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哥的故事（續集三）

2020-08-28 夢裡飛花2019

（五）老五哥

老五哥是羊場的一個鄰居。羊場的生活機械、有規律，每晚餵完羊後，就八點多了。洗漱乾淨後，有時我做飯、炒菜，但大多是老五哥做飯 、炒菜，因為老五哥養的羊少——約100隻，餵羊所需的時間短。每當我洗漱完畢後，聽到「老李，吃飯了。」這親切動人的鄉音，如同聽到我家娘子的召喚，不禁心花怒放，疲憊便不翼而飛。我掂上酒瓶大步流星地奔向老五哥的小屋。朋友在羊場為我準備了好多酒，因為他知道我好飲。每晚，無論飯菜的好壞，我和老五哥都要飲上幾杯，藉以打發寂寞。

老五哥是個有故事的人。他比我大六歲，今年50歲了。每晚酒過三巡，醉意朦朧後，他就對我敞開心扉，傾訴自己半生之苦樂。

老五哥年輕時，經常到山西和內蒙販賣皮貨，有時一住就是一兩個月，那時生意好做，賺了不少錢，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說也算是風光了。可後來，有家室的他深深迷戀上內蒙一個理髮店的姑娘。她比他小十多歲，精明強幹，雖說不是貌若天仙，但比起家裡的大老粗，那可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他不惜重金，展開攻勢，她最終被俘虜。沉浸在他鄉的溫柔裡，他早已把家鄉妻子的守望、幼子的渴盼拋到了九霄雲外。

幸福的日子總是疾馳如飛，轉眼年關將至，他突然意識到千裡之外他還有個家，他必須回家。臨行前，她告訴他：她懷孕了。他的心底掠過欣喜也有無措。最終她留下了他所有的積蓄，放他歸家，要他離婚後再來找她。

他懷著沉重的心情回到久別的家，妻子跟他要錢，他一分都拿不出來，猶豫再三，他跟妻子說出了實情。憨厚的妻子大哭大鬧一場後，還是跟他離了婚。他背負著親人、鄉人的千古罵名——「忘恩負義的陳世美」，離開了家鄉，投奔到內蒙，投奔到她的懷抱，投奔到他以為的幸福生活中……

再婚的妻子也許是擔心他會像拋棄前妻一樣拋棄自己，也擔心他貼補老家的兒子、親人，於是狠心地扼住了他的經濟命脈，他賺的錢除了留下少得可憐的零用錢之外，必須全部上交。

日子靜靜地流淌，痴狂的愛戀因為擁有漸漸褪去了華光，一步步歸於平淡。

背井離鄉的孤獨與對家鄉親人的思念時常跳出來啃噬他愧疚與自責的靈魂。但是他已經傷了一個女人和孩子，他不能再傷現在的妻子和孩子。

置身詩意與遠方中，心卻被悔恨與愧疚裹挾，曾經以為有愛的地方就是天堂，此時才明白，為了愛放棄另一種愛，愛就成了枷鎖，一輩子都卸不去的枷鎖。


前兩年老家的兒子要結婚了，來找他，兒子知道他的處境，怕他為難，自己先表明了態度：「我不來，我媽非讓我來給你要錢，我知道你沒錢，可是不來，媽整天在家嘮叨，我就藉機來看看你……」他無言，只有大口大口地喝酒。


每當想家的時候，老五哥就喝酒。我這個老鄉是老五哥故事的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聽眾。每每酒至半酣，說到動情處，老五哥潸然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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