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放個問題在這兒,滋水縣城解放時,明明是黑娃帶頭起義的,為何最後是白孝文當了縣長,而黑娃是副縣長?
《白鹿原》看到最後,我對黑娃越來越看不上,越來越覺得可笑可憐。黑娃被抓被關被處死,他居然還認認真真的寫什麼材料,力圖爭辯證明自己的清白。還讓女人兒子一定要找到鹿兆鵬。我甚至想笑了,黑娃這股執拗的天真,顯得幼稚又呆板。他應該立刻明白這都是白孝文要置他於死地,他應該讓女人和兒子找白孝文報仇,或者隱姓埋名,遠走他鄉好好生活嘛。
白孝文的舉動不算突然,黑娃應該早料到的。剛起義的第二天, 《群眾日報》上就刊登了賀龍對白孝文帶領一營起義成功的嘉獎,以及白孝文寫給賀龍關於帶領一營起義的信,裡面對黑娃和 焦振國帶領二營三營起義的事避而不談。
焦振國對這事大為不滿,黑娃卻嫌焦振國心胸狹隘, 心眼太窄,說,「難道孝文沒報二營三營的事,你我就不算起義?」—我想這就是白孝文當了縣長黑娃只當了副縣長的原因吧。
讀到這兒我又對黑娃生了幾分嘲笑。我相信他不是惺惺作態,但這正是我想嘲笑他的地方,讀聖人的書,是不是把他讀傻了?
二營長焦振國卻從這事件中嗅到了危險的氣息。再想到白孝文打在張團長臉上的那兩槍,焦振國鍥而不捨的纏磨到了一張起義證明,回老家生活去了。
焦振國算得上聰明人,他這一招叫急流勇退。
比起黑娃,白孝文是先讀聖人書,後混社會。他先是年輕的族長,在父親的教導下兢兢業業的扮演著自己的角色。
自從幽會了田小娥,他才發現聖人少教了他很多東西。聖人沒教他豆腐渣似的妻子和有著光亮的胸脯和大腿、渾身散發著香味的田小娥有什麼不同。聖人也沒有教他大煙是什麼滋味。聖人更沒有教他,搶舍飯是什麼滋味。
踢賣完田產房產,妻子死了,遇逢年饉,白孝文的經濟層面跌落谷底。更可怕的是,他作為和田小娥偷情的男人,被父親當著全族的人懲罰。年輕有為的族長的形象一去不返。他甚至被邀請到財東家吃了一頓飯,作為反面教材給財東的子女們上了一課。
白孝文已經跌倒了人生的谷底。他後來在保安團站住腳後,人生已經開始按照自己的道理重新規劃軌跡。他大概已經明白,聖人並沒有把生活的全部教給他,父親的章程也不是完全正確。
黑娃和白孝文完全相反。黑娃是先混社會,後讀聖賢書。 黑娃在郭舉人家攬工,和小娥偷情,被郭舉人的倆侄子追殺,後又帶小娥回家成親。回到白鹿村父親不認這個媳婦,他又和小娥自己過日月。他靠出力氣打土胚養活自己和小娥。
當我看到黑娃買下一畝天字地,看到黑娃在院子裡種下的榆樹椿樹楸樹和槐樹先後綻出葉子,小娥開始務弄小雞,窯院裡雞叫豬哼生機勃勃,我心中的幸福感和激動大概不亞於黑娃和小娥呢。這是多麼美好恬淡的日子啊。
天殺的鹿兆鵬又回來了,拉著黑娃就去幹農協,搞什麼風攪雪。結局是被人殺了一計回馬槍,倆人都在原上待不下去了。
黑娃接著當兵,部隊被人悉數繳殺。又上山當了土匪頭子,再又被保安團招安,做了保安團的營長。最後他又跟著鹿兆鵬的步伐,起義解放了滋水縣城。
到了保安團後的黑娃,慢慢的變成了鹿兆謙。他重新娶了一個秀才的女子,知書達理,是他貼心的人兒。他拜朱先生為師,開始讀書,為的是「不再做混帳事」。 他為以前當土匪時和黑白牡丹苟且的事慚愧,這也罷了。他也為以前和小娥偷情的事而臉紅。小娥已經死了是不能知道這些事了,可我都替小娥難過,讀了聖人書後的黑娃,已經不再視小娥為自己的妻子,而是偷過情的女人。
孝文和黑娃都在洗脫浪子形象後回了一次白鹿原,感受自是不同。小娥這個人,對孝文來說,是已經沉寂的記憶,可以回憶但不想再去領會它。對黑娃來說,卻隻字不提,更沒有到已經塌陷的窯洞去看看。小娥啊,這個人真的已經不當你是他的妻了。
生活教孝文了許多,也教了黑娃不少。老實說,他的經歷比孝文豐富的多。比起來,孝文算個文官,黑娃算將才,武官。說起來好像武官都鬥不過文官。
朱先生寫給黑娃一幅字「學為好人」,黑娃真的身體力行起來。當了好人的結局就是被孝文暗算,好人都這麼笨麼?要說這是聖人的指教,我有點不大信,聖人可都聰明著呢。歷史上的聖人,有黑娃這麼天真的麼?
鹿兆謙,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對聖人書,是去其精華,取其糟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