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回:黛玉道:「我自來是如此,從會吃飲食時便吃藥,……如今還是吃人參養榮丸。」賈母道:「正好,我這裡正配丸藥呢。叫他們多配一料就是了。」【甲側批:為後菖菱伏脈】
按脂批的意思,後文似乎還有菖、菱配藥的情節,但人們卻找不到對應的文字,以至於認為這是80回之後的情節,並且是賈菖、賈菱配製毒藥導致黛玉慢性中毒而死。這當然是無稽之談!
天花紅學認為,所謂伏筆都在80回之內!果然,第28回就有寶玉、薛蟠配藥。
寶釵因有冷香丸可以得不死,可是黛玉並沒有,黛玉的病是寶玉的一個心結。第19回,黛玉冷笑道:「難道我也有什麼『羅漢』、『真人』給我些香不成?便是得了奇香,也沒有親哥哥親兄弟弄了花兒、朵兒、霜兒、雪兒替我炮製。」以及「人家有『冷香』,你就沒有『暖香』去配?」這不,第28回裡,寶玉便挺身而出:「我替妹妹配一料丸藥……」
寶玉扎手笑道:「從來沒聽見有個什麼『金剛丸』。若有了『金剛丸』,自然有『菩薩散』了!」
「金剛」是不壞之體,「菩薩」有保佑之功,於是,偏要炮製這樣的丸藥——「暖香丸」!【庚眉批:何不竟以「暖香」名之?】
王夫人又道:「既有這個名兒,明兒就叫人買些來吃。」寶玉笑道:「這些都不中用的。太太給我三百六十兩銀子,我替妹妹配一料丸藥,包管一料不完就好了。」王夫人道:「放屁!什麼藥就這麼貴?」寶玉笑道:「當真的呢,我這個方子比別的不同。那個藥名兒也古怪,一時也說不清。只講那頭胎紫河車,人形帶葉參,三百六十兩不足,龜大何首烏,千年松根茯苓膽,諸如此類的藥都不算為奇,只在群藥裡算。那為君的藥,說起來唬人一跳。前兒薛大哥哥求了我一二年,我才給了他這方子。他拿了方子去又尋了二三年,花了有上千的銀子,才配成了。
頭胎紫河車、人形帶葉參、龜大何首烏、千年松根茯苓膽,這些次要的「群藥」已足夠離奇,那「為君的藥」也就是起主要治療作用的又是怎樣的「奇」呢?
鳳姐因在裡間屋裡看著人放桌子,聽如此說,便走來笑道:「寶兄弟不是撒謊,這倒是有的。上日薛大哥親自和我來尋珍珠,我問他作什麼,他說配藥。他還抱怨說,不配也罷了,如今那裡知道這麼費事。我問他什麼藥,他說是寶兄弟的方子,說了多少藥,我也沒工夫聽。他說不然我也買幾顆珍珠了,只是定要頭上帶過的,所以來和我尋。他說:『妹妹就沒散的,花兒上也得,掐下來,過後兒我揀好的再給妹妹穿了來。』我沒法兒,把兩枝珠花兒現拆了給他。還要了一塊三尺上用大紅紗去,乳缽乳了隔面子呢。」鳳姐說一句,那寶玉念一句佛,說:「太陽在屋子裡呢!」鳳姐說完了,寶玉又道:「太太想,這不過是將就呢。正經按那方子,這珍珠寶石定要在古墳裡的,有那古時富貴人家裝裹的頭面,拿了來才好。如今那裡為這個去刨墳掘墓,所以只是活人帶過的,也可以使得。」王夫人道:「阿彌陀佛,不當家花花的!就是墳裡有這個,人家死了幾百年,這會子翻屍盜骨的,作了藥也不靈!」
天花病人起初會渾身起小紅點,不久以後會變成白色的膿狀皰疹,這一個個像「珍珠」一樣的皰疹乾燥以後會變白。作者的膽略在於,他竟把天花白色的痘皰比喻成白色的珍珠!
做「君藥」的珍珠有兩個條件:一、富貴人家頭上戴過的靈。二、活人帶過的使得。
「富貴人家的才好」——因要給皇子接種,自然不能選平頭百姓的痘痂;「活人帶過的使得」是說得了天花又痊癒的人,他們的痘花才是可以用來製作痘苗的。王熙鳳所代表的三皇子玄燁便是得了天花而沒死的富貴人,所以,鳳姐:「我沒法兒,把兩枝珠花兒現拆了給他。」
痘痂採集下來後,要「乳缽乳了隔篩面子」,先把痘痂搗成粉末,再用大紅紗布篩出細末,然後一步一步製成痘苗。
有趣的是,這裡「頭上戴過」也有門道!據清代《柳南隨筆》中記載,痘痂越靠身體上部其療效越好:
其法擇痘之最上者,取其痂以為苗,傅以他藥,吹入鼻孔……引毒而出,使無內伏。
所以才要採摘「頭上」的「珍珠」!
我們說薛蟠也是寶玉(另詳),薛蟠配藥就等同於寶玉配藥,則薛蟠給寶釵配的藥無疑就是冷香丸了!
如此一來,菖、菱配藥就湊齊了!
薛蟠為妹妹寶釵配冷香丸,寶玉也為林妹妹配了人參養榮丸,為什麼二人的命運卻天懸地隔呢?其實,書裡說得明白:釵黛一個「環肥」一個「燕瘦」,寶釵是「幸而先天壯,還不相干」,而黛玉則「身體面龐怯弱不勝」有「不足之症」,一個先天「壯」,一個先天「弱」。同樣種了「痘苗」,但三子身體底子好,抵抗力強能保無虞,而羸弱的四子卻險些喪了命。
至於為什麼脂批說為後菖菱伏脈,這是偏用兩個極小的人來楔出兩個極大的人物,是以人楔人之法,作者有意要引起讀者的好奇並找到寶玉、薛蟠配藥,這樣,距離謎底就近了一步,否則,窺見真相必將是漫無時日。
(《天花紅樓》版權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