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環套》：她和三個男人，生了五個孩子，為什麼「嫁」不出去？

張愛玲小說《連環套》裡的女主人公霓喜，是個很漂亮的女人。她一生在三個男人之間周旋，生下了五個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利用自己的美貌當跳板，嫁個有錢人，掙得一世的衣食無憂。卻不料，到頭來，青春逝去，男人們卻一個一個離她而去。

富貴繁華對她來說，終究只是黃梁一夢。

她本來有機會可以實現願望，卻都因為自身的貪婪和不滿足，以及缺乏對未來長遠的規劃，一次又一次，讓唾手可得的機會從眼前飛走。

透過霓喜的命運，我們領悟到：人生的機會其實是有限的。想要抓住機會，空憑美貌是不夠的。善良的人品、真誠踏實的處事態度，以及對未來的清晰規劃，才是女人最重要的資本。

1

霓喜生活在鄉下，是養母養的10多個女孩中的一個。貧窮的生活裡，她連一口飽飯也吃不上。

養母為了管教她們，想出各種古怪殘忍的方法來威嚇她們。比如，養女初進門，就在她的手背上緊緊縛住三根毛竹筷，等筷子長進肉裡，再讓她自己一根根拔出來。

或為了一點小事，罰一個女孩在齊腰深的水裡站上一兩天，溼氣都爛到了腰上。

有時候，霓喜就連採朵草花吸去花房裡蜜也要回頭看看，防著腦後的爆慄。睡在黑房子裡，潮溼的腳趾的氣味，橫七豎八睡在地上的人兒.......就連做夢，也經常夢到挨打和挨餓。

直到14歲那年，霓喜被從印度來到香港開綢鍛店的男人雅赫雅看上，用120元錢把她從養母手中買了下來。

彼時的她，長得健康漂亮，光麗的杏子黃的臉色，一雙沉甸甸的大黑眼睛，令雅赫雅神迷目眩，當場和養母定價，成交。

4年後，18歲的霓喜為雅赫雅生了個兒子。但因為沒有名份，她在店裡並沒有地位。平時為了操持家庭細務，照顧孩子，仍是忙前忙後。夥計們不便稱她為老闆娘，只用「樓上」來稱呼她。

霓喜隨著年齡的增長，也因為生活條件比以前好了，人也出落得越發美麗，顏色鮮煥。往哪一站,都會引來異性的注目。

有了兒子，雅赫雅的生意也越來越好，霓喜的心態慢慢地發生了變化。

她自詡美貌，能幹，嘴巴也利落，自認為能成為雅赫雅生意上的得力助手。見雅赫雅並不讓她出頭露面，只是把她把丫頭使喚，心裡就有了不滿。又怕雅赫雅掙錢多，到時候娶了太太，自己就更沒有地位了。

於是她明裡暗裡試探，想了解雅赫雅真實的想法。見雅赫雅並沒有娶她的念頭，心裡更加賭氣，於是恃美生驕，隨時隨地找到機會就和異性調情。

雅赫雅看不慣她的挑釁和張揚，時不時地找她碴；又在外面和一個年輕的寡婦有了牽扯。兩個人互相心裡慪著氣，借著一些小事，三日一小吵，五日一大吵，不得寧靜。

雅赫雅當初買霓喜，是因為家裡需要一個女人幫手幹活，省錢，也方便照顧她，對於她的身份問題並沒有加以考慮。後來，見霓喜人才出眾，原本也有過想娶她的想法，後來見她脾氣越來越大，怕她有了名份以後更囂張，便不敢透露這個心思。

時間一長，看穿了霓喜的為人，心就更淡了。

後來，霓喜和雅赫雅又生了個女兒。期間，她背著雅赫雅，先後和修道院梅臘妮師太鄉下的鄰居米耳先生、同春堂藥店夥計崔玉銘暗戳戳地調情，被梅臘妮告發給了雅赫雅。

心虛的霓喜怕雅赫雅打她，借著於寡婦來店裡找雅赫雅的機會先發制人，往日積攢的怒火都要在這一刻傾洩出來。於是她跑到店裡發狠撒潑，先是把店裡的招牌鏡子掀下來，摔得粉碎；

又趁亂躥出去，把於寡婦打得千瘡百孔；隨即又將櫃檯上各色各樣的名貴綢緞攔腰掃在地上，跳在上面一陣踐踏。

雅赫雅見她如此野蠻無理，怒從心頭起，揪住她就打。兩個人扭在一起好一通拉扯，廝打。旁邊的夥計們圍上來勸解，兩人在一地狼籍中，一拍兩散。

就這樣，霓喜帶著兩個孩子離開了她人生的第一個男人雅赫雅。11年的時間，她和他之間並沒有多少真感情。她也沒有攢下多少錢。白手起家的雅赫雅，因賺錢不易，把錢也看得很重，分手時僅給了一點可憐的遣散費，她只得到了兩個年幼的孩子。

2

霓喜的第二個男人，是同春堂的老闆竇堯芳。因一次霓喜去藥店時，無意中被竇堯芳看中。霓喜正愁帶著孩子，未來不知如何安置，順勢接過了竇堯芳拋來的橄欖枝。

竇堯芳年紀比霓喜大了不少，對霓喜是千依百順，萬般寵愛，不但把家眷全打發回鄉下了，只留下一個9歲大的兒子銀官在店裡，經濟大權也一律交由霓喜掌握。

霓喜過上了有下人伺候的優渥日子，但她並不滿足，經常和店裡的夥計崔玉銘廝混。仗著竇堯芳對她的寵愛，在店裡橫行霸道，不但對銀官各種挑剔，對下人更是尖酸刻薄，言語毒辣。

就連竇堯芳與鄉下家眷書信往來，趁便帶些鹹魚臘肉，霓喜也不依不撓。生怕他寄錢回家，還把竇堯芳寄給鄉下的書信截下來，因識字不多，又讓人家把內容說給她聽。

一時間，關於霓喜的閒話，不斷從鄉下的家眷嘴裡，吹進竇堯芳耳朵。

竇堯芳嘴上從不說霓喜一句重話，什麼都藏在心裡。畢竟年齡大了，身體卻徹底垮了下來。病重之時，他不但掏心貼肺幫霓喜計劃著她的後半生，並告訴霓喜，自己把一間地段偏僻的同春堂分店盤給了崔玉銘。

霓喜感動之餘，卻不知竇堯芳是有意還是無意，告知崔玉銘分店的事情。衣不解帶地精心侍候了竇堯芳一段時間，她趁機會跑到崔玉銘的分店去一探究竟，卻無意中撞見了崔玉銘的老婆。

原來，一切都是竇堯芳的安排！他背地裡給錢讓崔玉銘娶老婆，又拿錢給他開的分店。霓喜自以為竇堯芳幫她安排好了一切，從此可以和崔玉銘雙宿雙飛，沒想到卻是空歡喜一場。

霓喜心裡那個恨啊！老的騙了她，年輕的也騙了她！她耗費了5年的時間，跟竇堯芳生了兩個兒女，原以為老頭子會真心替她考慮，卻沒想到是個騙局！

她懷著對竇堯芳刻骨的恨，在他的葬禮上又是一次驚天動地撒潑和廝打。無人依靠無名無份的她，不但沒分到一點遺產，自己的私有首飾也被對方女眷一掃而空。

在對方人多勢眾地唾棄中，霓喜又一次身無長物地離開了曾經許諾要照顧她後半生的男人。

這次，她依然是個沒有錢，也沒有愛的女人。唯一跟上次不同的是，她又多了兩個孩子。

3

後來，她通過她的小姐妹認識了在政府擔任工程師的英國人湯姆生。湯姆生被她身上那原始，豔麗和悍然的美所吸引，很快住到了一起。

由此，霓喜第三次通過男人，把自己從窘迫貧困的環境裡解脫了出來。她已經有了4個孩子，出來時肚子裡還懷著身孕。從原本只能緊逼在一間陰暗的小房子裡，搬到了一所寬敞舒適的洋房，湯姆生幫她置辦了完整的家具和物件，孩子也都一一去學校上學了。

過了五六年，她和湯姆生又生了個女兒屏妮。安逸的生活，讓霓喜體重不斷增加，人也漸漸地呆了。再後來，湯姆生借回英國休假的機會，和英國一個女子結了婚。

霓喜三番五次哭泣上門糾纏，又拿他們的女兒屏妮做籌碼，可湯姆生徹底失去了對她的興趣。他籤了一張5000元的支票打發她，又再敷衍她幾次後，徹底不願再見她了。

4

霓喜的每一段感情，看似都是被環境逼迫的無奈選擇。但實際上，如果她能做到對人忠誠，行事低調踏實一點，懂得規劃人生，她的人生絕不至於窮困潦倒至此。

雅赫雅是霓喜的第一個男人，也是她距離婚姻最近的一次。憑著她的美貌和聰明，如果她忠誠盡本份，不和異性任意地調情，脾氣再溫和一點，雅赫雅娶她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僅僅因為和藥店夥計的一次眉目傳情，又按捺不住自己的壞脾氣，霓喜就把自己弄到被掃地出門的慘境。

而竇堯芳這個男人，表面上不言不語，背地裡卻通過給錢讓崔玉銘娶老婆，開分店，給了霓喜猛烈地一擊。但這何嘗不是霓喜自己不忠誠的後果。再大度的男人，也絕不可能把自己心愛的女人分給他人共享，尤其是她還掌握著自己的錢。

如果她能一心一意對待竇堯芳，哪怕最後沒有名份，至少竇堯芳在錢財上也不會虧待她。只要手裡有錢，哪怕帶著四個孩子，最後也絕對不至於落得個人財兩失的下場。

至於湯姆生，好歹是在政府任職，原本風流倜儻的他，願意收起放蕩之心一心一意與她過日子，為她配司機傭人，讓她住高級洋房，更幫她供養四個和別人所生的孩子。由此可見，湯姆生對她也是付出了真心的。

但作為知識份子，湯姆生骨子裡對女人是有要求的。當他看到霓喜一天天地肥胖，五大三粗的她甚至在他面前毫無顧忌地說起和前兩任男人的愛怨糾葛，這讓湯姆生無地自容。兩個人之間的新鮮感過去，湯姆生毫不猶豫地拋棄了她。

霓喜是可悲的，和三個男人在一起生活幾十年，卻從來沒有愛情可言，也沒有一個男人願意娶她。他們和她在一起，純粹只是一種「交易」——物質和欲望的交易。

這固然受到封建時代女人需要依附於男人而活的限制，也跟她自己的性格有關。因此，她被人拋棄的結果是必然，而不是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