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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初六,天氣突然冷得厲害。風吹到臉上就像刀子割似的,把人颳得生疼。
這時,在遠處,一輛馬車正從東往西不急不緩地往縣城趕著路。
馬車裡坐的是田家父子——四十五歲的田雲福和十七歲的兒子田有為。
刺骨的冷風從門窗外鑽進來,發出「呼呼」的低吼聲。
田有為穿著厚厚的兩層棉衣,依然凍得渾身發顫。一邊搓著通紅的雙手,一邊往手上哈著白氣。
「爹,今天都臘月初六了,我們什麼時候往回走啊?再往前走都快出城了,這個年還怎麼過啊?娘還在家等著咱呢!」
田有為說完使勁抓了抓衣領,但是隨即衣領又被撐開了,厚厚的棉衣裹不住他那滾圓的身體。他一邊不自然地扭動著肥胖的身軀,一邊不停地跺著腳。肉嘟嘟的圓臉被凍得發紅,白色的粗氣從鼻孔裡噴出來就像兩團濃霧。
田有為本就十分胖,二百斤的體格再套上幾層厚棉衣,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大肉球。再配上一張稚氣未脫的青澀面孔,總覺有說不出的彆扭。
坐在田有為對面的就是他爹田雲福。從面相上看,二人有七八分相似,只是田雲福面容嚴肅,低著頭不知道在沉思什麼,臉色還有些發白。體型看起來比田有為還要胖碩一些,估摸著得有二百斤往上。
如今這亂世中,百姓頭上天天換主,那些亂七八糟的以前聽都沒聽過的稅都已經收到十年之後去了。這年頭普通人能填飽肚子就不錯了,像田家父子一樣長成這體型的,那絕對是富貴人家。
可這田家,一不是富賈巨商,二不是高官顯貴。
但是俗話說回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這老田家就算不是狀元,在行當裡也是名號響噹噹。
田師——這算是老田家世代沿襲的一個名號,但凡懂行的聽到這個名號那絕對是要恭恭敬敬。
田家宅院十畝,不是地主也沒有經商,全憑祖上傳下來的「驅邪秘術」才慢慢攢下了這份家業。
傳到田雲福這兒已經是第十代了。遠的不說,在中原的地界上,「田師」這個名號可以說是無人不知,只是因為這個行當著實放不到明面上,大家一般也極少談論。
田雲福常年在中原和西北地區奔波。按理說憑著這門本事在本地也完全可以過得很滋潤,但是田雲福近三年一般很少在家待著,都是在各地奔波。
馬車裡,田有為看見田雲福沒有搭理他的意思,偷偷地朝著田雲福瞄了一眼又將頭扭到車窗口。伸手撩起窗簾朝著外面望了望,緊接著就被寒氣逼了回去。
他趕緊搓了搓手,又衝著田雲福焦躁地問道:「爹,這天氣快把人凍死了,到底啥時候回家啊?」
興許是實在忍受不了田有為的嘮叨,田雲福直起身子看著田有為,「你著什麼急,該回去的時候自然會回去。」
田雲福冷冷地說完這句話,便閉上了眼睛開始養神。
田有為看到父親這個樣子只能垂下頭嘆了口氣。田雲福的脾氣他是知道的,從來不多說話,有什麼打算、去哪裡也從來不提前告訴他。
雖說這田家父子之間總是寡言少語,冷冷淡淡,但是田雲福也不曾讓田有為受過委屈,沒有虧待過他。
每到一個地方,田雲福都會帶著田有為把當地的特色食鋪給逛一遍,小吃美食那是管夠。這從父子二人的體型上就能看出來,都是以食為天的主。
快到晌午了,田有為的肚子開始「咕咕」地響了起來。他帶著有些委屈的表情摸了摸滾圓的肚子,然後看了看仍然閉著眼睛的田雲福。
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這是常有的事,對于田家父子來說也早就習慣了。所以在路上經過一家肉夾饃鋪子的時候,田雲福直接買了二十個肉夾饃當作乾糧。
這時,田有為已經偷偷地把肉夾饃拿了出來。雖然早就變得又冷又硬,但是對於飢腸轆轆的田有為來說,沒有比這更美味的東西了。
一個碗口大的肉夾饃轉眼間就被田有為兩三口塞進了嘴裡,這麼大的肉夾饃他一口氣能吃五六個。十七八歲的小夥子本就食量大,再加上這麼體格胖碩,自然吃的就更多了。
「籲……」
田有為吃得正香,忽然聽到車夫老劉拉馬停車的聲音,緊接著就是一個踉蹌。
馬車停得很突然,田有為手裡又抓著肉夾饃。因為停得太快,差點摔出車外面。
田有為還沒坐好,就看見他爹田雲福鑽出了馬車。別看田雲福長得胖,動作還挺麻利。
「老劉,怎麼回事?」田雲福皺著眉頭問車夫老劉。
老劉是個五十來歲的漢子,焦黃色的皮膚,額頭上有幾道深深的皺紋,一看就是常年奔波在外的人。他回頭看了一眼田雲福,然後伸手指了指路前方。
田雲福順著老劉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在路中間,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婦女正死死地抱著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而她懷裡的女孩眼睛瞪得像銅鈴一樣,嘴裡面還發出像野獸一樣「呲呲」的聲音,即使被婦女緊緊地抱著,卻依然發瘋似的掙扎著,見人就想咬。
「不好,中邪了!不趕緊救,就等著準備後事!」 她去趟河邊,回來得怪病見人就咬,過路人一看「準備後事」
田雲福看到這個小女孩的樣子,立馬驚呼了一聲。
剛說完話就跳下了馬車,向前面的那名婦女和小女孩跑去,老劉則緊隨其後。
剛跑到女孩面前,就看到女孩一口咬到婦女的手臂上。婦女「啊」的一聲,臉上的表情扭曲,顯得非常痛苦。
田雲福立馬伸出手抓住女孩的嘴,然後用力一捏,女孩的嘴鬆開了,婦女的手上出現一個齒痕血印。
看到有人上來幫助,婦女立馬焦急地哀求道:「兩位好心人救救俺閨女吧,救救她吧!」
婦女穿著滿是破洞的髒棉衣,應該是從南邊逃荒過來的。這年頭日子不好過,窮人沒有活路,被逼無奈只能外出逃荒。
「你先別急,你閨女這是中邪了,我會點驅邪之術。來,老劉,先幫我把她架到車上去。」
說完話,老劉抓住女孩的雙手。田雲福則扶著女孩的頭,將女孩拉著往馬車走。
「有為,下來!」
早就聽到動靜的田有為正從馬車裡探著腦袋看著外面,被他爹這一吼,立刻從馬車上挪下來了。
田有為跟著他爹走南闖北,自然一眼就看出這個女孩是中邪了,只是有些鬱悶在這個地方也能碰到這種事。
田有為剛下了馬車,田雲福和老劉就將女孩架了上去。她力氣大得驚人,要不是田雲福和老劉都有把子力氣,不然還真不好弄。
二人將女孩弄到車上後,過了幾分鐘老劉就下來了,馬車裡就剩下田雲福和女孩兩個人。
田有為看著老劉出來,然後朝馬車瞥了一眼,一臉的不滿,嘴裡嘟囔道:「總說帶我出來驅邪,從來也不教我。」
說來也奇怪,田雲福驅邪的時候不讓任何人靠近,所以田有為至今都沒目睹過。
每次問他爹,得到的回答都是,「到時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剛開始田有為還想偷偷地看田雲福做事,被發現後狠狠地罵了幾次,然後就再也不敢偷看了。每次一想起他爹發脾氣的樣子,田有為心裡都打怵。
就這樣,田雲福在馬車裡面不知道用什麼方法給小女孩驅著邪。馬車外田有為、老劉和中年婦女幾人等待著,尤其是中年婦女,焦急地來回走。
大概過了半個時辰,田雲福終於從馬車上下來了。只見他臉色慘白,額頭上滿是虛汗,下車的時候差點摔倒,看樣子是費了很大的氣力。
「沒事了,讓她在裡面休息幾分鐘就好了。」說完話,田雲福靠在馬車上喘起氣來。
「謝謝恩人,謝謝恩人啊!」
中年婦女一邊說一邊就要跪下給田雲福磕頭,但是一把被老劉給扶住了。
看著田雲福的樣子,田有為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雖然田雲福平時不太言語,但是田有為能感覺出來他爹對他的好。
果然,就像田雲福說的一樣。過了十幾分鐘,女孩撩起車門帘探出了頭,從臉上能看出已經恢復了正常,只是氣色泛黃,這主要是因為長期的營養不良。
看到女兒沒事,婦女一把將女兒給抱了下來,然後抱著女孩哭了起來,倒是女孩被弄得不知所措。
「你女兒好端端的怎麼會這樣?是不是去了什麼不乾淨的地方?」看到母女團聚,田雲福開口了,他想搞清楚女孩中邪的原因。
聽到田雲福的話,婦女皺著眉頭想了起來,過了片刻露出疑惑的表情,說:「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前兩天在路過一條河的時候,我和女兒喝了點河水,其他就沒什麼了。」
「河?那你有沒有看那河水的顏色,還有那條河流動的速度?」
田雲福知道問題肯定是出自那條河上了。
「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河水不是很清,而且水流得很慢。」
田雲福右手搓著下巴,想了想,「嗯,看來那條河是條死河。」
「死河?」婦女顯得很疑惑。
「對,死河就是流動慢或者基本不流動的河。這種河陰氣很重,加上孩子體質較弱,這才陰氣入體,得了這怪病。」
「多虧了恩人啊!」女孩的母親趕緊帶著女孩一起朝田雲福鞠躬。
「好啦好啦,你們這是往縣城的方向去嗎?」田雲福扶住二人問道。
「啊,對,是去縣城,家裡已經過不下去了,只能來逃荒。」女孩母親說完重重嘆了一口氣,然後低下了頭。
「那就捎你們一程吧,正好順路。」田雲福說完便上了車。
就這樣,田家父子帶著這對逃荒母女坐著馬車,一起往縣城的方向去了。
——
兩個時辰之後,田家父子的馬車進了縣城。
這年頭,家家自掃門前雪,哪裡還管得了他人的死活,能給你一碗水喝的,那就是好人了。像田雲福這樣的,那絕對是大恩人。
到了縣城之後,田雲福默不作聲地把兩塊大洋塞給這對母女。這對母女當真是感激涕零,又是一陣哭哭啼啼。田雲福實在是不習慣這個場面,於是趕緊讓老劉駕著馬車去尋城中的酒樓。
這個縣城本就不大,隨便找人一打聽,便找到據說是城裡菜做得最好的酒樓了。
走進酒樓內,田雲福立馬招呼來酒樓夥計,「你們這兒的特色菜來兩個,熟牛肉來兩斤,有粥的話來三碗粥,忌辛辣。」
凡是進了飯館,一律都得聽田雲福的,這算是一個不成文的規矩吧。田雲福愛吃牛肉,從不喝酒,不吃辣,從田有為記事起就是這樣。
不一會兒飯菜就全上齊了,早就飢腸轆轆的三人毫不客氣地狼吞虎咽起來。有田家父子這一對胖子在,一桌子飯菜一盞茶工夫就被消滅光了,真把酒樓內的客人驚得不輕。
一連三天,三人都吃住在酒樓裡面,這可把田有為憋壞了。別看他胖,十七八歲的年紀正是歡實的時候。
直到臘月初十,三人終於又要出發了,這次不再往西走,而是回家。
一大早,田有為睡得正香,就被田雲福從被窩裡提了出來。三人匆匆吃完早飯,便駕著馬車出了城往南走了。
田有為聽到要回家的消息真的是高興壞了,轉眼間出來都快半年了,他早就巴不得回去了。
一路上,三人沒有多耽擱,一連半個月,有一半的晚上都是睡在馬車裡面。
終於,在臘月二十五這天回到了家中。
還沒進家門,遠遠地望去,便能看見在田家高大的院門前掛著一排大紅燈籠。過年的氣氛已經很濃烈了,當然,這是對於大戶人家而言,窮苦人家可顧不得這些。
馬車停在門口,田有為第一個跳下車,急忙往門裡面跑。
讓老劉趕著馬車回去之後,田雲福才往院子裡走去。
田雲福走進自家廳堂的時候,正看見田有為他娘正給田有為穿新衣裳。紫紅色的綢子衣裳穿在田有為身上,高興得田有為圍著他娘打轉,但是一看到田雲福進來,瞬間就消停了。
田有為他娘今年四十歲,和田家父子不同,他娘個子不高,看起來較瘦。但是保養得還不錯,看起來就像是三十多歲一樣。
「雲福,來來來,快試試我給你新置辦的衣裳,看看合不合身。」
他娘看到田雲福之後,馬上從桌子上拿起一件新衣服走到田雲福面前。
「先不試了,這一路奔波有些累了。先吃飯吧,吃完飯也讓有為早點休息。」
聽到田雲福的話,田有為垂頭喪氣。本想多在他娘面前待一會兒的,但是田雲福說一不二,他可不敢反對。
一大桌子飯菜不到一個小時就全上桌了,雖然在外面嘗遍了美食,但是仍舊比不了在家裡吃飯的感覺。所以不光是田有為,就連田雲福也吃得格外香。
看著父子倆安然無恙,狼吞虎咽的樣子,田有為他娘默默地抹了抹眼淚,沒有讓田有為發覺。
吃飯時,田有為他娘早就讓下人將火炕燒得熱烘烘的,並給父子二人燒好了洗澡水。要說一個婦人,一年半載看不到丈夫和孩子,心裡也是夠苦悶的。這些田雲福也都明白,但是有些事情他也沒有辦法。
夜深了,田有為也睡下了。這時,在田有為他爹娘的屋子裡隱隱約約傳來他娘的抽噎聲。
「好啦,別哭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你帶著有為一走就是半年,而且你這身子,再這樣下去……」
說完,田有為他娘又哭了起來。
「我沒事,你放心吧。對了,給有為找好了嗎?」
「嗯,已經找好了。是城東李掌柜家的閨女,過了年十八,和有為同歲。我看過了,長的不錯,人也機靈,李掌柜也同意了。」
「那就好,過了年就安排他們見見吧。」
「嗯。」
不知什麼時候,田有為爹娘的房裡漸漸沒了聲音,整個田府一片寂靜……
轉眼間就到了年三十,田家的飯桌上飄香四溢,滿滿的都是飯菜,但是只有田家父子和田有為他娘三個人上桌。田家香火一直不旺,已經四代單傳了,田有為他娘的願望就是多抱幾個孫子。
在年夜飯的飯桌上,田雲福也露出了不常見的笑容。但是仔細看的話,能發現,在他的笑容底下藏著一絲憂慮。
吃完飯,田有為像個小孩子一樣放了很多煙花。田雲福和田有為他娘則靜靜地看著田有為將煙花都放完。
正月初一到初五,去田家走動的人不少,基本都是鄰居和附近田雲福曾經給驅過邪的那些人家。過了初五基本就沒人了。
讓田有為感覺奇怪的是,自從過了初五之後,他就再也沒見過他爹田雲福。只知道他爹每天都待在屋子裡面,除了他娘誰也不讓進去,以前過年的時候沒見他爹這樣過。
吃喝拉撒全都在屋子裡,有幾次他都想敲門進去,但是一想到他爹那嚴肅可怕的樣子就縮回去了。
田有為以為今年就像往年一樣,過了正月,田雲福就帶著他去外面驅邪,但是一直等到二月,田有為都沒看到他爹。這件事都快成了他的心病了,幾乎每天他都問他娘一遍,但是娘就是不告訴他。
終於,在二月初五這天,他爹從屋子裡出來了。但不是他爹自己想出來的,而是有人請他爹來驅邪了。
等田有為走到廳堂的時候,只見一個穿著軍服的人跟田雲福坐在一起談話。從兩人的表情上看,一定是有什麼棘手的事情,不然田雲福極少露出那種愁苦的表情。
時間不長,過了不到半個小時,田雲福和那名軍官同時起身,朝著外面走去。
「有為,跟我一起去。小蘭,你去幫我把東西取過來。」
田雲福跟田有為說完,又讓田有為他娘去拿他驅邪的傢伙。
在田家門外,一輛黑色的轎車已經等著了。那人安排田家父子二人剛坐上了車,田有為他娘便讓下人提著一個紫黑色,大概有四十公分高的長方形木箱子走了出來。
將箱子交給田雲福之後,田有為娘又囑咐了幾句。
上車之後,田有為悄悄地問他爹,「爹,咱這是去哪兒啊?」
「去省會。」
田雲福冷冷地說了三個字,再加上蒼白的臉色,讓田有為頓時就不敢再問了。
汽車比起田家的馬車來快得不是一點半點,近三百多裡的路,不到四個小時就到了。
剛一下車,田有為就驚呆了。本以為自家的宅子已經很好了,但是看到眼前的這棟宅子,才知道什麼叫高宅大院。
門上面掛著的牌匾比他家的大三四倍,黑色的牌匾上面,有兩個燙金大字——錢府。
那人一路將田有為和田雲福請到宅子的大廳裡。跨過三十公分高的門檻,走進去之後,看到一個同樣穿著軍服的中年人坐在中間。旁邊有三四個穿著旗袍的漂亮女子,個個都打扮得鮮豔亮麗,這更加彰顯了這家主人的顯赫。
「大帥,人已經請到了,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田師』。」說完,指了指田雲福。
剛介紹完,這位大帥就起身走過來,向田雲福伸出了一個粗獷有力的手掌。
「錢大帥,你好。」
田雲福同錢大帥握完手之後,錢大帥就親自領著田家父子往後院的方向走去。
繞過大廳,走到後院,走了沒幾分鐘,錢大帥在一間有四五名士兵守衛的屋前停了下來。幾個士兵一齊向錢大帥敬了個禮,個個都背著長杆步槍。田有為看著心裏面有些害怕,一直躲在他爹田雲福的背後。
「就是這裡了,請『田師』一定要治好她啊,到時候錢不是問題。」
錢大帥說完便扭頭走了,只留下田家父子和將他們接過來的那名軍官。
「『田師』,請。」
軍官讓人將門打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示意田雲福進屋。
軍官將門推開,田雲福提著木箱就跟了進去,而田有為還像以前一樣等在門外。
進去之後,過了兩分鐘,軍官出來了,然後就聽見田雲福在屋外喊道:「有為,你進來。」
田有為愣了一下,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等了一下,又聽到田雲福叫他,這才反應過來,慢慢地推開門走了進去。
田有為進去之後,就看到田雲福站在屋子裡側,在屋子的裡側有一張大床,而床上正躺著一個人。是一個女人,而那個女人的樣子把田有為嚇了一跳。
只見那個女人披頭散髮,嘴裡面還塞著一團白布,眼睛裡全是血絲,而且瞪得很大。
四肢被綁在床上,嘴裡還不停地發出「嗚嗚……」的聲音,看起來恐怖至極。
「爹,這……這是?」
「嗯,你猜的沒錯。有為,爹今天就教你驅邪之術。」
田有為聽到田雲福要教他,馬上變得興奮起來。睜大了眼睛看著田雲福,這可是他一直想看到的東西。
田雲福剛說完話,一點一點將扣子全部解開。脫掉外衣之後,露出裡面白色的棉內衣。
這讓田雲福看得有些不解,他心想,「怎麼還要脫衣服?」
脫完外衣之後,田雲福蹲下身將箱子打開,只見裡面放著幾個小木盒,還有幾團白布,以及幾個黑乎乎的東西,還有一些瓶瓶罐罐。田有為是第一次看到他爹木箱裡面的東西,對這些東西的作用卻是一點也不了解。
田有為知趣地沒有多問,就看著他爹一點一點地從箱子裡往外拿東西。
「有為,你知道為什麼一直都不讓你看過程嗎?」
田雲福看著田有為,眼神裡滿是無奈。
「不知道。」田有為這麼回答。
「我只教你一次,你看仔細了,別害怕。」
田有為被田雲福說的這句話弄得有些雲裡霧裡,只能瞪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田雲福的動作。
田雲福也不再和田有為說話。他將東西取出來之後,直起身子,將手又伸向棉內衣,將棉內衣的扣子也全部解開。
看到田雲福的肌膚,田有為的身子開始發抖。過了幾秒鐘,他直接癱坐在了地上。
田雲福的身體並沒有外表看起來那麼胖。但是在他的身上,這些地方滿是刀痕,全是觸目驚心的疤痕。白的、紅的,有些疤痕還發紫,甚至有兩道傷疤隱隱還沒有完全癒合。
足足有三四十道!
田有為看到這些疤痕,身子已經抖如篩糠,額頭上滿是虛汗。
田雲福瞥了一眼田有為,沒有說話,而是拿起一條白布,迅速地纏在腰間,然後拿出一個類似鹽罐一樣的罐子。田雲福打開罐子,用一團白布摁著罐口往下一倒,一種不知名的液體浸到白布裡面。
田雲福將蓋子迅速蓋住,然後拿起白布往肚皮上一擦,隨即變戲法似的拿出了一把刀。刀不長,也就不到十公分,但是從刀面上反射出的寒光來看,絕對是鋒利無比。
只見田雲福拿起刀在肚皮上擦過的地方一划,一道血痕從肚皮上顯了出來,血沒有立馬流出來。過了幾秒鐘,鮮紅的血水才從傷口處流了出來,將田雲福腰間的白布染成了紅色。
就這樣,一直過了三四分鐘,血漸漸止住了。只見田雲福再次拿起了刀,隨即又是一划,划過之後刀沒有離開皮肉。田雲福將刀往上一翻,接著又是一刀下去。
一小塊黃白色的東西慢慢地流了出來,被田雲福拿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接住了。田有為仔細一看,發現那是一盞類似煤油燈一樣的東西,燈身上滿是黑色的油汙,看起來很是噁心。
沒錯,流出的東西就是人.........的油!
田雲福將油燈放在桌子上,又從木箱中拿出一片膏藥似的東西,然後往傷口處一貼。再將腰間的白布解開,把肚子上濺出的血漬擦了擦,然後扔到了木箱之中。
「爹,你……你為什麼?」
田有為有些不敢相信,他的聲音在顫抖。
但是田雲福仿佛沒有聽到一樣,除了臉色慘白之外,沒有一絲痛苦的表情,還是像以往一樣嚴肅。
田雲福拿起一個小藥瓶,打開後從裡面倒出了兩滴黑色的液體。黑色液體滴在煤油燈裡的上面,立馬發出「呲呲」的聲音。
能清楚地看到有白氣冒了出來,然後煤油燈裡面田雲福挖出的油竟然融化開來。
田雲福的動作沒有停止,他拿出一盒火柴,點燃了煤油燈。
「剛才你看到的是取油的過程。抹在肚皮上的是一種特效麻醉液,能大大降低你的痛感。而滴在燈裡面的東西是一種溶液,能迅速溶解,並蒸發水分。接下來你也要看清楚了。」
田雲福說完話,拿起煤油燈放在了女子頭頂的床上。
「凡中邪者都是陰氣入體,只有用陽才能將陰逼出去。而成年男子的陽是最重的,點燃『油』可以釋放大量的陽氣,將油燈放在中邪者的頭頂,就可以將她體內的給逼出去。」 (以上過程純屬虛構,請勿模仿)
田雲福說完目光直視田有為,而田有為早已經看得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你聽明白沒有?」
田雲福忽然厲聲地問田有為,田有為被嚇了一跳,慌忙點頭,「明白了,明白了。」
一時間,二人都不再說話,然後靜靜地看著躺在床上的女子。
讓人驚奇的是,當油燈放在女子頭頂之後,女子瞬間就變得安靜了,眼睛也合上了,看起來就像睡著一樣。
五分鐘之後,油燈慢慢熄滅了。
「走,出去吧。」
收拾好所有的東西,田雲福提著木箱,帶著田有為從屋子裡走了出來。
看見二人出來之後,軍官上前問:「『田師』,怎麼樣了?」
「哦,已經沒事了,過半個時辰就能醒了。」
「哦,那就多謝了,請到大廳裡休息吧。」
田家父子在大廳裡等了半個時辰左右,軍官走了進來。再次表達了感謝之後,將一根拇指粗的金條遞給了田雲福。
當天晚上,田家父子就被送回了家。
一路上,父子二人都沒有說話,田雲福知道田有為一時之間有些難以接受。
回去之後,田有為和田雲福一樣,三天沒有出過屋。直到有一天,田雲福將田有為叫到自己的屋子裡面。
「有為,我年齡大了,陽氣已經不足了,以後驅邪就交給你了。這幾個盒子裡面都是油,你就……你就先用吧。」
田雲福說完看著田有為嘆了口氣。
田有為看著擺在桌子上的四個方方正正的小盒子,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麼田雲福整整一個正月都沒有出門了。
那是在給他「煉油」啊!
田有為跪在田雲福面前,眼淚已經噴湧而出。
兩個月之後,田家張燈結彩,迎來了一個大喜的日子——田有為的大喜日子。
兩年之後,田家迎來了嬰兒的啼哭聲。這時田有為看起來已經沒有了以前的稚氣,臉上的神色就像是往日的田雲福一樣。
他抱著懷中的嬰兒,喜悅的顏色底下則是深深的痛苦!
這時,田雲福已經去世了。就在田有為大婚後兩個月的時候,死因田有為很清楚,田雲福已經將自己的命透光了。
田有為走在田府的院子裡,忽然又想起了十八歲那年,父親帶他驅過的邪。(原標題:《十八歲那年,父親帶我去驅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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