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馬一生的趙子龍,已經不能再提槍上馬了!
站在演武場上,望著自己那杆曾在千軍萬馬中不知刺穿過多少軍將的長槍,白髮蒼蒼的趙子龍禁不住老淚縱橫。
他蹣跚著走過去,撫摸著已顯鏽跡的槍桿,仰首上望,槍頭也不再熠熠生輝,曾令敵將為之喪膽的凜凜寒光,早已被斑斑紅鏽裹住。
他用雙手抓住槍桿搖了搖,卻未能從槍架上拔出。昔年那個單手輕輕一揮,就提槍上馬的常山將軍,已經英風不再!
往事不由得一幕幕浮現在趙雲的腦海裡:
先帝、關張二將、黃漢升老將軍、馬孟起…
,趙雲知道:自己和他們相會的日子已經不遠了。
在成都養病期間,他也曾進宮面見過當今天子。劉禪對於這個曾兩次救過自己性命的「四叔」雖表面上客客氣氣,骨子裡卻異常冷淡。
趙雲自也知道,宮中和丞相府之間,還是有隱隱約約的爭權之勢。
天子對於自己這個託孤老臣,還是有一些看法的:
作為第一託孤老臣的諸葛丞相,已經把另一託孤大臣李嚴拍在了沙灘之上。而作為託孤大臣之一的趙雲,歷來是被先帝視為嫡系的,也理應與當今天子走的更近一點。
然而自己這個被天子尊為「四叔」的老臣,卻惟丞相之命是從。天子單獨召見說一些事情,臨末自己總要習慣性地問:丞相知否?每每惹得天子不悅。以至於日漸冷淡。
趙雲知道,天子並不是像外間議論的那樣庸庸碌碌。相反,他像極了自己的先帝父皇:喜怒不形於色,善於扮豬吃老虎。
雖然天子對丞相表現出來的是莫大的信賴,但內心對丞相大權獨攬還是有所忌憚的。
他像他的父皇一樣聰明的地方在於:知道待機而動。
目前在實際擁有控制權的兩州之地,丞相一呼百諾,天子只能隱而不發。
然而趙雲自己卻深切的知道:大漢政權再也不能內耗了,罷免李嚴已經讓外來派和本地派之間產生了隔閡。懾於丞相之威,本地川派只能俯首聽命。
但趙雲自己卻有不得已的苦衷:
其一,在入川派佔據上風的情況下,作為外來入川派僅存的碩果之一,自己要更加謙抑,以平衡兩派。
其二,自己深悉丞相忠貞無貳,作為託孤大臣之一,趙雲只想在皇宮和相府之間做一個潤滑劑,而不能加大矛盾,庶不負先帝之託。
明察秋毫的丞相對這些都是心知肚明,也曾私下對自己說過:夾在中間,子龍苦了你了!
而自己的這些心思,又怎能和年輕氣盛的天子去訴說呢!自己這些年來南徵北伐,戰功累累卻遲遲得不到一個正牌將軍的封號,而天子卻賜入川派老人魏延鎮北將軍、涼州刺史、南鄭侯,領後將軍銜。不就是做給自己看的嗎?
而自己的身體之所以快速的垮下來,不是由於戰場廝殺,實是壞於心力交瘁。
先帝已經因此毀了一個馬超,難道自己也要如此,毀於當今天子的猜忌嗎?
一口鮮血從趙雲口中噴在槍桿之上,他仿佛聽到趙廣在急切的呼喊:「父親醒來,父親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