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七歲開始實習時住進單位的單身宿舍。
宿舍樓下拐角處有一個修鞋攤位。
那時因為窮總會買廉價鞋,所以鞋子沒穿幾天就會開膠啦,鞋跟磨啦,開線啦,還有那時為了防磨,新買的鞋子也會去修鞋師傅那釘倆鐵掌,走起路來嘎嘎的聲音,那時無論男女都覺得還挺酷。
所以大家都是修鞋攤位那的常客。隔三差五的都會找修鞋師傅去修修補補。
忘記了修鞋師傅姓啥,只記得當年師傅也就三十出頭,非常帥氣乾淨的一個人。師傅人也非常好,經常見有人拿著破爛的鞋別地不給修,他努力認真的左砸砸又墊墊,把一雙破爛不堪的鞋修補好了,但從來不多收費,總是五毛、一塊兩塊的,比別的地方都便宜。
那時就納悶,師傅手藝真巧,做事認真,長的也帥氣,人也乾淨利索,怎麼這麼年輕就幹上修鞋這門營生了?印象中以前村裡修鞋的都是老爺爺。
因為那時去修鞋的人每天都特別多,總得等著,或許在那個年代這也是一門掙錢的手藝吧!在聽著師傅和人們的閒聊中,知道師傅有兩個兒子,媳婦每天中午都會給她送飯,但是從未見過。
師傅的修鞋攤那時就像這條街的一道風景,不論颳風下雨,還是酷暑寒冬,師傅每天都會日出而作日落而歸。日子就是在每天師傅手裡抱著一隻鞋一邊縫縫補補一邊和人們開心的閒聊中靜靜走過。偶然一次周日的中午看到師傅的兒子,一個不大的小孩,騎著車子給他送飯。師傅欣慰的說這是老二,老大學習好,忙。
再後來的多年後自己結婚成家搬離了單身宿舍,每天上班騎車路過看著師傅的鞋攤前修鞋的人依然絡繹不絕。偶然一次去修鞋,聽師傅說大兒子考上一中了,又過了幾年聽到考上大學了,老二學習也好,但是不如他哥哥。看著師傅眼裡滿滿的欣慰和希冀,打心眼裡為他高興。
時光飛轉 ,轉眼間我已過不惑之年,生活一直在緊張忙碌中度過,修鞋師傅像伴隨著我們瑣碎生活的記憶一樣鐫刻在我的心靈深處,更像一個故事總讓人耐人尋味。三年大變樣,城市改新換貌,修鞋攤位、修車攤位都不讓在主街道上經營,一次開車晃過,師傅的鞋攤被攆到了往北面的一個不起眼旮旯裡。
再近距離見到修鞋師傅是去年,我的一個很喜歡的包包帶子開線了,我正好開車路過師傅的鞋攤,現在人們條件好了,年輕人好像沒有修鞋的,師傅的生意似乎也沒有以前好了。他正和一堆老頭圍著看下棋。我問師傅能修嗎?師傅說可以,眼前這個花甲老人似乎三十年來每天風吹日曬比別人更蒼老一些,曾經那個年輕帥氣的小夥子轉眼間變成風燭殘年弓彎著背脊步履蹣跚的老人,我腦海裡像翻轉電影一樣這近三十年的飛轉……
師傅那雙一輩子不知道修理了多少雙鞋的手,黑裂的幹皮皺巴的雙手接過我的包,我那隻鮮亮的包和這雙手形成鮮明的對比,黑黑的手印髒髒的油膩的機器,粗糙的歪歪針線,餘留的線頭,還是在師傅戴著老花鏡認真的完成了。
我想閒聊問問師傅兒子們都怎樣了?師傅只是喃喃的說老了老了,一臉無奈。或許兩個兒子的壓力已經讓他不堪負重。他沒有了當年以兩個兒子為自豪的欣慰,一臉茫然。
我看看了包包,問師傅多少錢?師傅說兩塊。我從包裡拿出五元遞給師傅,他依然和過去一樣,從上衣兜裡掏出一沓捋的展展的皺皺巴巴的一塊錢準備找我,我說謝謝師傅了,不用找了,轉身離去。
第二天,我拿著包包來到商場的鞋博士。
這裡來修鞋修包的人就像師傅當年一樣絡繹不絕,有新鞋瘦來擴的,有舊鞋翻新的,有修磨邊的,有綴鏈的……我問我的包包帶修多少錢?二十五元不還價。
旁邊三十、五十、八十的顧客著急的刷著微信支付寶付款嫌我擋著。
我看著我喜歡的包包,狠心說修吧!
半小時後,我來拿包包,和新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