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講崔永元的玄幻故事：鬼市05

入山看見藤纏樹，

出山即見樹纏藤。

樹死藤生纏到死，

樹生藤死死也纏。

當前方夜幕中出現一座蒼茫大山，山體盡披巨大藤蔓，猶如無數條龍蟒纏繞。那亙古的滄桑之意，令青霄不禁一呆，心中想起不知何處聽過的四句民謠。

山上林木甚密，又與藤蔓相連，包裹的不見一塊巖石。有些極粗大的藤身直入山體內部，撐開一道道巨大裂隙。裂隙中透出光亮，卻又靜悄悄的、帶著幾分神秘。

只聽王鐵錘道：「到了！那便是祖藤。」

油嘴譚鬆一口氣，開口道：「這祖藤說來十分神奇，乃是一株上古靈藤。不知什麼緣故，盤踞於此，一盤就是上萬年，要不怎麼整座山都覆住了？分不清是山包著藤，還是藤包著山。且喜食血蝶。若非老王包囊撕破，這次捉到的蝶兒著實不少，說不定能多分幾枚果子。大仙懷中的果子，便是祖藤所結。」

青霄道：「它吃血蝶？」

油嘴譚連連點頭，道：「是啊。許多年前，聽說在山腹某處，還能見到它的法體。後來就一天比一天弱，若非血蝶支撐，說不定...說不定已死...」死字一出口，登時惹得其他人皺眉。

王鐵錘怒道：「大仙面前，休要胡說八道！」引青霄來至一處洞口。那山洞十分寬闊，洞頂藤蔓虯結，直入洞內。想來原本也是一道粗大裂縫，經人工開鑿修理而成。近處觀看，果見藤蔓皆已枯死。

青霄放出神識，籠罩整座山脈，也感覺不到這株上古靈藤的氣機。

王鐵錘道：「進了祖藤山，我們不能飛行。」說著躍落地面，一路左拐右繞，如同進了地下迷宮。只覺整座山盡被藤蔓掏空，洞連洞、縫連縫，上下相接，四通八達，仿佛一座巨大無比的蟻穴，令人望之生慄。其中較寬敞的洞穴皆有人居住，洞口生著火堆。

藤蔓上又隔一段便有一大片綠油油的瑩光分布，王鐵錘指著道：「那是夜明草的汁，許多地方不能生火，就用它照明。」

火堆冒出煙氣，瀰漫了整個山腹。山體漆黑如鐵，其上怪藤纏繞，又點綴著無數個紅紅綠綠的光團，既奇異又壯觀。

走了大半個時辰，眼前一亮，來至一個開闊所在。

只見前方一個天井狀的巨大空間，高近百丈，四周密密麻麻皆是一個個民居孔洞。洞中火光點點，如滿天繁星。洞外則是一條棧道，從底部螺旋而上。道旁遍布攤販，人來人往。

一束造型別致、彎曲纏繞的老藤從天井正中垂下，直達底部上方二三十丈的位置。藤上遍塗夜明草汁，青翠欲滴。另有許多細藤，橫七豎八在相對的崖壁之間勾連。其上掛滿飾物，瑩瑩點點，頗見趣味。

王鐵錘道：「大仙，我家快到了，這邊請！」一面引路，一面將腰中包囊交給油嘴譚等人，讓他們自去交付。

青霄心道：「此處不見天日，卻又光怪陸離，倒有幾分『鬼市』樣子。」懷中雖有祖藤果，但看棧道上行人臉色，皆有幾分陰鬱之氣。旋又想到，連同王鐵錘在內，這些人已應是冥世中的怨鬼，便即釋然。

王鐵錘的家不過是一處略寬綽整潔的洞穴，幾截粗細不等的木樁布成桌凳，此外便是一個石櫃，一叢火堆和火上支著的鐵爐。

王鐵錘邀青霄落座，便要斟茶。

青霄擺手道：「不必，帶我去見那位長老。」

王鐵錘忙道：「是、是。見長老本須早一日通稟，大仙自然不用，只要打個招呼，即刻便去。」叢櫃中取出一隻血蝶，用夜明草汁在它的八隻翅翼上分別畫了符號，放飛洞外。

二人隨後出來，高高低低行了一陣，走到一段藤蔓極稠密處。其中一根粗藤上開了一方洞門，王鐵錘放飛的血蝶正停在門邊，靜靜振翅。

王鐵錘低聲道：「小人未被允許入內，就在這裡等著。」

青霄點點頭，邁步進洞，不禁一怔。

只見洞中光線甚暗，地上鋪滿潮溼的木屑。一大團苔蘚似的絲蔓生長成椅子狀，居中坐著一名老者。那老者乾枯如柴，頭髮鬍鬚長成一片，年紀甚老。四肢軟垂，與絲蔓相連。若不是眼珠轉動，與死屍無異。

老者微微點頭，道：「小老行為不便，難以施禮，大仙勿怪。有什麼問話，只管請問。」聲音艱澀，如啟久閉之門。

青霄躬身道：「不敢。可否請長老講一講此界歷史？」

殘長老思索良久，道：「我在這裡坐了一百七、八十年，手腳已和祖藤長在一起，也因此知道了些它的記憶。此界原本一片和平，天地間矗立著一株巨大無比的桃樹，蔭蔽著廣袤大地和無數生靈。春天時，花瓣紛落如雨。夏季細雨霏霏，滋養溫潤。秋季天空高澈，透過雲層，可依稀望見累累的桃葉果實。冬季桃葉不落，風雪難侵。乃是一個名副其實的世外桃源。」

青霄心道：「原來上古真有桃源，難怪青劍一直不肯放棄。」

殘長老又道：「然而天道反覆，不知什麼時候，從什麼地方，忽然出現一個法力無邊的魔神。那魔神來到此界，大肆屠戮生靈。最終與桃樹化身的仙人一場大戰，兩敗俱傷。那魔神遁入混沌，一去不返。桃仙人也被魔性侵蝕，化成一株藤蔓，就此蟄伏不起。這便是祖藤了。其時天地慘澹，萬物凋零，只有些鬼物哀嚎遊蕩，故此界又名『鬼市』。」

青霄道：「此界如今由何人主持？」

殘長老長聲嘆息，道：「是『聖祖』。祖藤告訴我，他便是當年的魔神。」

青霄心中震駭，緩緩道：「他不是一去不返麼？」

殘長老道：「想來他傷勢已愈，但自從回來後，除了使血蝶採血，便無其它動靜。奈何祖藤一天比一天衰弱，只靠血蝶維持生機，此界再無制他之人啦。」言下十分感傷。

青霄沉吟道：「這麼說，復命人和血蝶都聽命於聖祖了？」

殘長老道：「正是。」

青霄道：「老人家可知，這些復命人都是諸界枉死的鬼魂？」

殘長老道：「知道。近二百年來，此界人丁劇增，十有八九仍是『聖祖』在暗中操持。」

青霄點點頭，心道：「看來一切源頭，只在『聖祖』處。此事難以善罷，他是上古魔神，我未必是對手。若祖藤仍可以幫忙，勝算才多些。」當下道：「請讓我與祖藤一見。」

殘長老略一猶豫，道：「小老這便向祖藤稟報，大仙暫回去等候。明日天明，當有消息。」

青霄道了謝，出來與王鐵錘相見，仍回他家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