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的一天夜裡。
一陣大汗把我從睡夢中熱醒。我坐起身來,第一感覺是熱,然後就是黑。空調也不排冷氣了,房內、房外一片漆黑,「是不是停電啦?」我自言自語道。
我摸索著找出手機,打開一看,有供電部門的簡訊提醒:×××所在的電力線路由於供電設施故障停電,我們正在全力搶修,給您帶來不便敬請諒解。時間是23時03分。
隨後,小區內便開始吵鬧起來,有孩子們的哭聲,也有大人們的埋怨聲,還有脾氣暴躁之人的罵聲。這時,就影影綽綽地看到小區保安跑來跑去,不厭其煩地安撫著業主。
供電設施發生故障停電是常有的事,可以理解。於是,我找來久違的扇子(說是扇子,其實就是商家為了推銷產品製作的廣告品而已),一邊搖,一邊等待著電的到來。結果,這一等就是一個通宵,天亮也沒有來電。
第二天7點不到,我就跑去單位上班了(其實,我們單位實行的是朝九晚五工作制,就是為了早點到單位蹭空調)。待到上午11點半時,妻子從家裡打來電話,告訴我還沒有來電無法做飯,讓我中午在外面隨便湊合一頓算了。
到了傍晚,小區供電設施故障仍然沒有排除,我就利用散步的機會買了幾支蠟燭準備晚上用。還別說,買來的蠟燭當晚真就派上了用場。
面對蠟燭微弱的點點亮光,電視沒得看,電腦沒法玩,甚至連手機都不敢多耍,而且天氣又特別悶熱,心裡既煩又躁。大概到了晚上21點,供電部門再次發來簡訊提醒,內容與頭天晚上的一字不差。
慢慢長夜,我一邊扇著扇子,一邊躺在床上期盼著「奇蹟」能夠出現。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迷迷糊糊之中,我便夢回到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在老家過的那些沒電日子。
那個年代,農村照明普遍都是煤油燈,也叫洋油燈,極個別家境好的人家用罩子燈。煤油燈製作非常簡單,主要由瓶子和燈芯兩部分組成。瓶子多數為學生用過的墨水瓶,或其他容積和墨水瓶相當的玻璃瓶。燈芯則是用鐵瓶蓋或鐵片在中間打一小圓孔(也有用古銅幣的),然後在孔中嵌入用鐵皮製作的小圓筒,再用草紙或棉線做成捻子穿在圓筒中製作而成的。捻子上端與圓筒平齊或露出少許(視火苗大小而定),下端留足一定的長度泡在煤油中。
為了節約煤油,很多家庭不到天黑透是不點燈的,即使點了,火苗也是一點點。記得當年,我家只有一盞煤油燈,每天都是到了天黑得對面看不清人臉時才點的。晚上點燈首先是在灶火(廚房)用,然後再端到堂屋(主房)用,最後再用它去照亮母親的紡花車。還好,我們讀書的時候是沒有家庭作業的,要不,母親紡花就要等到深更半夜了。
關於煤油燈,讓我最記憶猶新的是端燈,特別是由灶夥往堂屋端的時候,必須要特別特別地小心,尤其是遇到下雨和颳風的夜晚時更要加倍小心。端燈時,一隻手穩穩地端著燈,另一隻手則握成半圓擋在火苗前,防止被風吹滅。腳步要慢慢地向前探著走,眼睛既要盯著火苗,又要向前找尋方向,稍不小心,就會被火苗燒到手,或讓風把火苗吹滅,「躡手躡腳」這個成語用在端燈上是再貼切不過的了。
也許有人會說,直接把燈吹滅端到堂屋重新點起來不就行了。要知道,那時2分錢一盒的火柴也是特別珍貴的,誰都不捨得多用一根。
如果說煤油燈是我小時候的點點時代記憶,那麼,薰蚊子則是另外一道「風景」了。記得我尚未讀書時,每逢盛夏時節,蚊子特別多,天將傍晚的時候,成群結隊的蚊子便聚集在房屋門口,轟轟亂叫。到了天黑,這些討厭的蚊子又鑽進屋內,在屋裡飛來飛去,攪得人們無法安睡。
那時,農村95%以上的人家基本沒見過蚊帳。為了躲避蚊子和乘涼,男人們紛紛拿起蓆子(苫子)和被單走到戶外,或當街,或坑邊,蒙頭便睡。能掙工分時,他們便去看麥場、看莊稼、看瓜地、看菜園、看窯場等等,做到掙工分和乘涼兩不誤。
男人能到戶外躲避蚊子和乘涼,女人、嬰幼兒、行動不便的老人就不能到戶外了,最多也就是在自家當院涼快一會兒就要回屋了。
為了驅趕房屋內的蚊子,傍晚時分,家家戶戶都會在自家當門(客廳)門坎處用麥糠點上一堆火(死火),放上「六六六粉」或蒿子,用煙把蚊子從屋內燻出來。然後再把門窗關嚴,把尚未跑出來的蚊子燻得失去知覺。每當這時,薰蚊子的煙霧和做飯的煙霧攪和在一起,把整個村莊都籠罩在灰幕當中,「六六六粉」的氣味和蒿子的氣味也在空中久久不願散去,好像在提醒著人們,房屋內的蚊子已經被燻跑了。睡覺前,人們再把薰蚊子燒過的餘灰清理乾淨,用涼水再把地板灑一下,把屋內的溫度降下來,這樣就可睡覺了。
1969年或者是1970年(時間太久已經記不清了),國家電力部門拉了一高一矮兩條高壓線路從我們村農田裡經過,西北東南走向,具體由哪裡到哪裡、電壓多少、供哪裡使用我們也不清楚,只記得電桿上有個「贛」字,其中高的那條由三節水泥杆連接而成。當時,由於我們這些農村孩子都沒有見過世面,便跑去地裡看焊接電桿,同時還爭搶焊接工人扔掉的電焊焊條頭,結果被電焊弧光刺傷眼睛。第二天,許多學生眼睛紅腫、酸痛、流淚,無法正常上學......
當我再次被大汗熱醒時,我的眼睛酸酸的、澀澀的、脹脹的,就好像50年前被電焊弧光刺傷一樣。(劉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