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珍的父親是個沉悶的男人,他不愛說話,有些潔癖。父親有個習慣,每天在外幹活無論多晚回家,進屋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拿起掃把打掃院子,因此阿珍家裡的院子是村裡最乾淨的地方,父親說秀秀喜歡乾淨。
父親口中的秀秀是阿珍的姐姐,比她大6歲,姐姐20年前與父親上街趕集時失蹤了,至今沒有回家。這是父親20年來心裡無法訴說的故事,直到他去世前也沒能原諒自己把女兒弄丟了……
阿珍回憶,她與姐姐的關係十分要好,姐姐失蹤的那一年自己8歲,姐姐16歲。20年前的那個夏天,家裡十分忙碌,父親把自己送去了外婆家,16歲的姐姐留在家裡幹活。阿珍喜歡姐姐,在外婆家的那幾天攢了不少好吃的東西,打算回來帶給姐姐,可等她回家後父親卻說姐姐跟他在街上趕集時走失了。
雖然阿珍只有8歲,但姐姐與她的感情卻十分深厚。8歲的女孩不知道什麼是感情,阿珍只知道「她喜歡姐姐,姐姐也喜歡她」。姐姐的失蹤對阿珍的打擊很大,她本身就是一個性格膽小的女孩子,而姐姐的性格恰好相反,活潑俏皮。因此整個童年阿珍都陷入到姐姐失蹤的陰影當中,而小小年紀的她把矛頭對向了把姐姐弄丟的父親身上。
姐姐失蹤後,家裡發生了很多微妙的變化。阿珍記得母親以前脾氣特別暴躁,家裡人做事情稍微不合她意就會遭到破口大罵,這點村裡村外的人都知道,然而自從姐姐秀秀失蹤後,母親的性子就變了,如一頭溫順的老牛,再也不亂發脾氣了。
父親也是如此,他以前不愛打掃院子,總是喜歡把院子弄的亂糟糟的,家裡的活也基本上是姐姐幹,姐姐走後,父親也變得越來越勤快了,每天都會把家裡打掃得乾乾淨淨。
阿珍早已結婚成家,她也一直盼望著姐姐還在世,有朝一日能夠相見,但如果不是村裡老單身漢臨終前告訴她姐姐秀秀失蹤真相,阿珍怎麼也想不到農村爸媽騙了她整整20年。
張紅印老人是阿珍老家鄰居,一輩子沒有結婚,他得重病時阿珍帶著丈夫去探望他幾次,還給了一些錢。阿珍在他面前無意中提起過姐姐,老人含淚跟她道出當年秀秀失蹤的秘密,她不是被父親帶上街趕集時失蹤的,而是因為與母親賭氣跳河溺亡了。
當年,秀秀在外面與小姐妹玩耍,忘記了把院子裡曬的玉米收回家了。母親回來的時候,發現女兒正和一群人瘋玩,根本忘了這回事。母親在外跑了一天,心情很不好,回家見女兒事也沒做,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開口就罵,罵得很難聽。
也就是當天晚上秀秀便失蹤了,女兒失蹤後一家人都慌了,還發動鄰居幫她找,而最後在村裡魚塘裡找到秀秀的就是張紅印老人,發現她時秀秀已經溺亡了。母親抱著閨女遺體號啕大哭,她才回憶起來下午罵了女兒一句狠話:「養你這麼大有什麼用,你不如去跳河死了算了!」她以為是隨口一說,女兒卻當真了。
現實中,道德名義下「棍棒底下出孝子」「打是親罵是愛」層出不窮,然而在大部分情況下都是傷了年幼孩子的心。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而愛,有的時候是矛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