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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拐子寶看成是傻子,那你是看走眼了。」可讓人納悶的是不管是橫看豎看,咋看拐子寶咋像傻子。
拐子寶的頭、臉、嘴、身材,巧就巧在一豎兒歪斜。扯著細長的脖子,加上窄瘦的面部,嘴蠕動大半天才揉出一句接觸不良的話。這幅尊容搭配著破鑼嗓門,簡直讓人拍案叫絕。
「看我——長相不——不——(停頓大半天)爭氣?」語出誘人。
「爭氣!爭氣!長得挺有特色的,好看好看!」
大夥還想逗著再聽兩句。
拐子寶那嘴咧、咧了老半天,咧出一句:「用、用屁股眼看——我長得——好看?」說話很費勁。
拐子寶硬挺著身子,走起路來純粹是跳探戈舞,大有搖搖欲墜的動態。可腰彎一弄勁三四十公斤重的大石頭,頂在肚皮上,吭吭地走動三四十米,丟下砸在地上,再去搬,搬上大半天大氣不喘,鼻子上滲出一層小汗珠子,一鄒一鄒,腦袋一晃一晃,那歪斜的臉始終是狠狠的瞅在地上。那幹活的勁頭活脫脫一個驢馬性子。就是把命搭上,還不是每天十三塊錢的小工工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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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子寶21歲,專業賣力氣,六年了。除了季節回老家收拾地裡的莊稼外,一年裡能擠出滿滿十個月,求在建築工地上折騰的滿身噴臭汗味。如果哪天工地上人手多讓他歇半天,他還嘟搭著說「少少掙——十三、塊錢,化球——不來。」
再看拐子寶這身衣服,不是拐子寶能兩條腿走路,你還疑惑這條黑不垃圾的豬剛從汙泥坑中大泥出來哩。對著這位汙垢油亮的傢伙,第一眼誰見誰傻眼。
拐子寶說:「大冷天——誰把熱乎乎——手伸進水裡——冰?」
如此驚奇之長相,對女色仍不甘心。拐子寶大多是歪著脖頸側著耳朵聽別人講。
一旦有人問:
「寶你近過女色沒?」
這一問算捅了馬蜂窩了,那興奮勁就像在足球場看足球的球迷。拐子寶看起來,笑眯著眼,歪著頭唾液四濺,活像條豎起來的眼鏡蛇,你向後退一步,他向前進一步,直逼得你推在牆角不能再退,然後左右側臉躲閃,也難以招架。嘰裡呱啦講的還是工頭老張把做飯的瘋丫頭按在廚房地上的那段豔情。誰知老張早已站在他的背後喪著臉,眼都快瞪出來了,他還是滔滔不絕的講,歪歪扭扭得學,招惹得民工們捧腹大笑,連老張自己也被逗得忍俊不禁了。
和拐子寶一起打工的俏媳婦馬妹,惦記拐子寶的血汗錢,騙了幾次不成,就索性扯出些甜頭,遞著詭詐的眼色,把拐子寶哄到背影的牆旮旯裡......
折騰得拐子寶是心跳加速、大喘粗氣,頭髮蒙。拐子寶是咽了一下口水,再咽下一口水,眼都看直了,隱隱約約聽馬妹說:
「寶先收費五塊......等工資下來......五十塊.......一百塊好不好?」
「......」
惹得拐子寶幾個晚上躺在大鋪上是徹夜的翻燒餅。
月底,拐子寶領了工資,去澡堂好好地洗了澡,馬妹是四處尋他不見。後來才知道拐子寶搭車回家藏錢去了。更別說馬妹好幾天撅著嘴沒搭理拐子寶了,拐子寶是一見馬妹就像見了瘟神,賊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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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子寶不姓拐子,姓曹,名字一個字寶。走路拐,所以這個外號扣上去就再也卸不掉了,自己也就默認了,每當別人叫這個名字也慌忙答應。他是藏民,青海湟中人。和他六十多歲的老母親相依為命。寶,在他11歲時老爹纏上癌,時間不長便撒手丟下哭成淚人的母子倆,戀戀不捨的閉上了眼睛。
寶15歲就卷上被窩,一瘸一瘸的到青海省的西寧市纏著工頭要賣力氣養活老母親。
他這種情況誰敢收納他,萬一有個閃失誰想負著責任?但寶可憐兮兮的,哭的鼻涕口水一嘟嚕,工頭老張的心也軟了,剛開始讓他看工地,後來寶嫌工資低,就慢慢的幹出力活了。
寶原沒有讓人一驚一乍的長相,在他7歲時得了小兒麻痺,當時家裡窮得叮噹響,再說本地醫療條件落後,去哪兒弄錢打發病魔?一個天真可愛的孩子就這樣被折磨的死去活來後,遺留下這幅半人半鬼的模樣。還好沒傷了腦子。在這貧困落後的山村裡,寶憑的是那股子憨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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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拐子寶看成是傻子?那你是看走眼了。」大個子財興一臉的嚴肅,他索性從炕上站起來,怕人不相信似的,用手比劃著一字一頓的對大夥講:「拐子寶家裡漂漂亮亮的兩層小洋樓;耕地拉的是突突響的拖拉機;完完整整的一套豪華家庭影院;高檔的四組合家具至少價值七千元吧?讓老母親做飯用的是先進武器——液化氣炤」;家裡還養著六七十隻羊。」
「拐子寶剛開始你打工掙的錢買了幾隻羊?」
「五隻——綿羊——和一隻公羊。」
「家裡現在不下五萬元的存款吧?」財興歪著頭怕寶不說實話的樣子。
「嘻嘻嘻.......」寶只是笑笑不說了。
「拐子寶的外表不雅觀。但是,寶的家庭那是早已達到小康水平了。」
財興蹲在炕上燃著煙輕輕地撩了句:
「寶,從來沒有伸手討過別人一文錢。」
六十多個人躺在各自的被窩裡靜靜地好久好久......
那夜大夥心裡都清楚,也只有拐子寶睡覺時打的呼嚕時間長,還動聽。(作者:梁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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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000年二月作於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