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靜蕾主演的電影《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中,曾刻畫了一個愛到塵埃裡的女人。這部電影,改編自奧地利作家茨威格的小說。
茨威格以其細膩的筆觸,為我們刻畫了一個卑微、專情、忠誠、大度、至死不渝的女人,也給我們展現了一個風度翩翩、才華橫溢、放蕩不蜀、無情的作家。
誠然,茨威格最慣用的描寫視角,便是心理描寫。他往往能恰到好處地選取人物的心理視角,為我們刻畫出一個飽滿的人物形象。「陌生女人」如是,「作家」亦如是。
茨威格的代表作,以《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最為出名,除此之外,他所寫的《象棋的故事》《看不見的珍藏》《灼人的秘密》等,也是倍受推崇的作品。
正如,喜歡一個人,往往是根源於他的一部作品。再慢慢地,當你像剝洋蔥一樣,一點一點揭露「秘密」的外衣時,你會發現,他的每一件作品,都充滿著他所具有獨特魅力。
茨威格的心理描寫,根源於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方法。作者從不以「非黑即白」的視角,來描述人性的特質。而是給每一位人物,都覆以一個「灰色」地帶。
「陌生女人」擁有為愛墮落的特性,可她卻也是一個忠貞不二的女子。「珍藏家」是一位擁有無數珍稀畫作的富有老人家,卻又是一個偏執又貧瘠的可憐人。
《灼人的秘密》這部作品,初讀時,會讓人茫然生出一種發自內心的厭噁心理,那是面對一個不忠的女人時,自然萌生出的條件反射行為。可當你步步逼近事實,你又會發覺,她其實不僅僅是一個平凡的女人,也是一個偉大的母親。
接下來,就讓我們從這段偷情故事的男女主人公入手,了解一下二人背後灼人的「秘密」。
這部小說,講的是一個猶太貴族婦女與一個多情男爵偷情未果的故事。
故事的場景,在塞默林一個度假酒店展開。男爵因不忍假期浪費,而來到這個度假酒店,享受他美好的假期。
從故事開頭,男爵便是帶著躁動的心態的,「我怎麼就來了這樣一個鬼地方?」「既然如此,我該怎樣讓自己的生活充滿激情?」
答案,當然是刺激。而對於男爵來說,最有效的能夠吸引他的刺激,莫過於女人。
「他們的眼睛不會放過任何性愛的東西,因為他們投向每個女人的第一瞥目光,就是從肉慾上打量的,而且不管她是朋友的妻子,還是給他開門的女僕。」
從這裡我們可以看出來,只要是稍微有吸引力的女人,無論她的身份,是一個服務員,還是一個中年婦女,都難以逃脫他的魔爪,都屬於他的獵豔範圍。
他從一開始,就在酒店的大廳中,一眼發現了他的目標人物馬蒂爾德。而此時,他的心中,已然敲定了全盤計劃。
他通過觀察她的一舉一動,便可知,她是一個久在婚姻墳墓中的女人,婚姻生活看起來並不幸福。
他知道:
「意志的磁針最後一次在渴望官能享受和徹底斷絕慾念之間顫動著。一個女人面臨著一個危險的決斷:是為了她自己的命運,還是為了孩子的命運,是做女人還是做母親。男爵對這一切都一目了然,他感到他已經覺察到她的這種危險的動搖了。她談話當中總是忘記提及她丈夫,實際上心裡對她孩子也了解得非常之少。她杏仁般的雙眸裡有一種百無聊賴的影子,在傷感的面紗下,半遮半露地掩飾著她的情慾。」
而這,便是他履行獵豔計劃的關鍵突破口。於是,他決定採取最高明的迂迴戰術,一步步打破對方的心理防線,最終俘獲美人心。
在女人方面,男爵全然了如指掌。他知道,像這樣一個生活富裕,而又充斥著枯燥乏味生活的女人面前,貼心、浪漫、新異,都可以為他奪得美人一笑。
在男爵心裡,他可曾對馬蒂爾德真正動心過?答案當然是否定的。他所做的一切,全然只是他的算計,他為了獲取目的,所使得手段罷了。
茨威格在文中,給這段故事,安排了一個出軌失敗的結局。想必,也是飽含了作者的一片良苦用心。
在茨威格所處的年代,歐洲社會驕奢淫逸的風氣盛行,而像男爵這種典型的人物形象,更是當時社會的一種普遍現象。茨威格藉以小說人物,用以達到針砭時弊的作用。
正如茨威格在《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中,給同樣風流成性的作家R與陌生女人之間,所安排的結局是一樣的。
小說中戀情最終的破碎,都飽含著茨威格對愛情觀所持有的純粹心態,也寄託了茨威格對社會現象不忿的潺潺哀思。
當然,這樣的人物,無論是在當時,還是在如今社會,都是如噬骨毒一般的存在。
男爵,便如現代典型的PUA。當兩性之間娓娓動聽、奇妙美好的愛情,充斥著通往愛情之路的捷徑與手段時,這個人的精神層面,已然崩塌了。
對於一個人來說,日常生活適量的刺激,有益於一個人的正常生活。而倘使,長期處在異常刺激環境,那麼受體必然形成相對應的「抗體」。
我們人,其實就像是一面白紙。當你已然在這張白紙的每一處角落,填充起了五顏六色的顏料時,那麼必將導致,再也沒有能為這張白紙提供新鮮美感的顏料出現。
生而為人,本應適應規則,讓自己按照世界的法則生活著。而當你一步步打破規則制度,踏破道德的門檻時,就會導致道德的淪喪。
當埃德加發現男爵的「陰謀」後,莫名生氣惱火時,男爵心中曾經隱約閃過一絲不忍,「他對自己的做法幾乎感到羞愧了」,可最終,當他踏破這道門檻後,他繼續理所當然地追求著自己的獵物,甚至不惜在陰謀破敗後,對一個十二歲的小孩大打出手,這也正是男爵用他行為,讓我們見證了道德淪喪的鐵板事實。
「偷情」的雙方,有了第一次,就一定會有第二次。一則,他已然嘗試了越過道德線的警示。二則,他嘗到了異於常物的刺激體驗,這種刺激體驗就像吸毒上癮一般,讓人慾罷不能。
男爵是悲哀的。他就像是那幅剛出場,就被五顏六色的顏料浸泡的白紙,他的餘生,也只有通過更強有力的刺激,才能讓他體會到存在的樂趣。而這樣的人,註定有一個悲慘的結局。
我們生活在這世上,倘若沒有了愛一個人的能力,就像是用黑白兩色看待世界一般,再豐富的畫面,在男爵眼中,不過只是個褪了色的物象。這也是正這類人,最大的悲哀。
茨威格
於馬蒂爾德來說,像男爵這樣一個會給女人送花,陪她散步,帶給她新鮮活力的男人而言,無疑是最致命的毒藥。
她常年處在一個優越的家庭環境狀態,擁有一個婚姻關係穩定的丈夫,一個十二歲的調皮兒子。
可是,這樣的婚姻生活,對於她來說,就像每天必喝的白開水。頤養身心,卻又寡淡無味。
若沒有男爵的出現,我相信她的婚姻生活,必然能夠保持著絕對的忠貞。
因為她從未曾越過這條道德線,也從未想過要主動越過。
可是當男爵出現後,那就像是在一片枯燥的荒原中,燃起了一堆小火苗,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轉而迅速在她的靈魂中肆虐開來。
她開始渴望越過雷池的驚喜,她開始一步步掉進深淵。從她把自己的兒子支走,屢次問道,「你要去打球嗎?」「有一場不錯的球賽,你確定不去看嗎?」
再到,她把埃德加騙去郵局為她送信,而她卻和男爵坐著馬車跑了。最後,她竟然還狠心地把埃德加鎖在房中,防止他破壞她的好事。
當埃德加被男爵暴打一頓以後,她並未立即關愛自己的兒子受傷與否,而是冷漠並生氣,她要求埃德加寫信給男爵道歉。最終,埃德加被氣得離「家」出走。
看到這裡時,真是像極了茨威格所說的:「人們竟然可以像踏滅一根燃著的火柴棍那樣來踐踏真理。」
我們可以看到,當一個人被「傳銷」蠱惑洗腦時,也不過如此了。道德的禁域,就像是迷藥,一步步讓人不自覺地墜入深淵,最終萬劫不復。
所幸的是,在沉迷於深淵,和回歸現實之間,她選擇了後者。
在埃德加出走後,她的良知開始召喚著她,讓她迷途知返。她用世紀一吻,與自己的慾念說再見,與最疼愛的兒子和解:
「他感覺到了她的吻,也感覺到了她的淚。他溫柔地回應了母親的愛撫。就當做是和解,當做對他緘口的回報、感激吧!多年後他才認識到,這淚水是這位老婦人的誓言:從現在起,她只屬於他,屬於她的孩子。這意味著她要放棄放蕩的生活,與自己的慾念訣別。他不知道,她其實也很感激他,把她從無益的放蕩生活中解救出來。她用擁抱把愛的亦苦亦甜的負擔交給了他,像是一筆遺產。」
最終,換回了她對人生的幸福堅守。
茨威格夫婦
其實,人的一生中,或多或少都會遇見誘惑與抉擇。重點從來就不在於誘惑本事,而是面對誘惑的主體,以及主體的抉擇。
每一個選擇,都將成為通往你未來人生道路的一葉扁舟。孤注一擲,一往無前。
就像陶傑在《殺鵪鶉的少女》中所說:「只是當時站在三岔路口,眼見風雲千檣,你做出選擇的那一日,在日記上,相當沉悶和平凡,當時還以為是生命中普通的一天。」
請記得,無論何時何地,當你準備做出抉擇時,一定要始終堅守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