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十一郎呢?
看不見蕭十一郎。
她們已經在這裡等了兩天,蕭十一郎還是一直都沒有出現。
「只要他到了姑蘇附近,就一定會來的。」
「你怎麼知道他會到姑蘇附近來?」
風四娘幾乎已經不想再等下去,這種事她實在受不了。
但就在這時,蕭十一郎終於來了!
等人往往就是這樣子的,你愈著急,愈等不到,你不想等了,他卻偏偏來了。
一輛嶄新的、用八匹駿馬拉著的黑漆馬車,已在門外停下。
連風四娘都從未見過如此華麗的馬車。
蕭十一郎就是坐著這輛馬車來的,他並不是一個人來的。
除了兩個書童、四個丫頭和那穿著緞子衣服的馬車夫外,還有個頭髮漆黑、白衣如雪的絕色麗人陪伴著他。
「這就是冰冰。」
從樓上看下去,也看不見冰冰的臉,只能看見她一頭比緞子還光滑、比絲還柔軟的漆黑頭髮,和頭髮上那顆比龍眼還大的明珠。
蕭十一郎走在前面,她落後半步,用一隻柔白纖美的手,輕挽著蕭十一郎的臂。
他們已走下車,走進門,從樓上看,也看不見他的臉。
這個人真的是蕭十一郎?風四娘和沈璧君都不禁睜大眼睛看著樓梯口,也覺得心跳忽然加快了三倍,呼吸好像隨時都可能停止。她們一心希望能見到蕭十一郎,卻又希望這個人不是蕭十一郎。
樓梯上有腳步聲傳上來,她們的心跳愈來愈快,忽然間,她們的呼吸停止,她們已經看見了一雙眼睛,一雙發亮的眼睛,亮得就像是秋夜裡最燦爛的一顆星。
這個人真的就是蕭十一郎!
蕭十一郎來了。
蕭十一郎本是個很不講究衣著的人,有時甚至連襪子都不穿,但現在他身上穿的,卻是質料最高貴的衣服,剪裁得精緻而合身,衣服是純黑色的,黑得就像是他的眸子一樣。
柔軟貼身的衣服,使得他整個人看來就像是一桿剛煉成的槍——光亮、修長、筆挺。
他的肩並不太寬,腰卻很細,繫著條黑皮腰帶,腰帶上斜插著一柄刀。
一柄形式奇特的短刀,刀鞘竟仿佛是黃金打成的,卻鑲著三粒人間少見的黑珍珠。
這麼樣的一柄刀,襯著那一身黑衣服,更顯得說不出的奪目。
除了這柄刀之外,他身上並沒有什麼別的裝飾,卻使得他這個人看來更高貴突出。
他現在已非常懂得穿衣服。
蕭十一郎本是個很不講究修飾的人,鬍子從來不刮,有時甚至會幾天不洗澡。但現在,他的臉卻颳得很乾淨,連指甲都修剪得很整齊,他的頭髮顯然也是經過精心梳理的,每一根都梳得很整齊,他的衣服也是筆挺的,從上到下,連一條皺紋都找不出。
風四娘吃驚地看著他,若不是嘴被塞住,現在一定已忍不住要叫了出來,她實在不相信這個人就是她以前認得的那個蕭十一郎!蕭十一郎竟似老了。
除了那柄刀外,冰冰就是他唯一的裝飾。她實在是個男人們引以為榮的女人,她很年輕,非常年輕。
她的皮膚稍微顯得太蒼白了些,卻使得她看來更嬌弱;她的眼睛也像是孩子般純真明亮,卻又帶著種說不出的憂鬱。
柳蘇州座上那個女孩子,本已是很少見的美人,但現在跟她一比,就好像忽然變俗了。
風四娘忽然發覺她的美竟然是和沈璧君屬於同一類的,只不過她比沈璧君更年輕,更嬌弱。
她也不像沈璧君那麼溫柔,那麼嫻靜。
無論誰都看得出,她是個很驕傲的女人,除了蕭十一郎外,這世上好像已經沒有一個人是值得她多看一眼的,就算別人死在她面前,她也不會多看一眼。
「這就是冰冰。」
沈璧君的心在往下沉。
「為了冰冰,他什麼事都肯做,冰冰若要他挖出你的眼珠子來,他也不會拒絕的。」
沈璧君的手足已冰冷,連她都不能不承認,冰冰實在是個值得男人犧牲一切的女人。
「只有冰冰才配得上蕭十一郎,因為她還年輕,她既沒有嫁過人,也不會為蕭十一郎帶來煩惱。」
沈璧君連心都已冷透,她忽然發覺她本不該來的。
她已決心不讓蕭十一郎再看見她,也不願再為蕭十一郎帶來任何困擾。
「沒有我這麼樣一個人,他活得豈非更幸福愉快得多?」
沈璧君用力咬著嘴唇,眼淚已流下面頰。
蕭十一郎知道別人在看他,每個人都在看他,看他的衣服,看他的刀,看他身旁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