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的老太太（小小說）

2020-09-05 冬月之戀

許老太年輕時守寡，男人生病去世得早。這些年來，她既當爹，又當媽，好不容易將兒子常寶拉扯大。眼見著兒子成家立業，可是她也老了，邁入了風燭殘年。

許老太原來一個人住在鄉下的老房子裡，可是一場大雨之後，土坯牆的牆體出現裂縫，指不定哪一天就會坍塌。常寶牽掛著母親的安危，就把她接到新房子來，和自己住在一起。

對於常寶的決定，一開始他媳婦瑞芬是不同意的。女人的意思，老房子拾掇拾掇還是可以住的；再說了，多一個人多一份口糧與開銷，這對於精打細算錙銖必較的瑞芬來說是不能忍受的。她是村裡有名的吝嗇女人，平時恨不能一分錢掰成兩半來使。

這幾年家裡的經濟並不寬裕，常寶是一個不安身喜歡鬧騰的人，鼓鼓搗搗的做一些小生意，可大多數時候都折了本。瑞芬守著幾畝薄田，維持著一家人的口糧。去年在老房子附近，常寶東挪西湊，欠下一堆債務，好不容易建起一幢新房，房子建好了，卻再也沒錢裝修。

瑞芬反對婆婆住過來還有一層原因，那就是她嫌棄婆婆邋邋遢遢，不講衛生。許老太年輕的時候就迷上了撿破爛，這兩年更執著了。老太太每天天不亮就出門，將一些廢舊的紙殼、瓶瓶罐罐和廢銅爛鐵拾回來，在小院子裡堆塞得滿滿當當。有些廢品散發出難聞的氣味，這些都讓瑞芬生厭。恨物及烏，對於婆婆的所為，很多時候她都橫加指責。在瑞芬看來，婆婆撿破爛賺不了幾個錢，反倒讓一些鄉鄰看不起。

只是婆婆性子很倔，雖然過去她為拾破爛沒少同瑞芬發生口角，可每次爭吵過後，她還是我行我素，不聲不響地出門，照例撿回她的破爛。

這時候，常寶便也忍不住埋怨母親幾句：媽，你歇下不行嗎，都一把年紀了，還四處晃悠個啥？

老太太馬上反駁說，你媳婦糊塗，怎麼你也不明白呢？別小瞧你媽撿的這些破爛，補貼一下家用總是可以的。孩啊，你媽只要能夠動彈一天，就可以幫襯你們一天，家裡不是還欠下那麼多債務嗎？我可不願坐下來享清福！

你呀，一輩子就是個駱駝命，總在瞎忙活！常寶沒好氣地說。既然說服不了母親，他也覺得沒轍，只好聽之任之了。又一想，老人出門拾荒，活動一下身子骨也好，真要呆在家裡，說不定還會憋出什麼病來。

這一天，家裡的那頭老母豬忽然病倒了。瑞芬請來獸醫打了兩回針，卻依然不見好轉。拖了兩日，老母豬終究還是一命嗚呼了，一家人為此心疼不已。

瑞芬心情難過，早晨看見婆婆端著碗圪蹴著身子在院子裡吃飯，她便指桑罵槐地罵開了：這日子沒法過了！自打家裡來了「掃把星」，咱家就沒甚好運！

一大早你胡咧咧個啥呢？誰願意母豬生病呀，這不是意外麼？常寶制止老婆道。

什麼意外呀，我看八成就是整天往垃圾堆裡鑽，把病毒招惹回了家…… 瑞芬言之鑿鑿地說。

盡瞎說！越說越不像話了！常寶拉下臉說。

一旁的許老太聽了，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眼角流出幾滴清淚。她有心同瑞芬好好說道說道，可為了兒子，為了這個家的和睦，她終於還是保持了緘默。

我的話你別不信，有本事你多掙幾個錢回呀！家裡欠了一屁股爛帳，這下更是雪上加霜，這日子簡直沒法過了！瑞芬氣咻咻地說。

唉！常寶長嘆了口氣，他還能說什麼呢？這些天幾個債主紛紛找上門來，他為了錢的事也是愁壞了腸。

許老太進了屋，放下碗筷，在牆角抖抖索索地尋出一隻蛇皮袋，卷好塞在腋下，不聲不響地邁著碎步出了門，徑向村子旁邊的那家化工廠走去。愁眉鎖眼的常寶和怨氣衝天的瑞芬誰也沒注意老太太的行蹤，即使看見他們的母親出了門，他們也會習以為常的，不用問，老人又出門撿垃圾去了。

許老太慢慢走著，一路迤邐而行，很快便來到了那家化工廠旁邊。這裡的生產區是許老太經常光顧的地方，每次過來，她總會有意外的收穫。大多數時候，她會拾到一些廢鐵呀，廢塑料管呀以及廢蛇皮袋一類的東西。因為化工廠離著村莊近，也有少數村民鋌而走險溜進廠區拾荒的。廠區內保衛科的工作人員為此不堪其擾，對那些拾荒者驅趕了許多次，可收效甚微。廠區的圍牆有多處漏洞，一些人很容易從那裡進到生產區裡來。就像現在，許老太神不知鬼不覺地從院牆的一處缺口進去，她煢煢孑立的身影很快出現在臨近湖邊的那一堆垃圾場中。

常寶是在下午一兩點鐘被村支書喊到化工廠裡去的。支書在電話裡說，你趕緊到化工廠來一下，你媽出事了！常寶一聽，嚇出一身冷汗，他和瑞芬跟頭流星便往化工廠裡趕。

最早發現許老太倒在垃圾場中的是一名外出解溲的工人。那名工人走近垃圾場時，發現那裡散發出難聞的氣味，許老太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已然停止了呼吸。工人趕緊報告了領導，人們七手八腳地將許老太抬到了垃圾場一旁的空地上。

常寶夫婦趕到那裡時，村支書和幾位領導模樣的人也在現場，人們神情嚴肅。常寶撥開人叢，俯身下去，見到神情安詳熟睡了一般的母親，嘴裡喊著：媽呀，你醒醒，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你母親中毒去世了，我們也很難過。那垃圾場中有一些裝化工原料的廢袋子，昨晚剛下了場雨，雨水與殘留的廢料發生化學反應，產生大量有毒氣體，所以…… 一名領導模樣的人說。

經過協商，廠方很快做出了賠付決定，一次性賠償常家二十五萬元損失費。

許老太的喪事在吹吹打打中進行著，常寶渾身縞素，哭得很傷心。瑞芬呢，哀嚎了幾聲，只是擠不出一滴眼淚。

不久以後，村民們便發現，常寶家的房子裝葺一新，窮得叮噹響的常寶竟然買了一輛小車，在村裡開進開出，很是風光。

【作者簡介】 姚建林，網名冬月之戀，湖北黃石人。業餘喜愛寫作，喜歡小說、散文和詩歌，作品散見微刊。華文原創小說籤約作家

相關焦點

  • 接站（小小說）
    接 站（小小說）作者：嚴忠付"老太太顫顫巍巍地拄著拐杖進屋去睡了。小彬剛才那句帶老太太去火車站接小軍的話一出口，便後悔了。這趟城不去也得去了。反正起來了，還是洗下車吧。平日裡，很少洗車，實在太髒了。小彬便換上雨鞋，水龍頭接上膠管，將麵包車倒了出來，譁譁地洗了起來。想想也是，臨近年關了，也該進城採辦一些年貨了。老娘、媳婦、兒子也該買套新衣裳過年了。
  • 李利君 ‖ 熱鬧（小小說）
    作品散見《百花園》《小小說選刊》等報刊，併入選各類年度選本。出版《等到天亮》（小小說）、《小小說的九十年代後》（小小說評論）、《湛江：中國的飄帶》（歷史散文）。代表作小小說《熱鬧》，2005年曾被《百花園》雜誌社評為小小說年度人物。
  • 小小說丨拾荒媳婦
    原創 劉玉廣 （這是 笑著歌 第 1087 篇原創作品） 搬家到現在，已經十多年了。 鄰家媳婦還一如既往地「忙忙碌碌」，整個小區都叫她「拾荒媳婦」。 離開6年後的一天，我路過，突然心血來潮想回老房子看看。老棚戶區改造開始了，那些老房子正在拆。 「拾荒媳婦哪去了？」我問物業的電工師傅。老師傅「哼」了一聲：「你是第一個打聽她的。我也不知道她搬哪兒去了。聽說她有精神病。」
  • 《繭》（小小說）
    《繭》（小小說） （歡迎讀者朋友們點評！）《繭》（小小說）《繭》（小小說）
  • 警犬（小小說）
    警犬（小小說）----2020年8月20日前幾天的一個早晨，老王正在公園晨練。一位英國婦女，年齡肯定是六十以上了。她在遛狗，那是一條狼狗。
  • 陳玉光（教授/作家）：《退休》（小小說）
    《位置》（小小說）作者：陳玉光（教授/作家）猛然從局長的位置上退下來，鄭局長很不適應。《位置》（小小說）作於2020年10月29日《位置》（小小說（歡迎讀者朋友們點評！）
  • 再說小小說（文學課）
    勿庸置言，自有分鑑，因而「書香中國」的推介文章最後說：「當下以及可預想的未來，這類人物（孔子、屈原、司馬遷、蘇東坡、曹雪芹等）不大可能出現了。所以回望古代有了緊迫感。 由此我們重提小小說，就是想要在茶壺與夜壺的對照對應中，小掉小說的虛無主義與急功近利，從而繼承民族文學的優秀傳統，重構「以文化人、人文化成」的價值體系。小說作為一種文學體裁，自然可以承載各樣的價值觀，呈現萬類霜天的千姿百態，但文學的聖經始終應該是「天不變，道亦不變」，是這樣的吧？ 曹丕在他的《典論·論文》裡說：「蓋文章，經國之大業，不朽之盛事。
  • 沈宏：謝恩（外一篇）｜小小說
    李立綱：暗戀｜小小說陳國凡：賊｜小小說陳國凡：飯局｜小小說謝沁宏：閨蜜｜小小說謝沁宏：馬來熊嫂美容記（外一篇）｜小小說
  • 東莞（橋頭）小小說創作基地再添新成果
    近日，橋頭小小說領軍人物莫樹材的小小說集《驟雨中的陽光》由時代文藝出版社出版，這是東莞（橋頭）小小說創作基地、東莞市小小說學會、橋頭作協取得的又一重要文學成果。東莞小小說創作基地落戶橋頭7年以來，一大批作者從這裡起步，成為東莞小小說的生力軍，不斷有新成果新精品問世。莫樹材是土生土長的實力型本土作家，從1960年開始寫作。
  • 出乎意料（小小說）
    出乎意料（小小說）何華民 栓柱是某加工廠維修工，曉莉是某商貿公司業務員。倆人結婚7年，日子還算平穩。後來，業務員有了外遇，是機關公務員。再後來，業務員提出與維修工離婚。再再後來，維修工同意並且籤了離婚協議，不日將去辦理離婚手續。再再再後來，維修工提出一個要求：離婚前見見業務員的公務員。業務員同意了。
  • 高五幸：回門（小小說）原創
    高五幸：回門（小小說）原創高五幸：回門（小小說）原創按白鹿原下農村的鄉俗，姑娘出嫁三天後要回門婆婆的賢慧更讓冬梅感動，瞌睡少，起來早的婆婆，等到日上三桿她（他）們醒來了，就從灶房裡端出兩碗「荷包蛋」……。「有家的感覺真好」！冬梅吃著婆婆打的雞蛋，淚花花在眼眶眶閃，婆婆見了，問「回門」高興為何還掉淚，冬梅說是激動的。婆婆從衣袋底底翻了半天，掏出一卷捲毛毛票，「給，這也上百塊呢，去給你爸買點東西。甭嫌少，是媽個心……」。
  • 月亮草（小小說）
    月亮草（小小說） 萬嶺箐月亮純淨，傳說萬嶺箐月亮巖上罅隙裡長有月亮草，每當中秋月夜，採集月亮花草葉上的露水，老輩人一代代傳下的說法，這是普天下最乾淨的水露，可以讓人的眼睛變得更明亮深美。我和嚇慌了神的兒子班主任田老師涉過了育江河、竹墨溪，翻過了火星山、捨命崖，再盤旋而上，就是月亮巖（小名獨步巖），顧名思議，也就往上的路極窄，僅容一隻腳。但到了巖上，山峰忽又闊大了起來。說起來和人生倒有點相像。這話可不是我說的，是村小老校長說的，我可沒這個水平。我心急如焚地和田老師穿行在在喜氣洋洋的中秋月光裡。中秋的滿月已穩穩地掛在萬嶺箐的天幕。
  • 陳玉光（教授/作家）：《色戒》（小小說）
    《色戒》色戒（小小說） 作者：陳玉光（教授/作家）《色戒》（歡迎讀者朋友們點評《色戒》（歡迎讀者朋友們點評！）
  • 胡作非為（小小說）
    胡作非為（小小說）陶澤祥天涯鄉烏有村有個出名的養牛大戶。那時，我沒有資金，是姚鄉長幫我到信用社貸款（特惠貸）五萬元，修建了牛舍，購買了兩頭能繁母牛。關鍵的是我不懂養牛技術，姚鄉長便帶我到省外的一個大型養牛場學習。姚鄉長不怕苦，也不怕累，還發揚艱苦樸素的精神。在外省學習期間，為了節省開支，與我同吃同住。吃最經濟的便餐，住最簡陋的小旅館。我們倆擠在一張床鋪上，談論發展養牛前景，有說有笑，好不熱鬧……」胡為正眉飛色舞地講得起勁時，在場的領導都瞪大了眼睛。
  • 王書祥小小說選（第二集）
    監利作協龔場分會王書祥小小說選濫竽改鶴德摘編 新時代正步 今天 （ 第二集） ） 「哥！」延續閱讀小邑超市飛出災星（小小說） ​文/王書祥 何霞與老公前些年在村頭開一小賣部，與時俱進改叫士多，賺了兩桶金，建起村中最高的樓房，請老者取名稱《小邑超市》。邑，都市或縣之說。這裡是村，詞不達意或用詞不當？啊，好在有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孔子的用語，邑亦村也。看來，邑用在這裡，有如杏花村之酒，增點文化韻味！
  • |過年肉（小小說）
    吳從惠過年肉（小小說） 吳從惠 過年，生產隊通常要殺頭豬，按人口數分點肉。
  • 小說：窮小夥好心救助拾荒老太，結婚收到老太神秘大禮，打開傻眼
    但是我在風雨夜好心救助了一個拾荒的老太，而我救的那個老太，在我結婚那天，給了我一個神秘的大禮，我的命運開始發生轉變了。我還記得在那個風雨夜，那個時候我是去給我現在的妻子提親。當時我確實很窮，基本上沒有人能看得上我，但是當我見到那時的妻子的第一眼，我就深深的喜歡上了她，那是個特別漂亮的姑娘。我知道我可能沒有太多的機會，但是，我想要為自己爭取一把。
  • 小說：窮小夥風雨夜救拾荒老太，結婚收到老太神秘大禮，打開傻眼
    但是我在風雨夜救了一個拾荒的老太，而我救的那個老太，在我結婚那天，給了我一個神秘的大禮，我的命運開始發生轉變了。我還記得在那個風雨夜，那個時候我是去給我現在的妻子提親。當時我確實很窮，基本上沒有人能看得上我，但是當我見到那時的妻子的第一眼，我就深深的喜歡上了她，那是個特別漂亮的姑娘。我知道我可能沒有太多的機會，但是，我想要為自己爭取一把。
  •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小小說）
    趙利民 在漫長的生命旅途中，每個人都會遇到生命中的貴人，在命運的緊要關頭，貴人的一句話，扶一把，頓時絕處逢生，柳暗花明，扭轉了乾坤，海闊天空；但有時也會遇到生命中的垃圾人，他們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甚至損人不利己，使你本來一帆風順的生命，有了他（她）的出現，從此布滿荊刺，甚至萬劫不復，打入十八層地獄，永難翻身。本文主人公周金鳳就是個吃了誰家飯，砸了誰家鍋的垃圾人。
  • 小說：窮小子提親被拒，救助拾荒老太2月後收到一箱子，嶽母后悔
    但是我在風雨夜救了一個拾荒的老太，而我救的那個老太，在我結婚那天，給了我一個神秘的大禮，我的命運開始發生轉變了。我還記得在那個風雨夜，那個時候我是去給我現在的妻子提親。當時我確實很窮，基本上沒有人能看得上我，但是當我見到那時的妻子的第一眼，我就深深的喜歡上了她，那是個特別漂亮的姑娘。我知道我可能沒有太多的機會，但是，我想要為自己爭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