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增陵
毛毛很快就成了太太生活的中心,成為我們家的一個成員。小東西很有靈性,能聽懂我們的話。太太一說:「走!帶毛毛去月牙湖玩。」牠立馬一躍而起,歡蹦亂跳,衝出門去等。如果太太說:「毛毛在家。阿姨要出去有事。」牠就會默默地看著太太穿鞋子,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看來,小狗的心,和人類是相通的,一樣有喜怒哀樂,一樣會嫉妒吃醋。只是不會說話,說不出來罷了。
毛毛最喜歡我們帶牠出去玩。我們單位有個傳統:每年元旦,組織職工爬紫金山,歡迎家屬參加。我和太太、女兒,就帶毛毛去一起爬山,登頂合影。毛毛儼然成了明星。
插友們每年也會組織走湖、登山。毛毛也是一定要去的。幾次下來,和大家就混熟了。牠就是個討喜包子,人見人愛。
女兒周末、假期,都會帶毛毛出去玩。
女兒和毛毛感情很深,周末、假期,都會帶毛毛出去玩(上圖)。2003年女兒到大洋彼岸留學,每周寫信回來,都會問到毛毛的近況。她還把毛毛的靚照,做到電腦滑鼠墊上。2006年,女兒回國結婚,到中山陵拍結婚照,還要帶上毛毛。
太太和毛毛在樓頂花園。
太太帶毛毛去郊遊。
毛毛的中心地位,一度受到威脅。那是小貓咪咪來到我們家造成的。
我們在樓頂花園,種了不少花木果蔬。一度鼠患猖獗。鼠們在隔熱層做窩,掏洞掘穴,啃瓜毀果,為所欲為。隔壁單元鄰居發奶奶,用鼠夾夾著幾隻,鼠們很快學乖,不再上當。我的二舅子白松說,他家養只小貓叫咪咪,可以送來試試。果然就把咪咪送過來了。
咪咪有十個月大了。小傢伙連頭帶尾,有兩尺來長,八寸多高,遍體金黃,配上淡褐色的條紋,威風凜凜,活脫脫就是一隻小老虎。我們知道,貓狗是天敵,不敢讓咪咪進屋。直接在樓頂找個木箱,在廢棄的天線鍋下,給咪咪安了個新家。
我原以為咪咪會認生,不料卻是自來熟。我上頂樓一叫「咪咪」,牠就從花壇後面踱出來,大大方方到我跟前,任我撫摸,跟我撒嬌。小傢伙利牙雪白,舌頭鮮紅,眼睛猶如透明的琥珀,透著警覺。牠四肢修長,身材矯健,走起路來悄無聲息,輕輕一跳,就上了花壇。花壇上有塊九龍璧石《春山含笑》,咪咪登上九龍璧,就像猛虎上山,姿態優美。看牠在樓頂四轉踱步巡查,就像老虎在巡查領地,充滿自信。果然,沒過幾天,鼠們便銷聲匿跡了。
剛開始,毛毛聽到咪咪妙嗚妙嗚的叫聲,立馬汪汪叫著,衝上樓,往咪咪身上撲。咪咪反應奇快,身子一扭,就竄到隔熱板下。毛毛無可奈何,只得悻悻地汪汪兩下,表示憤懣,一搖一晃走下樓來。
漸漸地,咪咪膽子大了,試著走下樓來。毛毛一見,衝上去就咬。咪咪夾起尾巴就逃。幾次下來,咪咪不怕了,毛毛衝上來,牠就地一躺,四隻爪子亂撓。毛毛反而給嚇住,站在一邊不敢動彈。
自從咪咪到來,毛毛就好像換了只狗,整天沒精打釆,悶悶不樂,鬱鬱寡歡的樣子。動不動就趴地上打瞌睡。以前,每當我下班,門鈴一響,牠就興奮得搖頭擺尾,蹲在樓梯口等我。現在,不僅不等我,給牠吃魚片,也懶洋洋的,提不起精神來。
有一次更出格,居然玩起失蹤來。那天晚上,毛毛和太太在頂樓看電視。看完電視,卻找不到毛毛了。樓梯門和隔壁發奶奶家門,都關得好好的,能跑哪兒去呢?太太說,會不會鑽到隔熱板底下去?於是,在樓頂一遍一遍喊毛毛,就是不出來。這可怎麼辦?太太不甘心,拿著手電筒,趴在地上,一段一段往隔熱板底下照。果然發現了毛毛。小傢伙縮在下面,瞪著眼睛,一動不動。任你怎麼喊,就是不理,也不出來。無奈,我只好趴在地上,伸出手臂去夠。幸虧躲得不深,手剛剛能夠到。抓住一把毛,硬是拽了出來。小傢伙渾身顫抖。太太抱著牠,拍著,哄著,好不容易才讓牠平靜下來。
我問太太:「這怎麼辦呀?總不能把咪咪送走吧?」太太說:「只能哄哄,多關心關心毛毛。在牠面前不要喊咪咪。"和在大洋彼岸的女兒談起這事,她也說,要多關心毛毛。寵物和人一樣,養著養著,就變成小孩子了。於是,我們輪流給毛毛講好話,誇牠能幹,聽話;經常給她按摩,撫摸。漸漸地,毛毛的心情變好了。經過一段時間的調理,毛毛和咪咪,竟然可以和平共處了。
毛毛和咪咪,竟然可以和平共處了。
如果說,毛毛是位刁蠻公主,咪咪就是遊俠。咪咪兩次玩失蹤,都是幾天不歸家。第三次,真的失蹤了。「黃鶴一去不復返」,只給我們留下念想。
2009年夏,我和太太決定出國去看望女兒女婿。臨行,把毛毛託付給小舅子一家照應。不料,到達不到十天,就接到噩耗:毛毛死了。
原來,毛毛到了小舅家,就開始不吃不喝,無精打採。原以為,過兩天能適應新環境。誰知,幾天過去,依然如故。他們慌了,趕緊送去寵物醫院。醫生也束手無策。
誰也沒想到,毛毛竟然用這種方式,和我們訣別。
太太從此再也不養寵物狗。
王增陵近影
王增陵,祖籍福建永定,生於江蘇南京。插隊老知青,資深媒體人,奇石愛好者。著有《人生處處有風景——王增陵隨筆集》《奇石雅記》《金陵石痴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