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的時候,餘干縣的縣尉王立任期到屆,就在長安的大寧裡租了一處房子,等待調任。
落魄書生!
可是,天有不測風雲,關鍵時候,他竟然把一份重要的文書給寫錯了!這一下,王立可就悲劇了,上司責令他在家反省,三年之內不準出任實職!
從雲端一下子跌到谷底的王立,過了不到半年就陷入了貧困狀態!
他的錢都用光了,僕人也僱不起了,就連出門代步的馬也賣了!再往後,他不得不夜晚去一些佛祠討飯吃,早晨又得趕緊回來,以免有人認出他的身份。
淪落到乞討為生!
有一天傍晚,王立餓的頭暈眼花,只得再去佛祠一帶碰碰運氣。可是,直到天快黑的時候,他還沒有討到半點吃食。就在他快要絕望的時候,一個青紗蒙面的女子在他面前停住了腳步。
王立剛要伸手乞討,那女子突然掀起了面紗,一雙美目滿是憐憫地看著他,「君子看上去可不是下賤的人啊,怎麼就落到了如此的地步?」
王立聞言抬起了頭,仔細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子。只見她粉面朱唇,瓊鼻高俏,一雙美目如秋水般深湛,瞳仁隱隱泛著冰藍色,竟然是個西域女子!可不知為何,王立見這樣的美人垂憐於他,他反而覺得十分惶恐和反感!
蒙面女子
王立急急地站起身,踉踉蹌蹌地倉惶逃走。身後的美婦並沒有追趕糾纏,只是幽幽地長嘆了一聲。這一聲嘆息,深深地刺痛了王立的自尊心,他一邊搖搖晃晃地往前奔去,一邊沒來由地淚流滿面!
一路上王立神情恍惚,狀若瘋狂,在黑暗的掩護下,他盡情地宣洩了一番壓抑在心裡的悲憤!
回到暫住的廢宅裡,他大老遠竟然聞到了烤雞的味道!飢餓感瘋狂地增長起來,暫時又壓下了悲傷。借著微弱的星光,他看到破桌子上放著兩個瓦盆,一個飄著濃鬱的烤雞香味,另一個卻是熱氣騰騰的黍米飯!
瘋狂的飢餓感使他忘乎所以,一陣風捲殘雲就把兩大盆食物吃了個精光!捧著鼓脹的肚子,他開始懷疑這些食物的來由,莫非是那個藍眸美婦?王立猛然吃了一驚,自己怎麼一下子就想到了她?
忍受不了烤雞的香味
接下來的兩天,王立餓了也忍住不再去佛祠乞討。他心裡害怕再見到那個美婦,就連想起她,也讓王立感到心痛,這讓他自己也想不明白為什麼!
到了第三天中午時分,王立蜷縮在土炕的角落裡簌簌發抖。他感覺自己身上忽冷忽熱,分明是傷寒的症狀。意識清醒的時候,王立就陷入了絕望之中,好在他很快就昏迷了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王立感覺渾身針扎一般地疼痛。稍微一挪動身子,就感覺四肢百骸像散了架一樣的酸軟。
他使勁睜開了眼,迷迷糊糊中,王立竟然看到了眼前亮著一團溫暖的燭光。四周圍是一些淡雅的帷幕,低頭一看,自己身上還蓋著一床厚實的棉被。他滿足地哼了一聲,迷迷糊糊地以為自己又回到了以前做官的時光。
溫暖的燭光!
「郎君醒來了?你的病好是兇險,可把奴家嚇壞了!」一個低沉、溫存的聲音就像溫暖的燭光一樣包圍著他,讓他感到一陣慵懶、放鬆。
可是一眨眼的功夫,王立又差點蹦了起來!「你你你,你是哪個?莫非。。。?」
「嘻嘻,郎君莫怕!奴家自那天與郎君相遇,深感郎君不是下賤之輩,因此就有心結識。前幾日不忍心看到郎君饑寒就自作主張送了一些吃食,還望郎君莫怪!昨天又見郎君病得厲害,怕耽誤醫治,就把郎君帶回了奴家的寒舍,還望郎君見諒!」
溫柔的西域女子
事已至此,王立受人恩惠,再也生不起怨恨的心,只得和她慢慢地敘談起來。
原來,這個西域女子夫家姓佟,前些年不幸遇上了兵禍,被滿門屠盡。女子當時恰好和丫鬟出門買脂粉,躲過了一劫。大亂之後沒有別的生路,只好再延續丈夫以前做的生意,在長安街市上賣毛皮。
王立在女子的言談舉止之中看出,她並非出自寒門。在她那驚心動魄的異域風情下面,似乎總是籠罩著一層迷霧,令人不敢親近。
「奴家看郎君眼下的境況,似乎並不是很順利。如果郎君不嫌棄,可以在奴家的寒舍住下來。奴家孤身一人,正好想尋一個可心的男人過活!」女子說罷,一雙深邃的俊目火熱地斜睨著王立,看的他渾身一陣燥熱!
西域女子熱情如火!
好一個直白的番邦女子,可不是漢家女子羞怯、扭捏能夠相比的!
王立現如今深陷窘迫之中,怎麼還能夠推辭呢?況且,這個女子驚世駭俗的美貌,的確也是正常的男人無法抗拒的。「就這樣湊合著過日子吧,或許這正是老天爺眷顧自己吧!」王立自此又過上了安逸讀書的舒服日子。
可是,時間一久,讓王立隱隱感覺不安的是,白天這個女子早早地就出門去做生意,直到太陽快要落山了才回來。看她這樣辛苦,王立就勸她僱一個傭人使喚,可是女子卻堅決不同意,只說是生意微薄,用不著。
時光一晃就過去了兩年,夫妻兩人恩愛日深。女子對王立越來越依戀,還給他生了一個大胖小子。這一下,王立可就忙活起來了,每天除了讀書,更重要的是帶小娃娃。王立又要求僱一個保姆來幫忙,女子還是不允許!
辛勤操勞!
她寧可每天中午回來給孩子餵奶,收拾家務,也不願意家裡再添外人!這讓王立很感動,得妻如此,夫復何求?王立只盼望這樣的靜好時光能夠永遠持續下去!
可惜,平靜的日子很快就到頭了!
有一天中午,女子早早地就回來了。王立看她臉色有些慌張,心緒不寧,就問她出了什麼事。女子也不答話,隨手往地上丟下了一個包裹,然後臉色蒼白地悶坐不語。
王立見狀有些好奇,趕忙伸手去解地上的包袱。誰知道包袱一打開,裡面的東西直接就把王立嚇得坐到了地上!
竟然殺了人!
「你你你,殺了什麼人?!」王立嚇得面如白紙,話都說不利索了。女子輕輕地走過來,扶起了王立,幽幽地嘆了一口氣說,「王郎莫怕!女家其實是西域的劍俠。只因為有一樁冤讎要報,這才隱沒在長安這些年!」
女子告訴王立,這些江湖上隱秘的仇怨與他沒有任何關係。今天大仇得報,女子卻再也不能停留了。她兩眼溼潤地叮囑王立,好好過活,利用家裡的餘錢打點一番足可以再去當官。最要緊的是把兩人的孩子好好撫養成人!
王立都聽蒙了,平地裡怎麼就翻起了這樣的大浪頭?沒有了女子,這個家可怎麼往下過?
傳聞中的劍俠!
正在王立心如刀絞的時候,女子伸腳一點,地上的包袱頓時如同閃電一樣往院外射去。緊接著,一道淡淡的人影似灰鶴騰空而起,衣裳破空的聲音剛剛傳到耳朵裡,女子已經不見了蹤影!
一連串的打擊讓王立失了分寸,他惶急地、跌跌撞撞地衝出門去四處亂喊、亂找,可是哪裡還有半點人影?傷心絕望之餘,又急急忙忙地跑回家裡來看小娃娃。幸好孩子還在甜睡,絲毫也不知道娘親已經舍他而去了!
王立正在呆呆地望著兒子流淚,突然聽到門帘一響,猛一回頭,卻見妻子滿面淚痕地站在了門口。「郎君,請讓我最後再給孩子餵一次奶吧,以全我們母子之情!」王立心中剛升起的希望立時又破滅了。
可憐的小娃娃!
王立看了看女子窈窕的背影,緩步走出了臥室。他心裡湧起了一陣陌生感,自己似乎從來都沒有看清楚這個女人!
「郎君,咱們以後再也不會相見了!希望你好好珍重自己的身體!」話音剛落,女子又是一陣風似地飄出了院牆,消失不見了!
王立心裡明白,她再也不會回來了,往後的日子恐怕就只有自己和兒子相依為命了。想到此處,他心裡突然一動,急忙跑進臥室查看。可憐的娃娃,早已經躺在血泊之中沒有了呼吸!
一年以後,王立上下打點,終於又得到了一個實缺,遠赴江西去當一個縣令。在此期間,他明裡暗裡仔細留心打探,可終究也沒有發現什麼意外的大案!
謎一樣的藍眸女子!
那個溫柔而又冷酷的西域女子,就這樣迷霧一般地到來,又迷霧一般地消失了,再也沒有在王立的生活中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