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是一種神奇的東西,讓人沉醉讓人痴迷,讓人歡喜讓人溫暖。它能讓熟悉的人放下戒備與客氣,亦能讓陌生人擺脫矜持脫略形跡,以最快的速度拉近心靈的距離。
一壺酒,喝下去的一份惺惺相惜,只見真情不存偽;一壺酒,見證的是我們前世今生的傳奇,熔鑄了全部的情懷故事。
《聊齋志異》有個故事,名字便叫「酒友」:
有個車生,家裡錢不多,但卻無比酷愛喝酒。每天晚上,他不喝乾三大杯是無法安睡的。也因此,他的床頭時常酒杯不空,美酒常在。
這一夜,他飲酒後一覺醒來,發現身邊有什麼東西。伸手一摸,竟是毛茸茸的身體,似乎是貓,卻遠比貓大。車生本來膽子就大,加上喝了酒,便更不在乎。他點亮燈燭一看,竟然是只狐狸,而且也如他一樣,醉得呼呼大睡。
車生回頭看自己的酒壺,發現已經空了,頓生知己之感,不覺笑道:原來這是我的酒友啊!
車生不忍驚醒這個狐酒友,便給他蓋上自己的衣服,在燭光下端詳他沉睡的模樣。睡到半夜,狐友伸了個懶腰醒來,車生笑著說:「美哉睡乎(你睡得可真香啊)!」
狐狸一驚,轉身已經變為一個俊雅的書生。看到車生望著自己,立刻想起夜來情景,連忙下拜:「多謝您的不殺之恩!」
車生笑道,我喜歡飲酒,別人都以為我是痴人。而你,卻與我一樣,我們是知己啊!如果你願意,我們不妨做酒友。說著,車生又拉著狐友上床繼續睡覺。對他說,你可以常來常往,不必互相猜忌。狐友很歡喜,便一口答應。
車生一覺睡到天亮,等他再醒來時,狐友已經不見了。
第二天,車生專門為狐友準備好美酒,等著他再來痛飲。當夜,狐友果然如約而至,二人促膝飲酒,推杯換盞。狐友很有酒量,也極為詼諧,二人越喝越開心,越聊越投機,真是相見恨晚。
此後,狐友天天過來飲酒,二人情好日密。一天,狐友說,我總是來喝你的美酒,讓我如何報答呢?車生說,不過就一點酒而已,何足掛齒啊!狐友道,說是這麼說,可你也不是什麼有錢人,弄點酒也不容易,還是讓我為你想辦法籌謀點酒錢吧。
第二天晚上,狐友再來時便告訴車生,此去東南七裡的地方,路旁有銀子,你趕緊去取回。
第二天天亮,車生便按照狐友所說,果然在那裡撿到二兩銀子,當即高興地買了佳餚,作為晚上的佐酒之菜。當夜,狐友又告訴他說,你家的後院裡埋著銀子,你可以挖出來。車生聽話去挖,果然得到了好幾百兩銀錢。
車生真是高興極了,對狐友說,我現在已經有了很多錢,不愁沒錢喝酒了。沒想到狐友卻說,這點錢還遠遠不夠,我得幫你另想法子。
過了幾天,狐友對車生說,現在集市上的蕎麥便宜,你趕緊買點囤積起來,將來奇貨可居。車生很聽話,當即買下四十多石蕎麥,旁人都笑話他傻。沒想到,不久天下大旱,禾苗麥子全都枯死了,唯有蕎麥可以栽種。這時車生將囤積的蕎麥出售,掙了十倍不止。
車生因此成了有錢人,買下良田二百畝。他拿不準這些田地都種點什麼,便去請問狐友。狐友說種麥子,麥子便大豐收;狐友說種高粱,高粱便賺錢。不僅如此,連什麼時候栽種,什麼時候售賣,車生都去問狐友。狐友簡直就成了他的智囊。
如此,車生與狐友越來越親密無間,就如同兄弟一般。狐友稱呼車生的妻子為嫂子,把車生的兒子看做是自己的兒子。他們常來常往,喝酒聊天,過著優哉遊哉的日子。
狐友有法術,然而車生卻是凡人,他抵不過生老病死的自然規律。終於有一天,他去世了,狐友很難過,從此絕足不再來。
在斑斕奇詭的《聊齋志異》中,「酒友」是一個極其簡單的故事,不過是一人一狐因酒相識相知、相伴半生的故事。沒有紛繁的情節,沒有多餘的枝蔓,卻餘韻悠長。驚豔了尋常的歲月人生,讓人讀之難忘。
淺淺的一壺酒,就是一生的故事,給我們無限溫情與感動,讓我們欣然一笑,輾轉沉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