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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李從嘉坐在圍牆之上,手中提著一壺酒,搖搖欲墜,嘴裡還念念有詞:「平平啊,你看這世人都為了一個皇位爭得頭破血流,卻不知江山再好,也比不過我這一園春色。」
我趴在底下,腦袋將將夠著牆頭,忍不住吐槽道:「我說王爺,我好歹也是個七尺男兒,叫我平平,不合適吧?」
「唉~大丈夫不拘小節。」
我瞅了瞅正準備換班的侍衛,提醒著:「況且,您爬的也不是自家圍牆。」
李從嘉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隨後看向園子裡的一座亭子。
太傅家的小姐坐在那裡,穿了件素白色的裙子,手中拿著一卷書,正津津有味的看著。
李從嘉伸著腦袋,想要看清書卷的名字。奈何距離太遠,一個踉蹌踩落了牆角的石塊。
這聲響,終於把侍衛吸引了過來。牆上的人踩著我的肩膀,跳了下來,一溜煙的跑了。獨留我一人被一圈侍衛拿劍指著。
為首的那個侍衛瞪著眼,一臉的不可思議:「又是你?」
我扶額,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造孽啊。
李從嘉來接我的時候,特意換了件月白色的袍子,衝著周小姐拋了幾個媚眼。
我被五花大綁著,動彈不得,只能跪在地上,看李從嘉一人演著獨角戲。
「子平是我府中客卿,我真是沒想到,他會作出如此、如此,」李從嘉一幅痛心疾首的模樣,「有辱斯文啊!」
人在地上坐,鍋從天上來。
太傅板著臉,實在受不了一個大男人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往自己身上靠,只好稍稍後退了一步,雙手抱拳。
「鄭王殿下,還請您帶回去好好管教一番。」
我看著那痛哭流涕的人,用袖子掩著面,偷偷看向我,然後露出了一個勝利的微笑。
「最後一次,最後一次。」為我解綁時,李從嘉還不忘小聲安慰我。
「李從嘉,你這是第幾個最後一次了?」我咬著牙,似乎都能聽到它碎裂的聲音。
細數這十幾年來,小到偷了貴妃的貓,大到暗中揍了太子,我為他背的鍋都可以繞著大唐轉幾十圈了。
想到十年前,算命先生看著我,一本正經的說道:「你命中會遇貴人。」
我急忙問道:「是誰?」
先生拿手一指,指向正在啃著糖葫蘆的少年。
模樣像個傻子。我撇撇嘴,看著李從嘉將手中的糖葫蘆伸到我面前,笑嘻嘻的問道:「吃嗎?」
如果不是算命先生跑得快,我想我現在肯定要掀了他的桌子,質問一番:「貴人就是整天要跪的人嗎?」
我是有宏圖大志的人,要成為一代名臣。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整日裡為了一些雞皮蒜毛的事爭吵不休。
再三思索後,我決定離府出走。
李從嘉叼著一根狗尾巴草,坐在門前的臺階上。月光照在他身上,竟生出一股悽涼之意。
我一把將那狗尾巴草奪下,扔在地上:「成何體統?」
「這樣顯得比較帥。」李從嘉看了看我身後的行李,不經意的問,「出去?」
「嗯。」我賭氣不肯多言。
「哦。」他又重新躺回了臺階之上,一隻手支著腦袋,自以為很帥的說道,「記得早點回來啊。」
李從嘉眯著那生有雙瞳的眼,像是能夠看透世間萬物。
而我也的確如他所料,很快就回來了——不知是哪個缺德玩意兒,在巷子裡放了兩條狗。
「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李從嘉笑得實在是太招人討厭了,我一腳踢在他的腿上:「要你管!」
「人啊,要學會藏拙,樹大招風。」
我回頭看了一眼,依舊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仿佛那句話,並不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
2
雖說李從嘉的志向只是做個閒散王爺,嬌妻美妾,彈琴作賦,風花雪月。
但他有一個偏要做牆頭鳥的門客。
太子找上門的時候,李從嘉正在書房作畫。畫中女子手拿絹花,滿目溫柔,正逗弄著一個小姑娘。
我一眼就認出了那是周氏姐妹。
只是因為太子的突然到訪,他最後一筆有些畫歪了,有些詫異的看向我和太子。
「聽說鄭王最近關心起了政事。」
「哦?太子何出此言啊?」李從嘉放下手中的筆,吩咐下人小心著點送到太傅家裡去。
「輕徭薄賦,當真是愛民如子的好王爺。」說完,一張奏摺便直摔在了案桌之上。
李從嘉看了眼我那血肉模糊的十指,沉思片刻,說道:「朝廷將人都徵去打仗,剩餘的人又要為提供糧食而忙碌,我這鄭王府都招不到人了。」
太子一頭霧水:「你要人做什麼?」
「我這剛編了首曲子,缺少舞姬……」
太子嗤笑道:「原就為一支曲子?」
李從嘉點點頭:「這可不是普通的曲子,如果加上編舞,那可有氣吞山河之勢。所以只要減輕徭役,降低賦稅,那人就會閒下來,就可以與我一起鑽研舞曲,豈不快哉?」
李從嘉沉浸在自己的幻想裡,卻被太子粗暴打斷。
「如今那趙賊黃袍加身,對我大唐虎視眈眈,若是照你的建議,豈不是坐在這兒直接等著被滅嗎?」太子怒道,「輕徭薄賦,虧你想得出來,如今戰事連綿,國庫空虛,你腦子裡卻只有你的曲子。」
「那趙賊自有太子來收拾,但我急缺舞姬啊。」李從嘉一臉的焦急,竟生出幾分無賴之意。
「哼,草包。」太子揮了揮衣袖,門外的那一排士兵整齊有素的離開,只留下我和李從嘉兩人在廳堂之上。
我扯著嘴角,疼得渾身發抖,可還是儘量保持微笑,模樣像極了討糖吃的孩子。
李從嘉用紗布將我的十根手指包的嚴嚴實實,末了問道:「這又是何苦?」
我將李從嘉私下裡與我談論的政策夾在了奏章之中,上表皇上。如我所料,皇上大讚鄭王仁愛,而太子卻生了嫉恨之心。
嚴刑逼供之下,我愣是一句沒招,
太子雖然驍勇善戰,但為人之狠毒。這種人當了皇帝,與大唐而言,並非善事。
「你有一顆仁愛之心,若你當上皇帝,我定會全力輔佐於你。」
李從嘉捏著我的手指微微用力,我便疼得齜牙咧嘴。
「看著我的眼睛。」我聞言看向那生有雙瞳的眼睛,「這雙眼,能讓我看到大唐的運勢。」
我有些詫異。
世人都說,李從嘉天生異相,必為帝王,可他偏要偽裝自己。明明一腔才華,偏偏被人罵做草包。
「天下局勢已變。無論是後周還是趙宋,大唐國力都難以對抗,天下一統已是定局。」
「不,我不信天。」
李從嘉搖搖頭,緩緩說道:「你以為拿了我的一本摺子,就能扭轉乾坤了嗎?他終究是父皇選中的太子。」
「太子是皇上選的繼承者,但卻不能作為皇帝的威脅者。」
李從嘉很快就從我狡黠的目光裡猜到了一切。
太子為了皇位毒殺叔父李景遂,已讓皇上不滿,如今更為了一個摺子,帶兵圍堵鄭王府。兄弟相殺,是皇上的大忌。
況且,誰知他哪日會為了皇位逼宮呢?最難猜的,便是帝王心了。
留給太子的,似乎只剩下一條路。
「上官子平!」我第一次看到李從嘉咬牙切齒的模樣。他摔門離去,將自己關在佛堂之內,整整三個月,誰也不見——尤其是我。
只是這些日子,外面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太子李弘翼病逝,朝中大臣請立李從善為太子,被皇帝駁回。我知曉,之前上書的那本奏摺,讓皇帝對李從嘉有所改觀。
一個仁慈的繼承者,是皇帝所希望看到的。
我跪在佛堂外,看著李從嘉緩緩走出佛堂。總覺得這三個月,他身上似乎少了些什麼。
可一時也說不清楚。
「如今我要入主東宮,更名李煜,今後便不能肆意妄為,很多事情就由不得我自己了。」
我抬起頭,力表忠心:「屬下定會全力輔佐。」
「有一個野心勃勃的臣子,也不知是福是禍。」李煜苦笑道,「罷了罷了,從今以後,賜你國姓,你不再是上官子平,而是李平。」
我叩首謝恩,深知他是為了掩蓋我的身份。
3
李煜登基的那年,如願娶了太傅家的長女。
大婚前夜,他曾問我,是否後悔將他推到這個位置。
我搖頭,清楚的看到他眼裡的失望:「也罷,我早該知道,你只想做官的。」
也是同一年,趙匡胤派人來恭賀李煜襲位。他與使臣在書房中密談了半日,出來時,整個臉都白了。
我在屋頂之上,找到正在喝悶酒的李煜。
「你怎麼來了?」
我趴在梯子上,不敢朝下看。如今李煜爬得越來越高,從之前太傅家的小庭院,再到今日皇宮的屋頂。
「那使臣,同你說了什……」
話還沒說完,一隻大手拎著我的領子,將我提了上來。
我蹬著兩條腿,雙手緊緊地攀上了李煜的胳膊,嘴裡發出吚吚嗚嗚的聲響。
李煜任由我抓著他,嗤笑道:「就你這小膽氣,怎麼輔助我成就霸業?」
「我只是恐高而已,不是膽小。」我辯解著。
「你還怕狗。」
李煜毫不客氣的將我的短板說了出來。
當朝重臣怕狗,這話要是傳出去,該會笑掉人大牙了吧。我狠狠地瞪了一眼,卻不敢多言。
誰讓他現在是皇上呢。
官大一級壓死人,況且這不是一級那麼簡單。
李煜指著宮外,說道:「我希望這天下能沒有戰事,我願大唐子民能夠安居樂業。」
我點點頭。
「可是大唐氣數已盡,我不能拿這些人的性命去保一個苟延殘喘的朝廷。」
「那你將會被後人詬病,遺臭萬年。」
李煜大笑一聲,仰頭將壺中的酒一飲而盡:「宋廷派了使臣,拿著千餘大唐的降兵做威脅。」
「我曾跟著父皇出兵,在城牆之上,親眼看到那些降兵的下場。割舌暴屍。」回想到當時的場景,李煜依舊渾身在顫抖著,「他們也有妻兒父母,也怕死,但為了家國大義,不得不上戰場。」
對抗只會招來更多的殺戮。
我只覺一口氣堵在胸口,指著他的鼻子罵道:「你只看到了這些降兵們的下場,那你知道投降的下場嗎?」
我拽著李煜下了梯子,去到城中最繁華的地方,將大唐的風貌展示在他的眼中:「這些,這些,都會被那宋賊毀滅。亡國的下場只有一個,就是屠城。」
死的,只會是更多的人。
那晚,我與李煜對飲,喝醉了的他指著老天大罵,恨自己生在了帝王家。
但轉而又哈哈大笑,哪怕只剩一線生機,他也要搏一搏。
第二日,李煜送走了宋廷的使者,又恢復了每日與周后花前月下的日子。朝廷諸事,都交予我管理。
「你不是想效仿祖上上官婉兒嗎?」李煜一臉的壞笑,「那我給你個機會。相信以你的能力,絕對不會讓我失望的。」
我也的確沒有讓他失望——輕徭薄賦,舉薦人才。
而李煜則貫徹了他那軟弱無能的本領,向宋廷稱臣。
此舉一出,謾罵聲鋪天而來,彼時我正在軍營,暗中招兵買馬,為能與宋廷抗爭而做準備。
我時常能聽到關於李煜的消息,雖然這些消息並不體面。
聽說李煜自請罷除詔書的不名之禮;聽說李煜身著紫袍面見宋太祖;聽說李煜每日與大臣們飲酒消愁,悲歌不已……
他在人前示弱,我在人後練兵。養精蓄銳,拖延時間,只待大唐慢慢恢復元氣。
4
我與李煜的小動作,還是被人發現了。宋廷點名由我朝貢。
副將告知我時,我正在巡查水軍。如今大唐的軍隊逐漸雛形,只需再拖上幾時,便可與宋廷抗衡。
「李大人,這分明是鴻門宴啊。」
我笑了笑:「就算是鬼門關,我也得去啊。」
就像當年,即便知道那張奏摺是險中求生,我也遞了上去。如今每逢颳風下雨,十指便是鑽心的疼,但我依舊認為值得。
我連夜收拾了行囊準備趕往金陵,卻在半路上遇見了副將。
「不用來送我,我認路。」
副將黑著臉,堵在路中央,不退不讓。月光照在他手上微微出鞘的劍上,露出一抹銀光。月黑風高,我終於察覺到了周圍的異樣,這是要殺人滅口啊。
俗話說得好,三十六計,溜為上策。
我調轉馬頭,直奔城西門。街巷兩側早有黑衣人埋伏其中,見到我紛紛跳了出來。馬兒受了驚嚇,將我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帶翻了路邊的草亭。
幾道刀光閃過,我急忙翻身躲過。軍營數年,好歹防身術也學過幾招。可即便如此,也耐不住人多,不多時,身體上就已經多出幾道傷口。
「為何?」我不甘的問向提劍下馬的副將。
「懷璧其罪。」
枉我聰明一世,卻忘了即便你再忠心,也抵不過猜疑。
「這是李……皇上的意思?」
副將沒有回答,一把劍直直的抵在我的胸口:「李大人,我們養精蓄銳,萬不能因你功虧一簣啊。」
說完,那把劍便已插入我的胸口。疼,比十指受刑還要疼。
「我忘了,終究難測帝王心。」將能人異士招入朝廷,暗中操兵練馬,都是李煜的主意。可我知道的事情實在是太多,將我送入宋廷,無異於一枚炮彈,隨時都能自燃。
副將面露愧色。只是低聲說道:「對不住了,李大人。」
我悽然一笑,轉身一躍便跳入了護城河中。深秋的夜裡,水涼得厲害。我想起初遇李煜的那年,我被野狗追咬,情急之下跳入河中,卻完全忘記了自己是個旱鴨子。
我撲稜著雙手想要求救,河水卻瞬間填滿了嘴,我喊不出聲,連著呼吸都及其困難。
餘光裡,我看到了道士說的那個貴人。小貴人丟下手中的糖葫蘆,二話不說跳進水裡。
隨行的侍衛丫鬟們瞬間如下餃子般的落入水中。小貴人手抓著我,丫鬟拉著小貴人,侍衛拖著丫鬟。
像一串麻繩,一節一節,慢慢被拖上岸。
小貴人捏了捏我的臉,眉毛一皺,失望道:「我還以為能來個英雄救美呢。」
想來當年那個奮不顧身救我的人,終究是不在了。
我昏迷了好久,以至於醒來時,我已經到了金陵。
若不是那雙眼睛的不同,我差點將李從善認作了李煜。
「李大人,皇兄讓我去接你,卻發現你被賊人所傷,落入河中。」李從善一臉真誠,不似有假,但看向我的目光裡,隱隱有些羞澀,連著耳根都是通紅的,「皇兄命我查明真相,李大人究竟是被何人所傷。」
我咽了口唾沫,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後的副將,搖搖頭。
「不知,他們都蒙著面。」
李從善皺了皺眉。近幾日李煜為我被暗殺的事情大發雷霆,只是派出去一波又一波的人,最後都無疾而終。
身在官場,自然是知道官官相護的道理。
5
李煜來探望過我幾次,均被我身體不適所拒絕。
這其間,副將曾來找過我,問我為何沒將他供出來。
我拍著他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不過是聽令行事而已,你是棟梁之才,沒必要因為殺我而受牽連。」
副將的眼睛憋得通紅,最後抱拳道:「末將辜負了大人的期望。」
自那之後,我再沒有見到副將,他託人給我帶了個口信,簡單的一句此事與皇上無關。
不知為何,我卻為這句話生出了幾分欣喜。
因我負了傷,所以朝貢的事落在了李從善的身上。
李從善出行數日後,我奉旨參加了宮宴。
宮宴設在御花園中,我穿了一身官袍,坐在下首。
李煜身旁坐了個年輕女子,模樣與周后有些相像。但終究沒有那亭中人的端莊大氣,倒是更小家碧玉一些。
身旁的同僚說,我不在的這些時日,周后病逝,託付皇上照料她唯一的妹妹——也就是小周后。
我笑著表示了解。帝王家,怎會少了三妻四妾,姐妹共侍一夫,自然會傳為一段佳話。
只是可惜了那畫中的美人,終究如風一般,飄散不見。
雖說此次宮宴是為我接塵而準備的,但在坐的臣子們無一不圍繞著我手中的權利做文章。
我苦笑著應對,這才是真正的鴻門宴啊。
李煜舉著酒杯,湊到了我的面前,胳膊碰到我的手指,又小心翼翼的挪開。
「此次未能去宋廷,李大人可有何想法?」
感受到四周投射過來的目光,我搖搖頭,無比惋惜:「沒能領略到大宋的風姿,甚是可惜。」
「無礙,今後有的是機會。」
「多謝皇上。」
「唉,我哪裡還是什麼皇上啊,如今我是江南國主。」李煜笑著搖了搖手,止住我下跪的姿勢,「做國主,豈不快活得很!」
李煜舉起酒杯,隨即有人應和著:「國主英明!」
我瞧著宴席中幾個面生的人,也笑著舉起了酒杯。我自小是看著李煜演戲演大的,這酒裡幾分刻意,我還是看得出來的。
這一幕,想來是演給這些人看的。
酒酣耳熱之後,李煜靠在我的肩膀上,嘴裡依舊是對大宋的讚美之詞。
小周后試圖將他從我身上扒下來,可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只好由我扶入最近的宮殿內。
剛入宮殿,李煜便吐了我一身,還無比嫌棄的將我扔到一旁。好在周薇扶住了這個醉漢,吩咐宮人將我送到隔壁的寢室中。
我支開侍女,小心翼翼的將身上的外套脫下。正準備換上新衣,就聽門口發出吱嘎一聲。
「誰?」我警惕道。
「李大人。」小周后的聲音宛如黃鶯,很是好聽。
「不知周后來此何事,微臣正在更衣,不方便……」
話還沒說完,小周后一把扯開帘子,上下打量著我:「也不過如此嘛。」
我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雖然穿得還比較嚴實,但依舊拿著外套擋在身前:「還請周后迴避,男女授受不親。」
周薇解開自己的披風,嘟著嘴巴說道:「姐姐死前,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我。她知道姐夫的軟弱全是做給天下人看的,但唯獨在你這裡,姐夫才能敞開心扉。」
我試圖阻止她繼續脫衣的行為,卻聽她繼續說道:「我不服氣,為什麼姐夫偏偏對你另眼相待?」
「我說姑奶奶啊,你不服氣,脫衣服幹嘛?」
偌大的寢室中,小周后在前面脫著衣服,我在後面給她撿衣服。當李煜推開門時,見到的就是我扯著周薇的衣服,她衣不蔽體,潸然淚下。
「我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你信嗎?」
6
我入了獄,罪名很是不堪,調戲后妃。
黑漆漆的牢房內,只有我一個人,連牢頭都有些不願意看守我。我叼著一根狗尾巴草,實在不知道李煜這次是打了個什麼算盤。
就在我數了三天的磚頭後,李煜穿了一身黑袍進來了。
我賭氣般的不去看他。
「從善被扣了。」宋廷步步逼緊,意在蠶食大唐。
我一愣,轉頭看向李煜。幾日不見,他蒼老了很多:「放我出去,我……」
「你難道還想帶兵打仗嗎?」
「為何不可?」
「別忘了,你調戲后妃。」
「你明知我不可能……」
李煜笑得有些無奈。從他的眼神中,我感受到一股強烈的不安。
「你若想定我的罪,定便是了,何必搭上了小周后的名聲。」
「是薇兒調皮了。」他本是想讓小周后隨意給我定個罪名,送入牢中,保我一時平安。卻不想小周后一時玩心大起。
「外面大臣都想治你的死罪,我攔不住。」一杯酒推到了我的面前,「喝了它。」
我想到副將說的那句「懷璧其罪」,那權利就是我的罪。
朝中大臣分為兩派,一派想將我推出去,作為罪人交給宋廷,以延緩大唐的覆滅;另外一派想要處死我,生怕我到宋廷後,會叛國,將所有機密託盤而出。
但總而言之,就是都想要我死。
死並不可怕,但是我怕這麼窩囊的死去。我請求道:「能讓我死在戰場之上嗎?」
「帶兵打仗,本就是男人的事。」李煜摸了摸我的腦袋,亦如當年從水中將我打撈出來,餵我喝藥的樣子,「乖,喝了它。」
「可我不甘心。」
「我藏在你身後的日子夠久了,如今大唐已修養過半,與宋廷,可以一戰。」李煜頓了頓,溫柔的笑了笑,「你做的一切不過是聽我指令,但卻受人詬病,委屈你了。」
我終於知道李煜少了的是什麼。是那份不羈與灑脫。
一滴清淚落在酒杯中,混在其中,我仰頭,一飲而盡。
「子平,你可後悔遇見我。」臨走時,李煜轉頭看向我。
我搖搖頭,若不是遇見了你,我早已被那野狗撕碎。
「子平,希望你以後做一個平平凡凡的女子,不要再摻於朝堂之上了。」
李煜走在前面,挺直了腰背,保持著大唐最後的體面。
我醒來時,已經是三天之後。
副將將我送到了一處深山上,給了他們一筆錢,收我為遠方表妹。
他告訴我,李煜抱了必死的心,要與大唐共存亡。
這才是一個帝王該展現的氣度。
他對我做了一個長揖:「自此之後,便是永別,李大人,不,上官姑娘,永別。」
我自小便聽族人說起先祖上官婉兒,我的志向,本是做一個女宰相。
奈何大唐式微,家族沒落,我將所有賭注壓在了李煜的身上。我賭對了,卻也敗了。
深林之內的消息極為不靈通,聽說李煜舉兵反抗,雖然兵力微弱,卻也牽扯著宋軍久久未能攻下金陵,他的戰略,他的謀策,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他是一位謀士,從多年前便在隱藏自己,讓勢力恣意瘋長。
我親手將好友推上皇位,他卻想要我的命。
他維持住了一個王朝最後的體面。
七夕那日,是他的生辰。聽說趙匡胤送了他一壺酒。我也向山下的人討了一壺酒,對著明月,亦如他往日的模樣,一飲而盡。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
一行清淚流下,若是當年,我沒有做那隻出頭鳥,是否我們就會有不同的結局?(作品名:《不想當皇帝的王爺不是好領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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