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金瓶梅》裡西門慶幾個女人(下)

排第四的是孫雪娥，原是西門慶第一任老婆陳氏的貼身丫鬟，後被西門慶收為小妾。和李嬌兒、孟玉樓、潘金蓮等人不同，孫雪娥作為小妾，在西門慶家裡更像是後勤大管家，伺候西門慶一家吃喝。

在西門慶所有女人中，孫雪鵝是最悲催的，兢兢業業維持一大家子的飲食最終竟淪為娼妓，是在可悲可嘆！

孫雪娥雖然是西門慶的第四房妾但自始至終沒獲得西門慶的寵愛，還屢受西門慶、潘金蓮、龐春梅等人欺辱。在西門慶的妻妾中孫雪娥算是個異數，之所以能被西門慶收房，一來是因為她是西門慶元配陳氏的陪房丫頭，在家有年頭了，趁著潘金蓮進門，西門慶與他戴了鬒髻，排行第四。另一個原因是，給孫雪娥收房是因為孫雪娥廚藝好，在家專管上灶。有這麼個人管理廚房，對西門家這個人口眾多，應酬繁忙的家庭來說，真是發揮了巨大的作用。

在全書中，寫到過西門慶在孫雪娥房裡歇宿的，只有一次。其他時候，都是讓她給揉肩垂腿做吃的。

第五十八回「潘金蓮打狗傷人　孟玉樓周貧磨鏡」中寫道：

話說當日西門慶陪親朋飲酒，吃的酩酊大醉，走入後邊孫雪娥房裡來。雪娥正顧灶上，看收拾家火，聽見西門慶往房裡去，慌的兩步做一步走。原來孫雪娥也住著一明兩暗三間房──一間床房，一間炕房。西門慶也有一年多沒進他房中來。聽見今日進來，連忙向前替西門慶接衣服，安頓中間椅子上坐的。一面揩抹涼蓆，收拾鋪床，薰香澡牝，走來遞茶與西門慶吃了，攙扶上床，脫靴解帶，打發安歇。一宿無話。

好容易來了一次，還「一宿無話」，說不定是西門慶喝多了走錯門。可這足以讓孫雪娥得意一番。第二天一早，孫雪娥將西門慶送出房間，便開始在院子裡呼張喚李，炫耀起來，還說當家的答應要買個丫頭給她，頗有小人得志的意味。孫雪娥與李嬌兒幾次與潘金蓮暗中較量，最後都以失敗告終。

最為精彩的一次是評書中的西門慶激打孫雪娥一回。這回書中說西門慶想吃荷花餅，讓廚娘孫雪娥烙餅。孫雪娥認定是五娘潘金蓮挑撥。於是就和潘金蓮的大丫頭也是本書的另外一位主人公——春梅拌了幾句嘴，沒想到本來不是很大的事，被金蓮一挑撥，成了大事。讓西門慶衝到廚房，把正在做飯的孫雪娥痛打了一頓。

對此，其他老婆們自然是議論紛紛，潘金蓮就很不忿地說：漢子在屋裡睡了一夜，得了些顏色，就開起染坊來了。若不是大娘房裡有大妗子，二娘房裡有桂姐，三娘房裡有楊姑奶奶，六娘房裡有銀姐，我房裡有潘姥姥，且輪不到你那屋裡去。

或許，在西門慶眼裡，小妾孫雪娥對他來講從來都不是他的女人，只是找來的管事婆，二人之間沒有情感可言，更談不上柔情蜜語。孫雪娥雖然比後來者潘金蓮、李萍兒來的早，有名分的早，可惜這些都是虛的。潘金蓮以色伺人，李萍兒有才有貌，這些對於奴婢出身的孫雪娥來講，都是自己沒有的本事。

孫雪娥空背了一個小妾的名，但卻沒有小妾的命。沒有男人寵愛的小妾，註定是一個局外人。想必孫雪娥自己也心裡清楚，畢竟自己原先也僅僅是個丫環，多虧陳氏才有了如今在西門慶家的地位。

原本或許也曾奢望過西門慶給自己一絲溫暖，事與願違後唯有做好自己的本分，好生伺候好這個瘟神才能保住自己僅有的小康生活。

孫雪娥的顏值應該在西門慶的女人中排不到前面，否則以西門慶的心思怎麼可能不受寵愛。從這一點來看，自古至今，美女都是奇貨可居，就像如今美容院生意是越來越紅火，女人為了追求美貌也是大費心思。雖說容貌不能一輩子吸引男人，但是好的顏值卻能瞬間拿下男人跳動的心扉，有了開始才能有故事過程，至於結果最終如何，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後來，西門慶與宋惠蓮有奸，孫雪鵝把兩人的姦情透露給了來旺。來旺醉謗西門慶。然而她自己與來旺私會之事被丫環小玉撞見，西門慶將她一頓狠打，"拘了她的頭面衣服，只教他伴著家人媳婦上灶，不許他見人。"(第二十五回)小說中寫西門慶入她房中宿歇事極少，"有一年多沒進他房中來"，後一次僅吃得酩酊大醉了，偶然撞進她房(第五十八回)，雪娥景況才略有好轉，因漢子在房裡時少，所以她無銀錢來源，妻妾姐妹們湊資玩耍飲酒，她多不去，月娘帶眾妾外出，她則每每守家。

西門慶死後，金蓮、春梅與陳經濟的姦情暴露，雪娥便在吳月娘耳根前極力攛掇打發她們出門，並率丫環媳婦棒打陳經濟，終於得報前仇(第八十五、八十六回)。但後來她攜財跟來旺私奔，被拘捕，官賣周守備府，頃刻間落到了龐春梅的手裡，即刻被掠去頭面花翠衣裳，下廚為奴(第九十回)。以後，又因春梅要在守備府中安插陳經濟，因恐雪娥知情舉發，便把她賣到了臨清酒家為娼(第九十四回)。守備府周秀的親隨張勝包下了她，可是等到張勝殺死陳經濟，孫雪娥見張勝被杖殺，恐怕拿她，便自縊身亡(第九十九回)，終年34歲。

排第五的是潘金蓮，從小家裡窮，就被送去學彈唱，她本性機變伶俐，不過十二三，就會描眉畫眼，傅粉施朱，品竹彈絲，女工針指，知書識字，梳一個纏髻兒，著一件扣身衫子，做張做智，喬模喬樣。後來在張大戶家裡彈唱，給已經年邁的張大戶悄悄收用，誰知這個大戶怕老婆，只得把潘金蓮送走。這大戶心下又不舍，見武大忠厚，因此不要武大一文錢，白白地嫁與他為妻。武大若挑擔兒出去，大戶候無人，便踅入房中與金蓮廝會。再到後來，她勾搭上西門慶，合謀把武大殺死，一頂轎子悄悄抬到西門慶家中做五房。

排第六的是李瓶兒，西門慶是她的第四任丈夫。她先與大名府梁中書為妾。梁中書乃東京蔡太師女婿，夫人性甚嫉妒，婢妾打死者多埋在後花園中。這李氏只在外邊書房內住，有養娘服侍。只因政和三年正月上元之夜，梁中書同夫人在翠雲樓上，李逵殺了全家老小，梁中書與夫人各自逃生。這李氏帶了一百顆西洋大珠，二兩重一對鴉青寶石，與養娘走上東京投親花公公，被安排嫁給花公公的養子花子虛。

這一對比，就不難知道，潘金蓮是這6個女人中最命苦的人，就算嫁到了西門慶家裡，也是最沒錢的主兒。且看吳月娘是正妻，而且娘家備的嫁妝不少，地位尊貴，也不缺錢；李嬌兒在院裡賣唱，也攢了一些體己，而且管帳，自然有錢；孫雪娥雖然也是丫鬟出身，但是管著後廚，雖然沒什麼油水可撈，但也承擔著重要的家庭功能；孟月樓和李瓶兒都是寡婦，從前夫得了不少財物，李瓶兒後來更是給西門慶生了兒子，母憑子貴。唯獨潘金蓮，雖然是寡婦，但是前夫武大郎沒有留下半點錢財，自己也沒什麼積蓄，若要在西門慶家立住腳跟，只能靠取悅西門慶，博得他的歡心。換句話說，吳月娘、李嬌兒、孫雪娥、孟玉樓、李瓶兒，這5個人沒了西門慶的寵溺，都能在西門慶家活得好好的；可是潘金蓮，如果失了西門慶的歡心，就會成為地位最低的，日子會很難過。而且，潘金蓮從小就進入優伶行當，耳濡目染的「以色事人」，早就成為她的一種謀生手段。

從《金瓶梅》的描寫來看，潘金蓮還是一個要強的主，處處出風頭，不可能甘受冷眼。如此說來，潘金蓮是一個苦命之人門慶的6個女人中，沒有誰真正有尊嚴。潘金蓮是最窮的一個，也是最沒尊嚴的一個。生活一步一步地脫掉了她的衣服，最後她被武松割頭剖心，極其悽慘地死去。所以張竹坡點評潘金蓮之死：讀至此，不敢生悲，不忍稱快，然心中測測然難言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