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會的挑花運(二)
我前腳到家,沒想到年大妹後腳便跟回來了,這傢伙人高腿也長,既然把曹知青丟了,自己一人跑回來了,你說要命不要命。
我批評年大妹不該先走,應該陪著曹知青一起回來。她臉紅紅的說:你都走了,我那敢單獨陪著他一起回來,以後怎麼見人!
也是,山裡人講究多,最怕別人說閒話,面子比什麼都重要。姑娘家從不輕賤自己。
我們都希望曹知青在姑父家住上一晚,想不到他氣喘籲籲地回來了,顯然他是發現我們都走了,一個人害怕天黑走夜路,跑步回來的,手裡還拎著一小捆樹根。看樣子很生氣,指著我們的鼻子,說我們不道德,回家也不通知一聲偷著跑。大妹則把責任推給我。卻臉紅紅的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
曹知青也不深究,要我們找工具帶手電擔水上山,要把那些樹根種到山上去。大妹趕快領著四姐妹擔水上山,我和曹知青則扛著鋤頭先走去山上栽那樹根。很快,總共十六條樹根被栽好了。四姐妹則跟著我們澆水落根。回來的路上,憑著路熟,誰也沒開手電,聽著曹知青的解釋和遠大抱負,活像他要在我隊落戶一輩子,說什麼過不了六年,山上就有了米慄收穫,大家過年就都有好吃的米慄招待客人。還說他到時候要弄上二百斤帶回上海孝敬他的父母親!
他說的這些話,真讓我們心裡暖烘烘的。尤其是她們四姐妹,高興的問這問那,不知不覺地就回到了家門口。
晚飯後,隊長破例來我家,帶來一壺糯米酒釀和幾碟下酒菜,就在我家商量下一步工作,那態度活像犯錯的小學生來見老師。
很快就扯上了油茶樹,這些油茶樹確實不爭氣,長得慢且不說,果子也結得特別少。看樣子,隊長是拐著彎地向曹知青討要方法。
果然,一番交談後,曹知青找到了原因,還有了應對方法。當他提出以嫁接法改造油茶樹時。大家己經很相信他了,因為本地人也種過嫁接的梨樹,只是那梨子不能當飯吃,沒有人把它當回事。
山上有上千棵油茶樹,能年年豐產的只有三棵,而人工種植的油茶樹都是長不大的老頭樹,改造這片油茶樹肯定要費工,眼下又是做堆肥的時節,怎樣兼顧卻成了難題。
曹知青說:只要派兩個手腳勤快的年輕人來幫忙就行了,早稻收割前都是嫁接的好機會。慢慢來,一旦熟手,很快見效。
年家四姐妹都爭著報名,曹知青只挑選大妹和四妹給他做幫手,還說會教會她們。後來,那兩姐妹果真學會了嫁接技術,比曹知青幹得還快。
山上多出了十幾棵米慄樹,曹知青還給每棵樹放了一擔腐熟的堆肥,還不忘放上一斤複合肥。為了做這些堆肥,他親自割青,一共割了十六擔,分四層壓上豬糞和大糞水。就像侍候自家自留地一樣。
山上己不種烤菸了,原來種過烤菸的地方全部種上了新品種大豆。油茶樹下又種上了紅薯,這薯藤是自留過冬的,全用地膜搭棚復蓋,只是天太冷時,讓各戶用火籠給棚裡加溫防凍,省去了去汕頭挑薯藤的麻煩。本隊種烤菸的事倒不怎麼關心了,只是開著手拖整了一天地,後來連整地的活都由年家姑娘去幹,自己則到各個種煙點跑。
這一年,本隊種了上百畝烤菸,新建了四個烤菸房。卻沒種一畝早稻,為了集中力量烤菸,大家又湊到一起吃食堂。曹知青很高興。每天三頓都會回食堂吃飯,除非去了我姑父那邊。即使去了那邊,晚飯肯定回來,也因為我隊是重點,不能馬虎!
我隊的烤菸工作也出奇的順利,各戶都請來了親戚幫忙,我家來得最多,整整兩桌,吃飯都輪著來,樓上也騰出兩間當客房。每天都是摘煙辮煙上烤,年家四姐妹己是烤菸的師傅。晚上還要加班拆煙扎梱。大家每天工作超過了十二小時,都是計件的,多勞多得,各盡所能。親戚越來越多,每家都達到了兩桌以上。要不然,種這麼多烤菸,還真吃不消。
菸草公司直接在我隊現場收購,裝車外運。種了那麼多煙,幾乎沒有廢品,大部分是中二上二,小部分是中一中三上一上三,就這樣,曹知青還直嚷嚷說他們壓價了,把很多中一上一煙都作中二上二煙給秤了,隊長很少發言,只是拿出好吃好酒招待他們,可這些菸草公司的人卻油鹽不進根本不領隊長的情,不吃這一套。連在我們食堂吃飯都及時付帳,每人每餐四兩糧票二毛錢。不過他們賺了,這每桌四菜一湯只一個素菜,每人八毛也不夠原料費。只是他們己超標準付夥食費了,誰讓你那麼大方?
因為親戚們都只是吃飯不拿錢糧來幹活的。隊裡每隔一天殺一頭肥豬,餐餐有肉,每天四頓乾飯。炊事員三個忙得昏天黑地的。老人們則幫著洗碗筷。隊裡除了幾個上學的,沒有一個閒人。
終於烤完了煙,隊長還要把把親戚們留下來做割青做堆肥,也因為烤制菸葉,影響準備晚稻的堆肥。如果不能補上堆肥這一課,怕會影響晚稻產量,儘管今年的公糧和徵購糧去年就完成了,作為隊長要設法讓倉庫裝滿糧食才放心。
曹知青願意出面去多弄點化肥,可隊長不同意,他說那是敗家子種田,靠化肥種田會越種越瘦。只有農家肥才是正道。
晚稻用了新品種,曹知青堅持每畝用兩斤,秧田按一比十準備,從浸種到播種和水肥管理,全部獨斷專橫。隊長也樂得當個甩手掌柜。
剩下的三百斤種子,則送到了姑父家,由大妹全程指導育秧。價格是一換五。一千五百斤稻穀通過糧站調撥方式轉到我隊。這曹知青也是夠精的,硬是從種子裡摳出來一千五百斤糧食。我知道他有那個「緩長劑」打底,這樣做是合適的。
姑父那裡也栽了一百五十畝新品種,他們縣裡的領導也派人來蹲點學習。還專門免費送來一噸肥田粉(硫酸銨)和磷肥。還要年大妹專門住下來指導工作。每月給工資二十塊。年大妹笑著告訴他們,我們隊去年分值是一塊四。給二十元太少了,果然他們把每月的工資加到三十元,沒再提住下來指導,只是要求年大妹要把工作做細做好,確保豐收。
本來曹知青要把上海捲菸廠給他的津貼補給年大妹的,這下可好,年大妹的收入比他還多一倍。
曹知青給他們送良種,是因為那邊的烤菸都運過這邊來收購,把谷種和豆種送給那邊擴繁,是為了堵住那邊領導的嘴。畢竟是鄰縣,怕惹麻煩。
姑父那個小隊的新品種大豆也獲得了好收成,寸草不生的荒坡,收穫了一萬多斤。縣裡按五毛一斤收購作種子全縣推廣,因為他們縣有太多類似荒地可以開發。新品種晚稻也表現很好,全部按一比二收購作種子,準備來年推廣。
都說農村人越有越貪,越窮越懶。我小隊也因此變得越勤奮,栽完了晩稻,隊長宣布解散食堂,怕上級會來批評,可社員們卻要求把食堂辦下去,方便大家多掙工分。尤其是佔六斤夫婦堅決反對散食堂。因為他們的兒子在讀師範學院。女兒去了護士學校,開支很大。他們要想多掙工分,只有依靠食堂。沒辦法,食堂散不了。曹知青卻告訴隊長,現在不是63年,沒有人會催你散食堂。
我們的事情驚動了地區領導,晚稻收割前,縣長陪著地區領導來視察我們的晚稻,還進行了估產。又跟我隊按一比二籤約,要收購我們的稻穀做良種到全地區推廣。
由於曹知青從縣裡弄來了一噸肥田粉,儘管隊長不同意,還是把化肥用了。化肥是曹知青領著年家四姐妹散下去的,五個人幹了兩天,讓今年的晚稻平均畝產一千一百二十斤。也是因為這品種的高產性能使地區領導下決心推廣這個品種。曹知青的看菜下飯的方式施肥使全部晚稻產量都保持相對一致,還做到了無病蟲害。
年終決算,分值比去年增加了四毛。佔六斤要求隊裡在過年前把那無法種水稻的二十畝荒地改造過來,還說隊長要不同意也不行,表現得特別積極,大家心裡都明白,還不是貪工分,因為明年的堆肥己經備足了。隊長想讓大家休息,到過年只有四十天了。曹知青倒是支持佔六斤,認為把那二十畝荒地改造過來也好。手扶拖拉機機也可以幫忙。
他和隊長去現場確定了作業方案後,便把手拖開到社辦農機廠進行改造,按他的設計,手拖改成了簡易鏟車,還從生資門市買回四十米透明塑料水管,他用這玩意確定田埂高度,用簡易鏟車推平每一丘田。從三百米外運來粘性黃土鋪上三十公分厚,全隊勞動力用筐挑黃土,幹了三十天才幹好五畝田,寸土難移呀!
這是早年山上泥石流留下的砂礫荒地,要改成水稻田談何容易。不過隊長還是提前二十天讓曹知青回家探親,隊裡家家戶戶給曹知青送東西,餘氏做了一袋美味紅薯幹,隊裡送給曹知青二百斤大米。由於東西太多,大家一致推舉年大妹代表大家護送曹知青回家,每家都往年大妹兜裡塞紅包,都叮囑大妹大方些,在上海多住些日子,一定要把曹知青領回來!
曹知青無法推脫,只好讓年大妹陪自己回家,城裡人比農村人開放,帶個農村妹子去上海看看大城市也好,又沒多大難外,因為一天就能到達省城火車站,當晚就有回上海的列車,沒有住旅店的麻煩。
由於曹知青答應了年大妹陪他回上海,各戶還送來了過年的甜米酒,裝滿了一個五十斤裝的大塑料桶,還有一桶自製的高粱酒。由年四妹開著手扶拖拉機送到了公社客運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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