處理。警察辦案就怕遇到藏頭藏尾晦澀陰險的對手，不好取得證據。於是，我藉機裝成一個有色心沒色膽又吝嗇的角色，與他們周旋起來。我這樣做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誘使他們確定價格，或者收取金錢，在眾目睽睽之下形成言辭證據鏈。不一會，在一旁看電視一直不吭氣的另兩個男人，忍不住也插嘴勸責我起來，說我小氣，沒有發大財的 「範兒」。他們是跑長途的大貨車司機，是這裡的常客。今天就和另外兩個司機，分別住在二樓七號八號房間。這裡小姐服務好，價錢公道，陪整夜最全套的服務不超過三百元等等。好，基本情況摸清楚了，該設法脫身了。我一副茅塞頓開的模樣，表示願意就範。為取得他們進一步的信任，我提出今晚就由黃圍巾女子給我做「電褥子」。趁現在天色還早，我和黃圍巾先到外邊找舞廳跳舞熱身，一會兒回來再做同床「鴛鴦」。

「走！往哪走？」隨著一聲厲喝，一直躺在床上的女老闆一掀被子站在床邊。滿屋子的人頓時鴉雀無聲，全都傻了眼。只見這女老闆全然不顧人們的眼光，反而十分得意地擺動著，僅被胸罩和內褲遮住三點的裸體，睥睨地上下瞄著我。見我一副漠然的態度，又一個優雅的轉身，從枕頭下「嗖」的一下，拔出一把刃長足有十幾公分的藏刀。這個動作讓在場的所有人一陣唏噓。只見她，右手握著刀柄，用刀面一下一下地拍擊著左手手心，一邊拍一邊揶揄地盯著我說：「要樣兒有樣兒，要個兒有個兒，哪兒都不能去，今晚老娘陪你！」這不是要強姦嗎？我心中由不得一陣驚悚。再看這夥人，黃圍巾走到房門口，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全身往門框上一靠，九十度抬起右腿，用腳跟死死地蹬著對面門框，高跟鞋尖尖的後跟，在昏暗中熠熠發光。她一改先前巴結討好的模樣，眯著雙眼蔑視地看著我，一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把大門把了個嚴嚴實實。幾個打手模樣的人張牙舞爪，怒目圓睜，觀察著我的反應。兩個外地司機瞠目結舌，愣愣地看著我。我突然間有一種楊子榮被座山雕一夥土匪，帶進威虎廳的感覺。

改革開放以來，人群中那些習慣於譁眾取寵、沉溺於「特立獨行」難以自拔的所謂意見領袖。他們曾經總結警察熱衷於抓妓女有五大原因：一是，警察抓妓女危險概率低，妓女多孱弱，可以裝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享受把弱者踩在腳下的快感；二是，抓賣淫嫖娼，可以得到大批罰款，收入豐厚；三是，妓女審訊起來很有趣味性，工作寂寞可用以解悶；四是，漂亮妓女，可飽眼福，還可觀看免費真人黃色錄像，滿足窺私慾；五是，完成任務，增加成績，加官進爵。

純粹是一派胡言，完全是一夥不通人性，不懂法制，不明是非，不諳警察規制，妄圖用戲謔言論、偏激觀點裹挾大眾輿論的自戀狂。眼下我的處境，就是最現實的註腳。第一，面臨被強暴，甚至被殺害的生命危險；第二，面臨隨身財物和行李，甚至手槍、手銬被搶劫一空的可能；第三，面臨被染上性病、愛滋病等疾病的健康風險；第四，面臨被這幫歹徒識破真相，加以各種罪名進行陷害，最低也要扣上個警察嫖娼的臭名。總之，此時此刻我身陷淫窟，面臨的是生命、健康、名譽、地位、財富等一切有形無形的人生價值，可能喪失殆盡，並可能殃及親人，殃及警察形象，殃及政府聲譽，會被遺臭萬年的現實風險。我衷心希望那些意見領袖，前來體驗生活，到時候能夠不尿褲子就算他是好樣的。

經驗告訴我，人只要有信念，就有智慧，就會臨危不懼，就會急中生智。我從女老闆一番色厲內荏的言行中，似乎讀出一股醋味。她剛才演的那一齣戲，一是試圖懾服我；二是向黃圍巾之流宣示主權。這個「唐僧肉」除了她本人，誰也別想碰。好，機會來了。看來她們內部暗含爭奪、猜疑和矛盾，我豈不趁機加以利用，加劇其互相猜忌，形成其內耗，尋找有利時機和間隙巧妙脫身呢？主意一定，我便使出渾身解數，巧妙運用審訊工作常用的攻心分化、離間布疑等技巧。不出十分鐘，現場局面出現了大逆轉。女老闆擺出一副豁達大度，完全信任我的姿態，表示用不著黃圍巾陪同，允許我單獨外出一小時。我則為博取信任，將裝有三千多元現金的旅行包，暫放在店裡保存，戲劇性的離開了這個淫窟。

搭檔小白聽完我的敘述，興奮地連連問我下一步打算如何辦。我告訴他，我最大的忐忑不僅僅是孤立無援，最可怕的是身陷淫窟一旦有什麼差池，自己縱有千張嘴也說不清楚。小白理解了我的困惑，表示立即趕回家中，將他父親保存的暗拍機拿來用。我則迅速將剛才查到的情況向領導匯報，調來一個中隊的警力，配合我進一步的行動。

一個鐘頭很快就到了。我們安排街道治安積極分子樊大媽和梁大媽二人，以普通顧客的身份先行住進這個旅社，任務是配合我的行動，及時對外傳遞消息，發布出擊信號。我則猛灌兩口白酒，扮作酒後放縱的樣子返回光明旅社。

女老闆見我沒有爽約，一副得意的樣子，環視了一圈屋裡的其他人，好像是向他人昭示，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之中。她沒有叫黃圍巾，而是讓那個自稱常住客的大貨司機，將我領到二樓一個單間房。大貨司機門都沒進就要離去，我客氣的請他坐一坐，他恬不知恥地淫笑道：「我房間裡還有小妹妹等著，在你這坐算怎麼回事？」沒停步就下樓了。我趁無人打擾之機迅速搜索了整個房間，令我吃驚的是，在床頭隱蔽處發現了一個連接至外部的警報器按鈕，看來這幫淫賊十分狡猾。接著我抓緊時間與兩位配合我的大媽進行了對接，在她們那裡可以清楚地觀察到我的房間。

不一會，女老闆敲門而入，脫去仿貂皮大氅，一股香氣撲面而來。她說她剛洗過澡，要我也洗一洗，還要幫我擦背。我借酒蓋臉，裝傻問她為什麼不談價錢。她狡黠地說：「本姑娘先辦事後收錢」。說完動手就要脫我的外衣。此時，我盤算著暗拍資料已足以收拾這幫淫賊了，已經到了抓捕的最佳時機。我趁她舉手還沒有碰到我的衣領之際，突然大喝一聲：「我是警察，不許動！」隨著喊聲，我身體向側後一撤，左手抓住她的左手腕，同時抬右小臂猛磕她的肘彎部關節，用兩手的合力，輕鬆地就把她左臂反擰在身後，她的身子順勢撲倒在床上。

抓妓女的危險不僅僅是她們會拉攏你、腐蝕你，還要防止被抓傷，所以最重要的是抓住她的雙手。因為妓女往往都愛留長指甲，愛美不是主要原因，主要是自認長指甲是養尊處優的象徵，整天幹粗活的人，是無法留長指甲的。女老闆的指甲，我早就注意到了，她把留長的指甲剪成三角型，這種尖尖的指甲打起架來最有殺傷力。我局火車站分局的政委，就是被患有愛滋病的賣淫婦女抓得手臂上滿是血痕，為檢查是否感染上愛滋病毒，著實費了很大精力。

我的防備不是沒有道理的。女老闆被按住後，只停頓了一瞬就反應了過來。只見她手在發抖，眼神更是抖的厲害。她眉頭緊鎖，睜大眼，極力地扭著頭，看著天花板，死死地咬住牙，額頭上密密麻麻都是冷汗。她用力呼吸著，積蓄力量，突然，張開右爪從右肩方向向後伸出來，試圖抓撓我按她用的手臂。看來她是個外行，這種反抗是毫無意義的，相反將自己的手臂牽拉至活動的極限，給我提供了給她上銬的便利。我不失時機的將她背在身後的雙手銬牢，這種用銬的方法叫8字背銬，她被銬住的姿勢，就像人們洗澡時雙手抓住毛巾兩頭給自己搓背似的。

兩位大媽及時發出了我傳達的信號。隨即旅社上上下下一陣喧譁。民警們快速奔赴各個樓層，把正在交易的「野鴛鴦」抓了個現形。其他的相關工作人員，也被及時控制。整個行動當場抓獲引誘、容留、介紹他人賣淫人員五人，賣淫女和嫖客七人。我連夜起草報告，這個膽敢頂風作案，隱藏較深的黑店第二天，便被公開取締了。

第四十章 牙蟲之謎

一接班，我就和同事辛偉建在巡邏區轉了一圈，剛返回待警點就聽電臺呼叫，有一個電視臺記者在北宋砦集貿市場發現兩個江湖郎中正在設局詐騙。我們立即打開警燈趕了過去。

電視臺記者在市場門口攔住警車，告訴我們，因其中一個人跟著患者回家拿錢了，先不要打草驚蛇，並給我們講述了事情經過。

今天下午4點，這個記者來到了北宋砦集貿市場，在市場偏北的角落上看到一群人圍著兩個江湖郎中在那裡給人看病。一個中年男人在給一婦女看牙，在他旁邊圍著的都是排隊等著治療和看稀罕的人。一輛舊三輪車上，放著幾張發黃的人體解剖圖和一些瓶瓶罐罐。另一位郎中坐在三輪車旁的小板凳上，面前放著一個正在加溫的小搪瓷碗，裡面裝著油狀物。記者採訪了一位剛剛治療完的大媽，她熱情的說：「效果挺好的，我的蟲牙在別處治了一個多月了也沒好，在這一治現在好多了」。隨後記者採訪的其他幾位前來就診的市民也都稱效果不錯。據這些大爺大媽說，這位郎中剛開始都是免費給看的，後面人越來越多，而且都感覺效果不錯，郎中才開始收取費用，起初是10塊錢，最近幾天漲成30塊，聽說過幾天還要漲。

莫非這江湖郎中還真是個神醫不成？有這麼多的大叔大媽們慕名而來？帶著這些疑問記者湊上前去和這位郎中搭訕，郎中話不多，可有兩位非常熱情的大姐一個勁的大聲稱讚郎中的醫術多麼神奇，還主動讓出凳子給記者坐。

借著這個機會記者仔細的打量了一下郎中和那祖傳的耳朵拿蠱術。郎中約莫三十五六歲，留著小鬍子，一臉微笑的和前來看牙的人們搭著訕，另一個年輕的可能是他的徒弟一直在旁邊忙著。記者一邊看一邊聽他們介紹，牢牢記下了這個耳朵拿蠱術的整個流程。首先郎中令受術者將頭側放在桌面上，取兩條毛巾用溫水沁透擰乾，擰成圈狀將受術者的耳朵環繞。接著將一個幹的鐵鍋是放置爐灶上，鍋內放上少許蔥籽，用一個鐵絲罩罩在蔥籽上面，點火。郎中在一個搪瓷碗裡均勻地抹上香油後將搪瓷碗扣在鐵絲罩上，待搪瓷碗熱到手不能觸摸的時候，郎中戴上厚厚的線手套將碗拿起扣在受術者耳朵外的溼毛巾上，郎中手放在那碗上，詢問受術者的感覺。耳朵裡開始是：熱感，有些許聲音嗡嗡作響，繼而耳朵裡有發癢的感覺，全身或涼或熱，因各人的體質不同，那涼熱度也就各不相同。「當下受術者就是舒服，全身心的舒服自在，整個過程就是享受。」一旁熱情的大姐讚不絕口，「這個拿蠱術能夠速度幹掉牙疼，真真是無與倫比的漂亮，堪稱華夏一絕，還能幹掉頭部水溼、顱內高壓，在春秋兩季治療效果特別好，造福一方功德無量啊！。」一會，郎中取下搪瓷碗給大家看，香油上粘了幾十個發黃的有個紅頭的細細小小的蟲子，說是牙蟲。受術者隨即就說：「好了，牙不痛了。簡直太不可思議啦！」

記者粗略的算了一下，郎中短短不到半個小時就可以治療一個病號，一天下來至少治療十來個，少說也得賺三四百元。雖然大多患者對這郎中祖傳醫術的療效都頗為認可，但經記者了解他們沒有任何行醫手續和工商營業證照。這個記者聯繫了市藥監局，工作人員李女士告訴他，這樣的江湖郎中他們也沒有辦法，因為沒有執法權，最多就是讓他們寫個保證，但之後他們又會轉移陣地繼續「行醫」。記者產生了疑問，難道這種江湖郎中竟成了監管盲點？那豈不是會有更多的人上當受騙，於是便報了警。

聽完電視臺記者的述說，我和搭檔陷入了困惑。且不說江湖郎中的耳朵拿蠱術有多麼神奇，輕而易舉的治好了牙痛，就憑他們如此受群眾歡迎，我們就這樣公然將他們當眾帶走，估計難以得到大家理解，一旦引起民憤行動受阻，勢必有釀成警民衝突和群體性事件的可能，後果無法預料。可對記者的報警，我們有受理和調查處理的義務，看來不管是不行的，這就要看我們管的藝術和水平了。於是我和搭檔一商量，換上便衣，找到集貿市場工商管理人員請求協助，由他們藉口補辦有關市場手續叫郎中暫時離開，我們又假稱家中老母牙痛難當，最終將他們 「請到」公安局。

當兩名江湖郎中得知被哄進公安局的緣由後並不驚慌。他們從容地告訴我們這個方法是幾代人傳下來的，幾代人免費在當地治療蟲子牙。愈人無數，治後很少有復發的，話中還不緊不慢的責怪我們多管閒事。我一聽，他們還有理了，立即質問到：「就算牙裡有蟲，誰不知道耳朵與口腔有一個耳咽管相連，如果「蟲子」能通過耳咽管爬到耳朵外面，那必定是要穿透鼓膜的，據說骨膜被穿透是非常非常疼的。你們難道不知道耳膜把鼓室和外耳道隔開了嗎？牙蟲是怎麼穿透耳膜出來的？患者的耳膜豈不被你們損壞了嗎？難道問題這麼嚴重公安局還不該管嗎？面對這個邏輯嚴密但假設前提並不科學的連續發問，他們無法自圓其說，但依然堅持先前的說法。為了證實他們所言不虛，竟然提出可以當場給我們表演，牙痛患者張著嘴，經過燃燒大蔥籽燻口，讓我們看到牙蟲從患者口中掉出。

既然敢這麼說，不防讓他們充分表演。趁他們做各種準備之機，我們重返北宋砦集貿市場走訪群眾。

「這事如果不是我親眼所見，打死我都不會信的。」一個中年婦女如是說，「幾年前，我有一親戚說有一個祖傳秘方，治蟲牙可以從耳朵燻出蟲子來，我本不信。一周前，母親牙疼厲害，幾日不見痊癒，正趕上這兩位郎中在市場上看牙，也說是從耳朵燻出蟲子來。叫他們一治，果然從耳朵燻出好多條小蟲子，母親的牙至今未疼過。昨天，我4歲的女兒也是牙疼，我如法炮製，也是燻出30多條小蟲子，今天一上午，寶寶又吃又喝，也沒再叫牙痛了。當時我還照了照片。此事我諮詢過幾位醫生，都說不可能，但效果就是這樣神奇。」

居委會一名女幹部告訴我們，「我家鄰居有個5歲左右的小孩牙疼了好幾天，晚上都哭的睡不著，去醫院又不肯，用了各種方法均不見好轉，後來經這兩個土郎中一治就好了。我老公認為不可能，結果搪瓷碗裡面竟然真的有個小線蟲，大約3毫米長，如果不是親眼見到，我是決不會信的，真是不可思議啊。」她見我們不置可否，又補充說：「我媽說這種方法我小時候也試過，試完以後牙就不疼了。我是十幾歲的時候弄的，現在細節也想不起來了，那會兒雖然在耳朵上放了面，但是還是有點兒熱，對了，是不是面裡面的蟲子啊？那為什麼燻完之後牙疼真的好了啊？只記得灸過之後就不痛了。大概是用一塊面做一個圈圍住耳朵，將一個小瓷杯子用桑木火烤熱扣在面圈上，在杯底上灑上蔥子會爆出香味，不熱再烤反覆數次。你會在塗抹香油的杯子裡看見2-3毫米像白線頭一樣的蟲子，每個耳朵烤到連續三次不出現白色紅頭的小蟲為止。」女幹部說完仍不解的自言自語：「如何解釋呢？蟲子到底藏在哪裡呢？」

從集貿市場出來，我們帶著和大家一樣的疑問找到我的朋友李季，他是省醫學院資深牙科主治醫師。他明確告訴我們牙裡根本沒有蟲：「牙痛是一種常見疾病。其表現為：牙齦紅腫、遇冷熱刺激痛、面頰部腫脹等。牙痛大多由牙齦炎和牙周炎、蛀牙或折裂牙而導致牙髓感染所引起的。」他邊說邊拿出有關醫書指給我們看，書中清清楚楚寫著：蛀牙有時也有人叫它蟲牙，學名齲齒。其主要形成原因是牙菌斑。牙菌斑是牙齒表面的一層幾乎無色的薄膜，含有造成齲齒的細菌。每次進食後，牙菌斑中的這些細菌會和食物中的糖分或澱粉發生化學作用，產生腐蝕牙齒的酸性物質。久而久之，牙齒的琺瑯質便會破壞，形成比較脆弱的小蛀斑，若繼續惡化則會形成牙洞，即蛀牙。

現代醫療科學證實，蛀牙是從小蛀斑發展而來的，不是真的有蛀蟲或什麼其他蟲子，而是牙齒被逐漸腐蝕的結果。可我們一系列的調查都說是親眼見證了「牙蟲，」如何才能破解這個謎呢？我們迅速趕回局裡，倒是要好好看看這兩個郎中如何當面表演。

說來也巧，我隊女內勤這幾天因母親有病無人管，單位工作又離不開，急的她虛火上揚，半邊牙床都腫了起來，真是個地地道道的牙痛患者。按照兩個郎中的要求，我們為他們準備了煤爐一個，青磚一塊，磚頭中間鑽一個直徑五六公分的圓洞，大蔥籽兩錢，清水一碗。機靈的搭檔辛偉建還專門備好攝像機。我們一行來到機關食堂後院，靜觀兩個郎中的神奇表演。

整個治療過程非常簡單。郎中先將爐火燒旺，把鑽有圓洞的青磚平放在爐口上，圓洞對準爐口，裝有清水的碗避開圓洞放在青磚上。然後留著小鬍子的郎中請我隊女內勤坐在煤爐旁的椅子上，讓她做好用嘴對準火口燻烤的準備。一切就緒後，這個郎中將一小撮大蔥籽投入爐火，緊接著就叫女內勤用口對著火口冒出的煙燻烤，當大蔥籽引起的青煙散去後，奇蹟果然出現了，只見清水上漂浮著十幾個細小彎曲的白色蟲子，每個蟲子還長有紅色的腦袋。在場的人目睹眼前發生的一切瞠目結舌，面面相覷，誰還能懷疑那些小蟲不是從女內勤嘴裡燻出來的呢？我心有不甘地連忙問女內勤感覺如何，得到的回答是：「確實好多了，真不怎麼痛了！」再看那兩個江湖郎中正在收拾道具，從他們眉眼中透出一副得意的神情。

不對，這裡邊一定有蹊蹺。我是唯物主義者，我相信科學，更追求真理，蛀牙裡絕不可能有什麼其他蟲子。我打算對這套把戲再深入研究研究，甚至打算提取這些牙蟲檢材送交刑事科研所分析化驗。於是我叫大家解散，叫辛偉建他們先對兩個江湖郎中進行例行公事的詢問，我則留下來冷靜思考，尋找突破口。

面對一攤道具，我的腦子裡回放著剛才的場景，小鬍子郎中就在水碗旁邊，會不會他使了個遮眼法，趁大蔥籽冒煙的機會將小蟲子放進碗裡？不妨我自己試一試，雖然我牙不痛但也有蛀牙，按他們這套邏輯也應該能燻出牙蟲的。於是我仔細地按照他們剛才的方法做了一遍。真是太神奇了！水碗中真的出現了五六條小蟲子。看到這個情況，一時間我幾乎要崩潰了，難道牙裡沒蟲的科學就這樣被野郎中輕易顛覆了?懊惱之下，我站起身憤怒地將手中剩餘的蔥籽投進火口。噼裡啪啦一陣爆響，青煙散後，我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只見原來只有五六條小蟲的碗中一下子落進了二三十條蟲子，真相大白，我心中湧起一陣喜悅，很明顯蟲子不是來自牙齒，而是來自蔥籽本身。

原來那些所謂的牙蟲，其實是大蔥籽胚芽，就類似我們常見的蓮子芯、花生芯，只不過大蔥籽胚芽酷似長紅頭的白線蟲罷了，大蔥籽被火一烤爆裂開來，將胚芽崩出落到水碗裡或粘在香油碗上，肉眼看上去非常像小線蟲。江湖郎中正是利用人們不了解這個奧秘，加上迷信蟲牙是被牙蟲所蛀的傳聞才騙取人們信任的。

我迅速將這一發現告訴辛偉建他們。經詢問，兩個江湖郎中在事實面前也不得不承認，但他們堅持辯解不認為自己是在詐騙，反而說，老祖先就是這麼傳下來的，一旦解密再治病就不靈了。

大蔥籽胚芽冒充牙蟲的秘密被我們發現了，但患者牙痛為什麼被治癒或緩解了呢？為了破解這一奧秘我們找到了刑事科研所王教授討教。經他一講，我們恍然大悟。原來，科學研究發現，心理暗示是一種能夠喚醒人們潛能力量的方法。受到積極心理暗示的影響後，一個人往往可以發揮出超過他本人實力的能量。比如說，在戒毒所裡戒毒的吸毒人員毒癮發作不能入睡時，管教民警往往給他（她）餵一片被稱為安慰劑的藥片，很快他（她）就安定下來，會睡一個好覺。吸毒人員以為安慰劑含有毒品和其它止癮成分，其實服用的是僅僅是普通的胃舒平、鈣片或維生素片而已。

「如果我們能正面地、積極地利用心理暗示，其結果就是美好的。心理暗示能對人體產生積極作用」。王教授告訴我們，在臨床中，暗示還可以治療疾病。如一位婦女因丈夫車禍死亡，精神上受到強烈刺激，悲痛得雙目失明。經醫生，診斷為心理性失明，用許多方法都沒治好。後來進行催眠暗示她的視力竟然當場恢復了。

其實，自古以來中國醫學就相當重視精神心理因素對身心健康的影響，除了「懷弓蛇影」的典故，我還聽過一個老中醫給我講過一個心病還需從心治的傳說。

相傳我國金代時候有一位小姐，吃飯時突然發現飯中有菜蟲數條正在蠕動，心中鬱郁不散，從此感到胃中一直好像有蟲在爬動，日久漸成痼疾，久治無效。後來請來當時名醫張從正看病，張從正開了一劑催吐藥，小姐服後吐出菜蟲數條自此疾病痊癒。張從正告訴家人：「小姐之病並非蟲致，而是得了疑心病，心病還得心藥醫，我在小姐嘔吐時，將事先準備好的幾隻菜蟲扔於其中，使小姐不疑，心病已解，疾病自愈。」

王教授聽完我講的這個故事，點頭肯定，接著給我們揭示了其中的奧秘。

牙痛是一些周身疾病的併發症，其中有相當一部分是心理因素可以緩解的。這話雖然表面上看上去是唯心主義的說法，但是在中醫理論中是站的腳的。中醫認為牙痛是由於外感風邪、胃火熾盛、腎虛火旺、蟲蝕牙齒等原因所致。從五行學說來看，心屬火，而從常態來說，心情舒暢就不易上火。心病一除，促進了心臟，心包經血液循環至病灶氣血通暢，牙痛症狀勢必緩解。從另一方面來看，人的氣血通暢了，心情自然會比較平和，心情平和，氣血阻滯也會得到緩解和消失，牙痛的症狀便不易復發了。我國古代醫學積累了豐富的心理暗示治病祛病的經驗和資料，這方面的寶藏再不注意整理和挖掘，我們就是中華文明的罪人。

這一下輪到我們犯難了。這起案件如何處理成為大家辯論的焦點。主張嚴厲打擊的同志認為，應當首先依照刑法，在非法行醫罪和詐騙罪之間按照重罪吸收輕罪的原則擇一重處。如不夠犯罪的話，則以其利用迷信活動損害他人身體健康或者詐騙少量公私財物的行為給予治安拘留處罰。不主張處理的同志認為，第一，二郎中雖然未取得醫生執業資格實施了非法行醫行為，但不屬於刑法規定的情節嚴重應當受到刑罰處罰的行為。刑法規定的情節嚴重的情形包括:造成就診人輕度殘疾、器官組織損傷導致一般功能障礙;造成甲類傳染病傳播、流行或者有傳播、流行危險的;使用假藥、劣藥或不符合國家規定標準的衛生材料、醫療器械，足以嚴重危害人體健康的;非法行醫被衛生行政部門行政處罰兩次以後，再次非法行醫的和其他情節嚴重的情形。第二，二郎中行醫行為不具備詐騙行為的主客觀特徵。我國法律規定，詐騙是指以非法佔有為目的，用虛構事實或者隱瞞真相的方法，騙取公私財物的行為。二郎中雖然利用蛀蟲裡有牙蟲的民間訛傳，假借大蔥籽胚芽冒充牙蟲，隱瞞治癒牙痛的真實原理，但他們使用耳朵拿蠱術治癒或緩解了患者的牙痛的事實並不是虛構的事實，其收取的費用與他們付出的勞動成本及效果相比均屬於合理範圍之內，沒有非法佔有為目的。第三，二郎中的行為即便屬於利用迷信活動，但並沒有損害他人身體健康。不符合違反治安管理行為的構成要件，不能治安處罰。

我積極主張後一種觀點。在一些古書劇中，江湖郎中行走於民間救死扶傷，醫術是何等高明，什麼疑難雜症，就是奄奄一息的患者也在他們的一針或懷中的一小藥丸下就能起死回生，「江湖郎中」在人們的心中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一些不法分子扮演「江湖郎中」的角色，騙色騙財。他們往往採用舞神弄鬼的手法，包括畫符、念咒、扶乩、祈神禳鬼的儀式，以及巧妙運用化學藥物來愚弄和恐嚇群眾等等。例如治鬼要拜張天師，求子要拜金花娘娘和送子觀音，用黃磷和硃砂畫符能在暗中閃光，用白礬寫字燒後出現黑字，且羌黃水浸過的「稽錢」放在白醋內變紅色，等等。對這樣的江湖騙子我也同樣深惡痛絕。而那些古代傳承下來的醫者，我還是同樣敬重。要知道那時根本無法有現在的物質條件，那時的繼承只能靠口口相傳，雖然多是經驗之談，但他們將畢生精力傾注之中，能存在數千年對後世仍有所作用，自有其存在的合理性，最終能被現代科學印證，怎能不令人佩服？其實，哪個年代都不乏會有騙子存在，我非常贊成打擊那些騙子，但是把騙子所幹的齷齪事放在那些為別人做好事的人身上，我深感不平。就好像拿秦儈去說孔子一樣，總覺得不是一碼事兒。

最終，經大家一致通過，公安機關不應以違法犯罪為由追究二郎中的法律責任。我和辛偉建將兩個江湖郎中送回去後，心中歉疚久久不能平復，首先，女內勤的牙痛治療我們沒有付錢；最嚴重的是，牙蟲之謎被破解了，它還不像魔術被揭秘了那樣僅僅是砸了人家的飯碗。牙痛患者一旦失去了心理暗示的基礎，治牙效果還會那麼好嗎？

我們查清了事實，同時也清楚了兩個郎中善良樸實的心地。他們離鄉背井，含辛茹苦散播的不僅是醫術，還有對患者的希望。在我由衷的對祖國優秀民間醫學無限敬畏的同時，想起我在兩個醫者面前儼然一副居高臨下，為民除害的架勢就像小丑一樣，感到渺小而可笑。看來，我此前的所作所為真被舉世聞名的科學家愛因斯坦言中了：誰要是把自己標榜為真理和知識領域裡的裁判官，他就會被神的笑聲所覆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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