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三年級下學期,學校唯一的女教師張老師要喜結良緣。
張老師未來的夫婿不是別人,正是我們趙莊村支部書記的大公子王文武。王文武雖然人長得還算可以,卻是個出名的二流子,仗著父親是個土皇帝,整天遊手好閒,惹是生非。模樣嬌美、性格溫和的張老師為什麼就看上了這麼一個紈絝子弟呢?我們一開始百思不得其解,後來經大人一點撥才茅塞頓開:張老師是個「民辦」,要靠未來的公公大人活動活動才有轉正的希望。再說,書記的公子相中了她,她若不從,書記還不會龍顏大怒,攛掇公社教育組長一屁把她嘣了?這王書記可什麼事情都能做出來。當然,我們最關心的不是這些,我們關心的是她就要成為我們趙莊村的媳婦。
不知是有意安排,還是巧合,張老師的大喜之日定在了期中考試結束後的第一個星期天。更讓人高興的是,王書記為了把兒子的喜事辦得更熱鬧一些,提前跟校長打了招呼,星期天沒布置一點作業。這在趙莊小學歷史上還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星期六吃過晚飯,我和鐵蛋、大頭、小寶就又聚在了村南頭的大柳樹下——我們的許多計劃、決定就是在這裡誕生的。這次的中心議題只有一個,就是怎樣鬧張老師的洞房。按說鬧洞房實在是我們的拿手好戲,甚至可以自豪地說,誰家娶媳婦我們幾個不去捧場就熱鬧不起來。近幾年嫁進村裡的小媳婦們都領教過我們的「厲害」——摳、掐、擰、搶,外帶起鬨。直把她們折騰得氣喘籲籲、杏眼圓睜。儘管如此,她們還是十分感念我們的好的——大喜的日子不就圖個人氣旺嗎?
對於張老師,我們覺得以前的「陰招」「損招」都不好再用了,總不能面對面地就向老師下「狠」手吧。我們再昏,對老師還是非常敬重的。為了想個好的鬧洞房方案,鐵蛋學著聰明一休的樣子不停地在腦袋上畫圈,大頭把頭使勁拱在樹幹上,小寶急得直跺腳,我也失去了稍有的一點斯文罵罵咧咧嫌靈感不快降臨。俗話說: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可我們四個平日挺聰明的人精這次卻冥思苦想了兩三個小時也還是黔驢技窮,只好待第二天現場發揮了。
第二天我們早早就到了支書家。不愧是支書的公子辦喜事,氣派實在不同一般,前來幫忙、看熱鬧的也幾乎是全村傾巢而出了。上午8點,結婚典禮準時舉行。拜天地拜父母夫妻對拜後,張老師就被王文武抱進了洞房。做了新娘的張老師滿臉緋紅,全沒有了往日的威嚴。看見我們,她趁機抓了一大把糖塞給我們,看我們的眼神滿是慈愛。我們愈加念想起她以前對我們的好來,鐵蛋第一個打起了退堂鼓:這次就別鬧了,嬌小的張老師實在經不起折騰。
我們又站了一會兒,便往外走。剛走到大門口,正碰上支書從外面回來,他笑眯眯地問我們:「鬧騰夠了?」我們說不好意思鬧老師。支書麻利地從口袋裡掏出一些花花綠綠的糖塊塞給我們:「今天她不是老師,是你們的嫂子,有我在,你們情管鬧騰就是,如果能鬧騰得比以前都厲害,我再獎你們每人一大把好糖。」好傢夥,我們還是第一次遇到公公慫恿大家鬧兒媳婦洞房的。我們等鐵蛋表態。鐵蛋學著說書人的樣子,後退一步,雙手抱拳向支書鞠了一躬,拖著唱腔道:「承蒙書記大人如此厚愛,在下有禮了!」說完朝我們一遞眼色,就「殺氣騰騰」地折回了洞房。
張老師見我們表情怪怪地又回來了,預感不妙,趕緊再次拿糖給我們。我們並不接糖,一臉壞笑地往她身上湊。她欲跑不能,便小聲道:「別胡來,小心秋後算帳。」語氣裡明顯地帶有請求的味道。「你公公說了,你今天不是老師,是我們的嫂子!要算帳找你公公算去!」鐵蛋字字鏗鏘有力。說著他就飛快地繞到張老師背後,一下子抱住了她。我們幾個立即一哄而上,抱腿的抱腿,拽胳膊的拽胳膊,撲通撲通先打起了她的夯,速度之快、力度之大讓她毫無喘息的機會,甚至連喊都喊不出聲來。打夯打累了,我們又開始撓她的痒痒,撓得她在床上亂滾一氣,全然沒有了剛才的矜持。變著法子鬧騰到午飯時分,我們才罷手。可憐的張老師早已大汗淋漓,軟得如同麵條。見我們要走,她有氣無力地嚇唬我們:「等下次,非讓李老師多給你們布置作業不可,看你們還有沒有閒工夫來鬧騰……」話未說完鐵蛋就接了腔:「哼!想的倒美,你還想再做一次新娘啊!」張老師頓覺剛才的話不妥,掩面而笑,嗔罵道:「一群小人精!」
一上午下來,雖然鬧騰得夠厲害,但毫無新意。下午我們又聚在一起群策群力,終於想出了一個惡作劇。休息了一下午,吃喝拉撒一切準備就緒後,晚上趁著村裡的小青年們鬧洞房的混亂機會,我們偷偷鑽進了張老師的婚床下。等夜深人散,王文武醉燻燻地爬到床上與張老師親熱得正起勁時,我們陰陽怪氣地笑鬧著爬了出來。夜半驚魂,一陣忙亂之後,一向飛揚跋扈的王文武忙不迭地給我們敬糖敬煙。最可笑的是,他竟然把褲都穿反了!
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張老師每次見到我們都表現的有點不好意思,好象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而被人發現了一樣。這種狀況直到她有了小孩後才有所改變。其實,我們那時不象現在的小孩一樣複雜,除了瞎鬧騰,還能知道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