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兩款新遊戲不想給國產應用商店交稅了。
近日，小米遊戲中心和華為遊戲中心相繼發布官方公告，表示無法為《萬國覺醒》和《原神》兩部熱門新上線遊戲提供下載服務。從公告內容來看，似乎是遊戲開發商、運營商再次因分成比重談不攏而與渠道商鬧掰。
現在，華為、OPPO、vivo、小米的應用商店已經搜不到《萬國覺醒》和《原神》的信息。《萬國覺醒》只可以通過蘋果應用商店 App Store、TapTap、九遊下載，或直接在官網下載安裝包。
遊戲垂直媒體「遊戲葡萄」引用消息人士的話稱，《萬國覺醒》的開發者兼發行方上海莉莉絲網絡曾希望與渠道 3:7 分成，但雙方最終沒有談攏。
這不禁讓人想起正在跟蘋果打官司的《堡壘之夜》開發商 Epic Games。Epic Games 抱怨蘋果抽走他們 30% 的收入實在過分，殊不知大洋彼岸中國應用商店的抽成比例一直都是 50%，中國遊戲連三七分這樣的待遇都爭取不來。
五五開是怎麼來的？
正因為有大量像知名遊戲開發商 Epic Games、流媒體巨頭 Netflix、音樂巨頭 Spotify 這樣的公司不斷炮轟蘋果應用商店的抽成制度，才會讓 30% 的「蘋果稅」成為一個人盡皆知的事實。
相比之下，中國本土應用商店的抽成制度仍然像一個公開的秘密。
大多數情況下，國產 Android 機的官方應用商店一直跟遊戲廠商 5:5 分成，比蘋果和 Google 應用商店的 3:7 還高。而且，國內渠道的五五開，還是在扣除支付通道費之後算的，所以遊戲廠商實際只能拿到不足 50% 的分成。也就是說，開發商辛辛苦苦做一個遊戲，大部分的收入都會被渠道賺走。
各渠道抽成比重
渠道商在國內手遊市場有如此強勢的地位也非一日之功。2012 到 2016 年，國內智慧型手機市場進入紅利期，用戶依賴應用商店下載安裝應用和手遊，但當時玩家又不太會對產品進行選擇，因此渠道商便佔據了主動權。
2014 年，水池裡曾經出現過一條鯰魚，那就是阿里巴巴入局手遊分發，並高調提出 2：8 分成。感受到壓迫的其他幾家渠道商，如 360、百度、豌豆莢、小米、OPPO、vivo 等，紛紛調整了抽成比例，遊戲開放商經歷了短暫的春天。
但事實證明這條鯰魚並沒有那麼強，反而是沙丁魚抱團，成為了小魚小蝦真正的天敵。
就在 2014 年，OPPO、vivo、酷派、金立、聯想、華為成立「硬核聯盟」，它們的實力伴隨著手機的出貨量與日俱增，中小渠道淪為炮灰，遊戲廠商即便強如騰訊，話語權也佔了下風。五五分成的局面日益穩固。
說騰訊在「硬核聯盟」面前的話語權弱絕非誇張。
騰訊曾經在 2017 年把 OPPO 告上法庭，原因是只要下載「騰訊手機管家」，就會被強制註冊 OPPO 帳號。2017 年，華為和微信也因為用戶數據的問題發生爭執，結果華為屏蔽了騰訊包括王者榮耀在內的所有遊戲。
雖然騰訊有自己的商店「應用寶」，但用戶下載安裝後總會被手機提醒具有「安全風險」，並被推薦手機自帶的應用商店。這對於普通用戶來說體驗實在太差了。同為安卓應用商店的「豌豆莢」也是一樣的問題。
不過，這兩年隨著智慧型手機市場紅利見頂，「硬核聯盟」裡幾家品牌的手機出貨量增速放緩，牢不可破的聯盟也出現了動搖。同時，騰訊掌握了大量遊戲市場中的精品，話語權陡增。
2018 年收入前 50 的遊戲中，騰訊發行的產品收入佔比達到了65.2%。遊戲版號遭遇政策限制後，市場供給明顯萎縮，可供渠道商們挑選的餘地也小了很多。
2019 年，騰訊再次向「硬核聯盟」發起衝擊。騰訊攜《跑跑卡丁車》和《劍網 3：指尖江湖》等幾款精品遊戲，和各大應用商店談判，要求和渠道的分成比例調整為三七開。
這場談判的結果，是華為、小米妥協；OPPO、vivo 沒接受。騰訊算是獲得了階段性勝利。
但作為遊戲廠商陣營，巨頭騰訊的地位還是太特殊，這樣的勝利也太少了。2017 年格隆匯一次調研中，網易員工承認只有《夢幻西遊》和《大話西遊》拿過 7 成的收入，而現象級的《陰陽師》和《倩女幽魂》，也只能和渠道五五分。
騰訊網易要革應用商店的命尚如此艱難，其他遊戲小廠還能有什麼話語權呢。
為什麼說硬核聯盟正在被衝擊？
不願意接受硬核聯盟的遊戲廠商有沒有其他的選擇？有。
易觀《2020中國移動遊戲市場年度分析》發現，在渠道行業增長趨勢方面，相比平穩的硬體渠道（硬核聯盟、各手機廠商的官方應用市場）和環比增長率較低的三方渠道（應用寶、豌豆莢等），垂直渠道（Tap Tap、九遊等）的增長趨勢明顯優於其他渠道行業。
數據來源：易觀
而且，從用戶粘性方面來看，硬體渠道相比其他較低，工具性顯著，用戶在渠道平臺內的停留時長有限；三方渠道雖然小幅優於硬體渠道，但仍具備一定的工具性。相比之下，垂直渠道的用戶粘性則更有優勢，用戶使用數據明顯高於其他渠道。
各渠道用戶粘性對比數據來源：易觀
這主要是因為 TapTap 等垂直渠道已經逐漸從單純工具轉變為互動社區，為用戶提供評分、交流和測試優先等服務，擁有比其他渠道更為豐富的內容，用戶的停留時長較多。
除了這些，對於開發商和發行商來說，選擇垂直渠道一個更現實的原因就是——便宜。
在 TapTap 上架遊戲，渠道分文不取。TapTap 唯一的收入來源就是廣告。
另外，對於遊戲廠商來說，當年選擇接受硬核聯盟，是因為可以通過它們獲得用戶。現在網際網路用戶規模趨於穩定，大部分的流量被頭部的社交、資訊類、短視頻類 App 佔據，買量顯然有更好的去處。
《原神》是一個典型的例子：精品遊戲、熱度高（《崩壞》系列珠玉在前）、非大廠開發（米哈遊）、不走「硬核聯盟」的硬體渠道、與 B 站聯運、支持 TapTap 下載。
遊戲業內人士告訴 36 氪，《原神》之所以選擇與 B 站聯運，接受 B 站的分成模式，是因為 B 站的二次元用戶實在不能忽略。
很明顯，在 B 站的渠道，玩法可以更多，可以開官方帳號、有自己的展示主頁、跟 UP 主聯動等等，還能直接觸達二次元愛好者。這些都是傳統手機渠道沒有的優勢。
在嗶哩嗶哩搜索「原神」後的結果
天風證券研究發現，短視頻、綜合資訊共計佔據手遊投放媒體份額的 40%，短視頻已成手遊廣告投放的主要渠道。
圖片來源：天風證券
不過，這類渠道也有自己的局限性。以 B 站為例，在 B 站網頁端搜索「原神」，可以直接進入《原神》遊戲的 PC 版，但從 B 站的移動端 App 上並不能直接下載《原神》。因為一般手機的官方應用商店都不會允許「從商店下載的應用裡還有一個商店」的情況，也就是說，從官方應用商店下載的應用不能跟商店本身搶生意。
所以，手機用戶要麼得退出 B 站，去 App Store、TapTap 下載《原神》，要麼就不要從手機官方的應用商店下載 B 站，而是直接在手機上安裝 B 站的官方 apk 包，這樣就可以直接在 B 站裡下載別家的遊戲了。
有了這麼一個坎攔在中間，這類渠道的效果自然會受影響。但它們至少讓不想僅僅只是把應用上架就要交出一半收入的遊戲廠商有了更多選擇，未來也很有可能推動國產手機應用商店的改革。
雖然雙方博弈仍在繼續，但回到本質，只要開發精品遊戲、掌握優質IP、擁有大量粉絲，遊戲廠商就會在流量渠道面前越來越強勢。
8月，人氣遊戲《堡壘之夜》（Fortnite）的開發商Epic Games挑戰 「蘋果稅」，遭到蘋果下架，在全球範圍內引發廣泛關注。
現在，國內的遊戲廠商，正對安卓渠道的抽成比例，提出「抗爭」。
9月24日，記者注意到，上海兩家知名遊戲廠商莉莉絲和米哈遊，不約而同地選擇讓旗下遊戲《萬國覺醒》和《原神》，避開了上架主流安卓應用商店。
《萬國覺醒》在官網宣布，《萬國覺醒》在9月22日10時開放預下載，9月23日10時正式開服，上線平臺為App Store、《萬國覺醒》官網、TapTap、九遊。
在《萬國覺醒》官方微信公眾號文章下，有網友問及華為、小米可否下載，官方對此回應，公測只涵蓋前述公告中提及的渠道。
有網傳截圖顯示，萬國覺醒官方帳號@莉莉絲男運營稱，因莉莉絲未能與華為達成一致的合作條款。9月24日，澎湃新聞記者在華為遊戲中心看到，@莉莉絲男運營確表示《萬國覺醒》無法準時上架華為遊戲中心，但已未見「未能與華為達成一致的合作條款」這一表述。
《原神》在9月21日發布的公告稱，9月28日，《原神》無法上架華為遊戲中心。有說法稱，《原神》沒有準時上架華為，是因米哈遊未能和華為達成一致的合作條款。另據小米遊戲中心9月18日消息，玩家預約的《原神》遊戲，應開發者要求，在正式公測時，小米遊戲將無法提供下載服務。
這意味著，《萬國覺醒》和《原神》，在公測時避開了華為、小米這些主流的安卓應用商店。而這在過去是難以想像的：遊戲廠商依賴安卓應用商店，讓遊戲觸達用戶，因此長期以來「渠道」在遊戲的發行過程中佔據了重要地位。
業內人士指出，這兩款遊戲或因與安卓應用商店在利潤分成比例上未能達成一致。
和蘋果收取30%的「蘋果稅」一樣，安卓渠道同樣要收取「過路費」，且通常比蘋果更高，使得遊戲廠商在安卓渠道實際獲得的利潤比例，要低於蘋果渠道。
中原證券在6月份發布的研報中介紹，由於直接連接用戶，當前國內遊戲產業鏈的參與者中，渠道方在遊戲的分成比例中一直處於相對強勢的地位，目前國內渠道方的分成比例往往在 30%-50%左右：蘋果 App Store 按照 3：7 的分成比例，即蘋果收取 30%的分成，將更多的利潤讓給製作發行方；而安卓渠道則是按照 5：5 的分成比例，渠道方和內容製作方平分。
有行業人士向澎湃新聞記者稱，《萬國覺醒》和《原神》背後的莉莉絲和米哈遊，希望與安卓渠道的5：5分成變為7：3分成，即與蘋果保持一致。截至發稿，米哈遊和莉莉絲方面暫未作出公開置評。
除了《原神》和《萬國覺醒》，此前已有另外兩款熱門遊戲《明日方舟》《最強蝸牛》也未選擇上架主流的安卓應用商店。
是否有更多對品質和人氣有自信的遊戲，會追隨這一做法，從而「倒逼」安卓應用商店修改分成比例？畢竟，渠道的繁榮離不開內容的建設。
不過，也有遊戲行業人士向澎湃新聞記者表示，《原神》和《萬國覺醒》敢於挑戰渠道，有其特殊性，「也只有量級足夠的遊戲可能敢這麼做。」而非所有的遊戲，都有實力來到談判桌。
《原神》的開發商米哈遊以《崩壞》系列遊戲而在遊戲圈名聲大噪，《原神》在立項之初就受到了米哈遊原有玩家的期待。
《萬國覺醒》早前已在海外市場推出，被視作遊戲出海的成功案例，AppAnnie發布的8月份中國廠商出海收入排行榜顯示，《萬國覺醒》排名第二，僅次於PUBG MOBILE，這使得其發行商莉莉絲長期位居中國廠商出海收入排行榜的前列。在App Store上，《萬國覺醒》目前排在遊戲免費榜首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