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第一次接觸到暖的身體,也是唯一的一次。我知道我需要一點勇氣,抱住她的勇氣。要不然,我就永遠別想取代她心目中的小武生。」——《暖》
電影院《暖》是根據莫言小說《白狗鞦韆架》改編而成。無論是原著還是電影,它總是讓人感受到的是女主人公暖的命運是殘酷的。
莫言筆下的暖,是一個漂亮、能歌善舞,能夠走出大山的女孩,在一次的坐鞦韆的時候,由於鞦韆的年久失修被刺瞎了一隻眼。
之後,她在等待兩個深愛的男人無果之後,她嫁給了一個整天「捉弄」她的啞巴。悲劇似乎總是離不開她,後來暖生了三個小孩,全是啞巴。
但是電影或許是想緩和這種殘酷,讓暖變成了一個瘸子,三個小啞巴也改成了一個可愛美麗身體健康的小女孩。
這樣的改編是喜歡的,因為它是極容易讓人接受的,是不那麼殘忍和絕望的。
徽式建築,泥濘小路,高高蘆葦在風中搖曳,陰雨連綿而永不停歇的惆悵。
在城市工作的井河,回到了闊別10年的農村老家,在家鄉的橋頭,井河遇到了昔日戀人暖,在他的眼中,初戀情人暖兒,一低頭,一莞爾,美不可方物。
但是,眼前這個,曾經讓她很怕見到,有從未忘記的人,已經從一個歌善舞的姑娘,變成了邋遢、粗俗的瘸子村婦。
在井河看來,如果沒有那一次意外,如果沒有沒蕩鞦韆,如果鞦韆的繩索沒斷,或許會是另一種結局。
暖是一個等待者,是命運的被動者。
年輕時候的暖是那樣的活潑美麗,是最有希望可以走出大山的,所以,她比別人更嚮往外面的世界。
就像蕩鞦韆的時候,井河看到的是稻草堆的尖,啞巴在幹活,而暖看到的卻是是北京,是天安門,那個她的夢想所在。
鞦韆是一種物像,是一種假想的飛翔。
它給了暖飛向外界的希望,鞦韆架在空氣中尖銳的鳴響,跌落,讓她失去了最後一點走出鄉村的機會,把暖所有的希望都覆滅了。與暖兒在鞦韆架上的幸福瞬間,左右了井和所有青春年少的記憶。
雨下起來了。
小武生的到來,讓漂亮的暖開始情竇初開,暖用著自己的方式,瘋狂的愛戀著,換來的結果卻是無盡的等待與無限的失落。小武生英俊的外貌,得體的言行,表演的精湛,都是村民們心中所認為的「城裡人」。
可惜在小武生的內心裏面,他一直是自卑的,這種自卑最終通過井河口中說出——「別想了,他能看上咱們?」這種城鄉差距,心理上的認同,都似乎預示著暖的等待的失敗。
如果說對小武生的等待充滿一個年輕少女單純執著的等待,那麼對井和的等待卻有了些許的苦澀和猶豫:「如果接連三封信都沒有回,你就不要再想著我了。」
當一個村的人們把井和送進大學的門,暖兒開始了她第二次的等待。
井河與暖是青梅竹馬,他對暖是一種年少時最純真的愛戀。
他的很多行為,都是因為暖。當啞巴捉弄暖之後,他就故意趕走了啞巴的鴨子,最後兩個人還打了一架;
當暖和小武生「戀愛」時,井河在旁邊默默地看著並祝福暖;當暖等待小武生「失戀」後,井河陪在她身邊安慰她;而之後井河瘋狂的念書,為的就是希望能帶暖走出農村。
而井河帶著深刻的農村烙印走向城市走進大學時,井河對暖、對承諾、對家鄉的態度開始轉變,這是現代物質文明對古老的傳統鄉村文化的顛覆與勝利。
他發現暖對他而言,並不像之前那麼重要了,他找到了自己認為「更重要的東西」,甚至在潛意識裡面,他把暖當成了一種心理負擔,他不希望暖來信。
等待是可以改變一個人,同時,也可以成全一個人,等待成全了啞巴。
啞巴由於天生無法說話,所以,他只能用行動,這種最直白的方式,來表達對暖的愛。
而這些動作在暖看來,卻是粗魯的,野蠻的,是對她的一種「捉弄」和「傷害」,但是這種捉弄和傷害背後卻是熾熱的愛戀。
當啞巴看到暖第一次等待失敗時,啞巴通過不停的勞作來發洩內心的痛苦;
當暖發生意外後回家時,啞巴小心翼翼地扶在自行車後面,並對暖傻笑;
當井河上大學後,他守在村口幫暖等信,並飛快的把信交給暖,臉上洋溢著和暖一樣的興奮與幸福。
他的鬥笠遮蓋了遲疑驚恐的眼神,粗重的氣息和急促的腳步聲卻洩露了內心翻湧的柔情。
善良的啞巴在最後願為自己所愛的人幸福而放棄,但這一次命運緊緊抓住了他的手。暖的多次不幸使她注意到啞巴,啞巴的不離不棄讓她感到啞巴是她最能依靠的男人。
啞巴與與暖兒更般配嗎?我想不是。是因為啞巴沒有經歷改變,或者說,命運沒有給他改變的機會。
「優秀的日本表演藝術家、中國人民的老朋友」香川照之,演活了中國鄉村啞巴農民的形象。
香川照之在出演中德合作的電影《拉貝日記》後,曾表達:「看到這部電影,日本人多數對此殘忍之事都毫無所知。」,因為涉及南京大屠殺題材,所以日本右派相當不高興。
影片有一重要的流量,演香川照之女兒的關曉彤,當時才6歲,距離真正當上「國民閨女」,還有十一年。
暖的遭遇是令人同情的,在一定程度上,又是必然的。暖從頭到尾都是在等待別人的給予,她把希望都寄託到別人的身上,無論是小武生、井河,還是安排的「相親」。
她沒有意識到,其實是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去實現,而是一味的去等待,可以說她的態度與觀念是造成暖悲劇的根本原因。
井和最後的凝望中救贖了自己:
「我的承諾就是我的懺悔。人都會做錯事的。但並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彌補自己的過失。
如此說來,我是幸運的;我的忘卻就是我的懷念。一個人即便永不還鄉,也逃不出自己的初戀。
如此說來,啞巴是幸運的;我的憂慮,就是我的安慰,啞巴給予暖的,我並不具備。如此說來,暖是幸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