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兒子算得上是資深糯米食物控,湯圓、糰子、粽子、年糕,都是他的心頭好。
離春節不遠了,每年的這個時刻,親朋好友都會送來自己親手製作的年糕。
小港本地的年糕,長三五十釐米,寬起碼也有十釐米,很是夯實。
按理說,煙雨江南裡的食物,應該是精緻的、含蓄的,
沒想到當地的年糕,長相出其不意的奔放。
第一次見到這種食物,還是在遙遠的二十年前。
那時候,我小姨遠嫁江南岸,她第一次回娘家,除了一條一米多長的青魚還捎回去了一條巨大的年糕。
硬得像磚頭,呼起來就能當武器。
那條年糕威風凜凜地躺在厚重的櫸木砧板上,我媽拿它無可奈何。
我在邊上看著,口水汩汩地流。
心想,這玩意兒應該比豬蹄子還硬吧,那得拿劈柴的斧頭招呼啊!
以至於後來學到「固若金湯」一詞,我都能聯想到這塊硬邦邦的年糕。
後來,看到有些學者說萬裡長城至今屹立不倒的重要原因,
就是採用了一種不起眼的粘合劑——漿糊。
據說建造長城時,工人們在水泥中混入粘稠的米湯,
才使得這種神奇的粘合劑比普通水泥更防水,
而這種米湯可不是普通的米湯,就是江南人民特別熱愛的這種糯米。
其實,不光小港人愛食年糕,
現在無論是國內還是日本、韓國,年糕都很受歡迎。
在小港,春節臨近的時候,年糕儼然成了某種標誌性的食物,
小小一塊年糕,它承載著各個地區獨特的飲食文化和鄉愁記憶。
我是個粗人,對年糕的感情真的很一般。
可能從小在林場長大的緣故,很少接觸到糯米類食材,
老家人頂多只會拿糯米來釀米酒,
還有一種食用糯米的方式,在我老家叫凍米茶。
一到臘月,天寒地凍的,大雪天,主婦們將糯米泡白,過籠蒸熟,放至冰雪中凍硬,
把一少部分凍米染成紅綠色,陰乾後過油炸熟,客人來時,舀兩三勺放入碗中,
加白糖,衝開水後,就可以食用了。
凍米是一種頗為喜慶的食物,
產婦坐月子,家裡來了客人,便會熱情地端出一碗清香撲鼻的凍米茶。
有人家嫁姑娘,娶媳婦,結親的、送親的賓客往往也有喝凍米茶的待遇。
扯這麼多,我只是想說,糯米對我來說,一度是相對陌生的吃食。
我的孩子出生在小港,說來也怪,難道真的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
他對年糕的痴迷,就像我對老家的臘肉那般,算得上是情深意切。
年糕切成硬幣大小的塊兒,和孝感米酒一起煮,最好不要加方糖白砂糖之類的,
丟進去一塊正宗的雲南土紅糖,
他才覺得夠味。
年糕蒸熱吃,他也喜歡,這時候,就需要蘸粗糲的砂糖了。
一口咬下去,熱熱的,黏黏糯糯的,伴著咀嚼砂糖吱吱的聲音,
讓人倏地覺得,眼前的日子,便也甜蜜起來。
沒親眼見過本地人做糕,但是每次去永聯農耕園,
我就會去老作坊街,去給孩子買一塊熱騰騰的甜糕。
賣年糕的大娘,繫著簇新的印花布圍裙,拿一根雪白的棉線,
像變戲法那般,攔腰繫著年糕,就那麼一拉扯,
就切成了兩截。
在我看來,這種切年糕的技藝,極神奇。
她不用刀,一來不擔心年糕粘的到處都是,
二來,用棉線切下去,不會沾上刀刃上那種生刺刺的鐵鏽味。
記得美食大咖蔡瀾先生對年糕也不怎麼感冒,他說這種食物味道單薄,質感平淡,缺乏個性,不夠獨特。
這也是我之前對年糕興趣平平的原因。
有一次,突發奇想,拿寧波的水磨年糕來和排骨一起紅燒,沒想到,那滋味,真的是絕了。
後來,我也自製過韓式辣白菜炒年糕,去吃火鍋,也會點碟年糕放紅湯裡一通煮。
有人說,過年吃年糕的由來是從蘇州傳開的,
每逢過年的時候,家家戶戶把糯米做成磚頭的樣子,來紀念大軍事家伍子胥。
日復一日,便有了「年糕」之稱。
年糕,年高。
冬日暖心食,好事年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