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夜無眠!白羽揉揉針扎似的後腦勺,輕輕起身下了床。
婆婆已經做好早餐了,正悄無聲息地坐在餐桌前盯著鬧鐘瞅,瞅什麼呢?瞅分針一圈圈走,一直走到6:20這個時間點,就可以叫兒子起床吃早餐了——早一分鐘會心疼兒子睡不足,晚一分鐘則擔心兒子嫌乎叫得晚。
白羽叫了一聲媽,婆婆挪眼看了一下表示回答,臉色卻明明白白地不好看。
這是在生白羽的氣呢,心疼昨夜被白羽扔掉的太空被。
昨夜安明朗又喝多了,回來到凌晨一點多,依舊是躺下沒出十分鐘就開始噴射吐。白羽動作慢了一點點,準備好的塑膠袋來不及撐開,只好隨手扯過被子去接燻死人的嘔吐物,以免整個床都遭殃。婆婆則忙著清理兒子的嘴巴和鼻孔,生怕會引起窒息。
等婆婆把兒子安頓好,白羽已經去樓下扔被子回來了。婆婆埋怨白羽不該扔,不知道節約。白羽竭力讓自己聲音保持平靜,宣布從此不再清洗浸泡過嘔吐物的被子,即便婆婆洗了也堅決不再蓋,安明朗不怕浪費被子浪費錢就使勁喝使勁吐吧……
不是成心跟婆婆過不去,安明朗這看見酒就不醉不罷休的毛病已經把白羽折磨得心力交瘁,厭惡到了極致反而能夠平心靜氣。
所以,千餘元的被子悄無聲息地就進了垃圾桶,惹得婆婆甩臉子。甩就甩吧,反正白羽已經習慣了,兒子在她眼裡是360度無死角的好,不容別人說半個不字,兒媳婦也不行。
安明朗在他母親大人的由衷讚美與精心呵護下,越來越往巨嬰靠攏。回家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吃完飯往沙發上一癱,就開始刷視頻玩遊戲,完全看不見家裡大寶需要輔導學習,二寶需要人照料,還有一大堆家務等著處理。只要白羽一喊安明朗,婆婆就趕緊湊上前來:「我來我來,讓他歇歇,上了一天班了……」
白羽無比懷念從前的二人小世界,還有那個手腳勤快、知道體貼人的安明朗。可惜那個安明朗消失了,在婆婆來了之後。
婆婆是勤勞又能幹的,一天到晚忙忙碌碌,既要接送大寶上學放學,又要照看二寶,早上還得早早起床給一家人做飯,仿佛不知疲倦的老牛,白羽內心充滿了感激。
為了讓婆婆多休息會兒,白羽也曾嘗試做過早餐,但兩天之後就被婆婆堅決制止。理由是老年人本來就覺少,醒了也躺不住,還不如早起幹點活兒。
其實白羽心裡很明白,婆婆是瞧不上白羽做的早餐。
這些年都是這樣,大大小小的事,凡是瞧不上的,婆婆都親力親為。大到裝修房子小到給孩子買衣服,一切都以婆婆的決定為準。
天長日久,縱是白羽再好的脾氣和教養,也難免出現磕磕絆絆。
大寶上學後矛盾日益突出,孩子自小由奶奶帶大,婆婆已習慣了包攬孩子的一切,包括白羽對孩子學習上的管教。但凡批評一下孩子的學習態度,孩子尚未反駁,婆婆先不讓:「孩子還小,管這麼嚴幹嘛,大大就好了……」
結果就是五年級的姑娘了,學習完全不能集中精力,寫個作業東瞅瞅西望望,習慣越來越差。
白羽無限頭大。
工作壓力加上家裡一堆亂七八糟的事兒,最近開始一夜一夜失眠。晚上滿腦子亂鬨鬨睡不著,白天腦袋昏昏沉沉一團漿糊,以至於工作接連出現失誤,被領導嚴厲批評。
如此兩次三番,情況愈演愈烈,心情越來越糟,失眠也越來越嚴重。無奈去醫院神經內科開治療失眠的藥,醫生給出的診斷卻是——焦慮症。
呃,焦慮症啊,面對一地雞毛卻無從著手捋順的生活,如何能夠不焦慮?
焦慮的白羽打電話向閨蜜姚瑤傾訴,不出所料被風風火火的姚瑤噼裡啪啦一陣說:「早就提醒你要跟老人分開住分開住,你就下不了決心。再這麼下去,你家安明朗到老也意識不到自己已是倆娃的爸;你家大寶眼瞅著要上初中了,再不糾正學習習慣,上了初中有你受的!」
「可是安明朗不同意啊,怕委屈了他媽。他媽年紀輕輕守寡,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現在把媽分出去,他於心不忍啊,開不了這個口。」 白羽底氣不足地辯解道。
「那你就在這惡性循環中繼續掙扎吧!分開住並不意味著不孝順,可以買房也可以租房,離你家近一些,彼此照顧起來方便。白天你倆上班的時候,奶奶可以過去照看二寶,晚上你倆下班也讓奶奶下班,回自己的家休息休息,你們一家四口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你沒有了顧忌,娃和她爹沒有了護身符,慢慢就都改了毛病……」
慢慢就都改了毛病,多美好的前景!真的能嗎?
放下電話,白羽想了又想,目前這種一團雞毛的生活狀態,到底是誰之過?婆婆的辛勤,自己的隱忍,為何沒有換來俗話中的「家和萬事興」?
要不要嘗試一下姚瑤的建議呢?還是先給安明朗發條信息吧,跟他說說自己的狀況,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否則真的會身心俱垮,看他能否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能否願意去做他媽媽的思想工作。
至於此法對或不對,能不能成,白羽也不知道,心裡一點底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