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冰棒嘍,賣冰棒嘍,這裡有冰棒賣喲,2毛錢1支的冰棒……
我推著自行車,沿街羞澀的吆喝著……車後座上綁著一個大大的泡沫箱子,箱子裡裝著剛進貨來的20支冰棒和雪糕。
那年,我12歲,剛小學畢業,等待下學期入讀初中,趁著假期,跟著我叔賣冰棒賺點家用錢。(我叔當時也沒個穩定的事做,賣冰棒、做小工、打零工……等等都做過)
從家裡到市區20裡路,吃過早飯後,跟我叔一道出門,一路騎過曲曲折折、凹凸不平、一會上坡、一會下坡的泥土路,進到市區,左彎右轉,穿過川流不息的車流和人群。
騎了將近1個鐘,終於來到了冰棒批發地(忘了那地叫什麼名),那一排有好多個批發店。
我們把自行車停在其中的一家店鋪門前,店鋪裡堆放著好多泡沫箱子,再往裡有一個小冷凍庫,凍庫裡不斷有冷氣飄出來,一個穿著軍綠色棉大衣的男人,負責到凍庫裡取貨。
我叔進了冰棒加雪糕一共30支,我初次「做生意」(如果可以這麼說的話),一次不敢拿貨太多,冰棒加雪糕總共才20支。
忘了進貨價是多少,總之,我當時的賣價是,冰棒2毛,雪糕5毛,遇到講價的,雪糕4毛也賣過。
開始我一路跟在我叔後面,羞於開口叫賣,後來我叔終於停下來對我說:「新風,咱們分開賣吧,這樣一起也不是辦法。」
於是,我與我叔分道而行。
以前跟我爸騎自行車來過市裡幾回,加上我姨媽他們也在市區租房和做事,去過他們家好多回。所以,當時對市區的道路大概還認得一些。
做買賣的,總是要吆喝才行,不然哪個曉得你是做什麼的?
經過了各種心裡掙扎後,我終於顫抖著嗓子吆喝出了第一聲:「賣冰棒喲……。」
我能感覺到全身的血液瞬間湧向了頭頂,如果當時有鏡子可照的話,我想臉上的表情肯定很是豐富。
我真真切切體會到了書本上說的,真恨不得地上有一條裂縫讓我鑽進去這種感覺。
好像自己做了多麼令人不恥的行為,我覺得自己不是在賣冰棍,而是在向人乞討。
當突破了第一聲吆喝後,第二聲、第三聲也就越來越容易了,再往後,吆喝起來就沒啥感覺了,不過仍是很擔心會遇到同學,好在從來沒遇到過。
我那時最常去的地方是「商城農貿市場,」還有我爸做事的工地(我叔帶我去過),因為這兩個地方,賣出去的冰棒最多。
就這樣賣了幾天後,村裡兩個跟我年齡相仿的女孩,也加入到了我們這門小小的生意當中。
大約過了一星期,一天早上,我剛進完貨沒多久,吆喝著走在一座橋上,橋的名稱我忘了,當我快走到橋的另一頭時,突然,一個男人把我叫住,說要買一支雪糕。
於是,我停下來,打泡沫箱蓋子,掀開包著雪糕的棉襖(用棉襖包裹著,不容易化),拿出一支雪糕遞給了那人。
我看到那人手裡捏著一張一百元的鈔票,我當時沒多想,就先從自己包裡數出99.5元錢,遞給了他,那人接了我的錢後,把手裡的一百元鈔票遞了給我。
我接過錢仔細辨別真假(那時我已經認得假錢了),很快我就發現這是一張假錢。(那時的假錢橫行霸道,特別是做買賣的,經常會碰到。)
於是,我一邊對那人說這錢是假的,一邊把手中的假錢還給他。
正當我要說請他換一張時,那人拔腿就朝橋下跑去。
我一時呆住了,等我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時,那人早已沒了蹤影。
我想到他還拿著我的99.5元錢和1支雪糕!
我頓時放聲大哭,想到自己小小年紀,騎這麼遠的車來賣冰棒,辛辛苦苦賣一天也才掙幾元錢,連中午飯都不捨得在外面吃,經常是餓著肚子下午回家才吃。
他倒好,把我辛辛苦苦賣了一星期掙的錢都拿走了不說,還把從家裡貼出來的本錢也拿走了。
我愈想愈傷心,愈傷心就哭得愈大聲。
這時兩個過路的婦人看我哭得這樣傷心,就停下來問我,發生了什麼事?
我一邊哭著一邊給她們講了剛才發生的事。
婦人聽完後對我說:「好孩子,別哭了,快回家去吧,這樣小的年紀,哪裡能做生意呢!」
聽了她們的話,我哭得愈加傷心了。
哭過一陣後,我開始推著車子,一邊哭著一邊往家的方向走去。
從這天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賣過冰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