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媽媽講那過去的故事之十一——猍歹剩兒
作者:風輕月白
早先年藍帽子山周邊多狼,當地人俗稱狼為猍歹。那些猍歹非常猖狂,大白天會襲擊人或家畜。有一天我的媽媽和二姨(母親的姐姐,媽媽在姐妹中行三)一邊吃乾麵子(小米和黃豆碾成粉,貼在鍋上蒸熟的食品,味香甜。)一邊踩在半門子上玩。半門子是大門上的一個柵欄門,門口一半高,方便觀察外面情況。她倆發現有一隻猍歹從前梁一閃而過,本沒在意,緊接著又一隻猍歹飛奔而過。她倆立即警覺起來,蹬蹬蹬跑回去和姥爺說:「爸爸,有兩隻猍歹從前梁跑過去了。」姥爺說:「快快,看看咱們家那幾個熱羔子(羊一般在冬季下羔,夏季生產的羊羔叫熱羔子。)在不在。」到羊圈裡一看熱羔子在,豬圈裡的一個半大克朗卻不在。(小公豬閹後叫繒 [zēng] ,長大後叫克朗)姥爺立刻帶著狗,提著鎬把,喊叫著往前梁跑,跑上前梁,遠遠的看見那兩隻猍歹正追趕豬,一隻猍歹躍起一撲把豬撲倒,前爪從豬肚子上一划,那豬便開膛破肚,看見姥爺帶著狗衝過來,一口咬住內臟,扯斷腸子,拖拉著長長的一節飛奔而去,一邊跑三口兩口把那豬腸子吞吃下去。姥爺眼睜睜看著那克朗死了。
還有一次,媽媽的一個遠房五叔耪地回來,天剛麻撒黑(將黑未黑),走到南梁場院學生屋旁邊了,突然一隻猍歹攔住了他去路,五姥爺一邊揮舞鋤頭,一邊喊叫。他不喊還好,一喊,嗚嗷叫著冒出十幾隻猍歹把五姥爺團團圍住。五姥爺嚇得破聲喇氣大叫起來,村裡人聽見五姥爺喊叫,帶著狗衝出去嚇退了猍歹群。五姥爺嚇得拉稀好幾天。村裡人說五姥爺是豬或者羊託生的,他一喊叫,猍歹聽著是豬或羊的叫聲,就衝上來。如果這個人是龍虎馬之類大牲口託生的,他一喊叫猍歹就嚇跑了。所以遇見猍歹不能隨便喊叫。
因為猍歹兇猛,孩子們上山挖野菜採黃芪採銅絲草都要結伴而行,那時候山上多有務農的大人,孩子們的活動基本上不離大人的視野,即使成年人外出也要帶上一條木棒。每當農閒年節時候,大人們就會帶著孩子一起去上廟,神像前供上年糕果品,燒上幾柱香,一邊跪拜,一邊禱告——土地姥爺,把你家狗栓住了,別讓它禍害牲口咬了孩子。
話說梁北東地鄰村叫西地,東地西地都在山腳下,中間隔著一個土山叫轉山子,轉山子下有個拐彎溝,過了拐彎溝二裡左右是水泉村,是東西地去往大營子哈達街的必經之地。西地有個孩子叫李金,十三四歲,他本是哈達街南十五里舖人,死了爹,娘便帶著他嫁到西地齊姓人家。男人也是死了女人留下幾個兒女,都已經長大成人,女兒出嫁男兒在哈達街做皮匠。小皮匠回來一次就打李金一次,而且往死裡打。李金的媽媽只會哭,也不敢攔。時間長了,估計小皮匠要回來了,就讓李金躲出去。水泉高漢臣和李金是表親,李金就躲在高漢臣家,李金媽媽根據日子多少適當給高漢臣一些糧食。村裡人都同情李金,幫著李金看著小皮匠,小皮匠從哈達街去回要路過水泉,看見小皮匠走了,就告訴李金可以回家了。
有一次看見小皮匠走了,高漢臣就說:「李金,你回去吧,別在路上玩,小心猍歹。」李金說:「好的大哥,我走了。」李金過了拐彎溝,來到轉山子下,很快就要到西地了,從溝裡竄出一隻猍歹,把李金撲倒在地,李金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又瘦又小,哪裡鬥得過那猍歹,便哭喊救命。恰好東地齊大在轉山子上摟柴火,聽見孩子哭喊,便知道遭了猍歹。齊大放下耙拖子(一種摟柴草的工具),抄起扁擔大叫著衝過來,那猍歹看見齊大來勢兇猛,在李金屁股上撕下一口肉掉頭跑了。齊大衝到跟前,見李金屁股鮮血淋漓,屁股蛋子已經被那猍歹吃了一半。齊大趕忙把李金褲子撕了幾條,包裹了創口,送到高漢臣家。李金在高漢臣家養傷三四個月才好,屁股上永遠留下了一個大坑。上下村裡人從那時起,把李金叫猍歹剩兒,時間長了,李金也默認了這綽號,叫他猍歹剩兒,他也答應,李金這名字似乎漸漸被人們忘記了。
共產後,猍歹剩兒也長大了,分了土地,娶妻生子,過上了正常人的生活。聽說他兒孫還挺爭氣,一九七七年恢復高考後考上了大學,在哈達街政府部門做事由兒,給猍歹剩兒在街裡買了樓房。猍歹剩兒如今在赤峰養老賦閒,這人現在應該有八十多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