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圍城》這部小說最經典的一句話是婚姻像是一座圍城,外面的人想進來,裡面的人想出去。
但我認為這不是它的點睛之筆,而是小說的最後一句:這個時間落伍的計時機無意中包涵對人生的諷刺和感傷,深於一切語言、一切啼笑。
感嘆錢鍾書先生的睿智,用簡短豁達的語言把人生況味濃縮其中,生活的無奈和殘酷,人性的複雜多變,無常是常罷了。
方鴻漸認識妻子孫柔嘉之前,只唯一對唐曉芙動了真心。那時他還在點金銀行上班,住在前嶽丈的家裡,每個月領點微薄的薪水,但依然不能阻擋對唐曉芙這樣開朗又聰明女孩的愛慕。
他對蘇文紈呢?有敬佩有欣賞又有點害怕,他從心底裡認為蘇小姐的高高在上是他高不可攀的對象,無論從家世學歷還是性格。
歸根結底,方鴻漸心裡,認為蘇小姐不具備戀人的首要因素,是不接地氣。
男人心裡的本質依然是希望對方柔弱可愛,心思善良,蘇文紈除了柔弱,並無半點可愛之分。
但方鴻漸並不是一個愛憎分明的人,他滿嘴的油嘴滑舌,詞不著調,優柔寡斷甚至還有點懦弱。
在他追求唐曉芙期間,被迫於蘇小姐的恩威並施,還不得不常向蘇家走動。
蘇小姐只等他正式求愛,心裡怪他太浮太慢。他只等機會向她生明並不愛她,恨自己心腸太軟,沒有快刀斬亂麻的勇氣。
為什麼《圍城》這部小說能成為經典?主要是人物塑造的太真實,人性本來就不是非黑即白,它有太多的灰色地帶,一個人有真誠有善良,但也有膽怯和軟弱,甚至是自私。
全在於所處經歷所激發的作用,方鴻漸沒有他好朋友趙辛楣的果敢擔當,也沒他的心胸和度量,可趙辛楣對凡事都處於拎得清的狀態,似乎感情在他的精神世界裡只是個陪襯。
當方鴻漸和唐曉芙分手,他整個人都是崩潰絕望的,一個人的情感被發揮到極致,最後被潑了一盆冷水,被刺痛,被抽離的感覺他是體會地淋漓盡致。
奇怪的是,他同時又覺得天地慘澹,至少自己的天地變了相。
而趙辛楣呢,得知蘇文紈要嫁給曹元朗,首先不是失落,而是震驚,震驚蘇文紈會嫁給一個什麼都比不上自己的人,但他的情緒,也只是表現了最平常的祝福:曹元朗的東西,至少有蘇小姐讀;蘇小姐的東西,有曹元朗讀。
能拿得起,也能放得下,感情不是一個男人地全部。
得不到的,就隨他去吧。
命運的相同造化,讓鴻漸和辛楣有機會一起去三閭大學教書,一路上還時不時照顧同行的孫柔嘉小姐。
只因孫小姐無意中聽到鴻漸對自己的評價,女孩子的心思雖隱藏的最深,但此時她的心裡,早就有了鴻漸的位置了。
而方鴻漸呢,反而是順理成章的,又似乎被命運的安排,對孫柔嘉說不上喜歡,也談不上討厭,更多的是一路同行的惺惺相惜,人在外地的敏感和無助,只有經歷過的人才懂。
雖然這一切被趙辛楣尖酸的眼睛看得分外清楚,但鴻漸覺得,自己何德何能,又沒什麼本事,憑什麼能得到一個女孩子的傾心。
有了同甘共苦的經歷,這份來之不易的情愫反而顯得更惺惺相惜。
2.方鴻漸的婚姻生活
方鴻漸和孫柔嘉的第一次爭吵,就發生在兩人因為籌辦婚禮的事宜,人在異鄉沒有親人和朋友,大小事宜都得自己操辦,還得向家裡要錢,柔嘉覺得自己的婚禮來得太草率和寒磣,而鴻漸嫌麻煩,只想辦完了是。
導致兩人有了矛盾的開端。
結婚無需太偉大的愛情,彼此不討厭已經夠結婚資本了。
再往後就是兩人回了上海,婆婆嫌棄柔嘉不識禮數,身材瘦弱;兩個弟媳也暗中挑撥,說柔嘉擺女大學生架子,完全沒有做到身為女人的職責和使命。
因為在她們看來,女人的第一要義是生孩子、管家,而不是讀什麼大學出去和男人一樣工作,那是有傷門風。
兩家來往幾回,便對對方更知根知底了,而此時的吵架就變得更加毫無忌憚。
氣頭上雖然以吵嘴為快,吵完了,他們都覺得乏味和空虛,像戲散場和酒醒後的心理。
雖然反反覆覆,感情雖被磨合得不再相敬如賓,但鴻漸和柔嘉心裡,依然有過歉疚,為了逞一時口快,為了挽回自尊,為了佔語言的上風,無孔不入,刻薄無比。
總有那麼幾個時刻,鴻漸想對柔嘉好,而柔嘉也會心細地幫鴻漸收拾好遺忘在衣服口袋裡的票據。
但生活依然是波瀾起伏,陰晴未定,太多的矛盾糾葛、說不盡的誤會和理不清的家長裡短,匯積成了此起彼伏的人生。
誰能想到,兩人的相識結合,就是因一句善意的謊言,而生活的全部真相,就是撕開了這個謊言,看到了真相的內核。
那座老座鐘,依然是那麼的從容自在,仿佛積蓄了半天的時間,等夜深人靜,搬出來一一細數,細數那些過往,細數那些枝枝蔓蔓的纏繞。
3.方鴻漸的孤獨
我們所熟知的方鴻漸,是一個懦弱無能,沒有一技之長,發起脾氣來也是得理不饒人,但他也有善良純真的一面。
提到鴻漸夫婦二人再和蘇文紈見面的時候,明顯蘇文紈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仿佛能把鴻漸和柔嘉一眼看穿,但又不屑放在眼裡,鴻漸自覺對不住柔嘉,恨自己無能,連累了妻子。
可是有誰能體會過方鴻漸的孤獨呢,本來家庭中兩個弟弟成家都比他早,家裡的一切都比他熟悉,出國4年的留學生涯,還需要前嶽丈的資金資助,回國後的第一份工作,也是在他的銀行裡上班。
鴻漸從來沒有找到過屬於自己的精神領地,在自己家彷佛是個外人,在前嶽丈家,也是夾著尾巴寄人籬下。
敏感而又自尊,是他在這樣的環境裡習得的性格養成,他渴望一份自由而平等的愛情,但始終還是沒能逃過世俗的冷眼相看。
他清高而又自傲,沒有趙辛楣的世故圓滑,對人世的荒誕冷漠報以鄙視和不屑,卻沾染一身傷。
無疑,他是失敗的,事業的渺茫,婚姻的傷痕累累,似乎都在告訴他這個可憐人,到底是因為什麼,才過成了現在的樣子。
木心說過:街角的寒風比野外的寒風顯得更加悽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