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大家在電視電影裡都看到過境外賭場人頭攢動，一擲千金的畫面。而我們的記者在廣東採訪的時候，聽說連平縣有個忠信鎮，號稱小澳門，天天都在上演這樣的場面。前幾天，我們的記者曾曉玲和《羊城晚報》的記者就到了這個小鎮上。
廣東連平：大街小巷上的賭場多達100多家
這是一個普通得再也不能普通的小鎮，它安靜而蕭條。然而在這安靜而蕭條的背後，卻是一番狂燥的繁榮。
「你下多少錢，快點下，快點下。」
「我下200元。」
「你的錢放那邊，好了，開牌了，你們看好呀。」
這個隱藏在一家小賣部樓上的賭場，集聚著30多位賭客，他們圍著一張約3平方米的賭檯，正在聚精會神地賭博。這個時候是下午的2點鐘，賭場的熱鬧與冷清的街道，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我下100元。」
「你下多少」
「我也下100元。」
「我放300元。」
「我放500元。」
賭桌上放滿了錢，金額從10元到100元不等。賭場裡不時發出陣陣喝彩和唏噓聲，有人在短短的幾分鐘就贏了幾百元，也有人在頃刻間輸掉了上千元。
「剛才沒有押中，全收了。」
忠信鎮是連平縣最大的一個鎮，也是連平縣的經濟重鎮，與其經濟地位不相符的是，這裡的經濟並不發達，當地人告訴記者，忠信發達的是地下賭博經濟，傷害的是全鎮的經濟發展，賭博使開賭場的人一夜暴富。那麼，象剛才那樣的賭場在忠信鎮有多少呢？記者在冷清的街頭隨便打聽賭博的地方，無論大人孩子，都會十分熟悉地告訴你，在哪個地方開有賭場。
「我想問一下，這裡有沒有賭攤？」
「下邊有，很多的，那邊，全部都是，很多，公開的，100多家。」
這位長期在忠信開摩的的司機，熟悉忠信每一條大街小巷上的賭場，許多賭客都是搭乘他的摩託去賭博。他告訴記者怎樣去判斷忠信賭場的大小。
「門口停有摩託比較多的地方，小攤比較多的地方，一定是大的賭場。」
記者按圖索驥找到了一家位於江夏路上的賭場，與其他賭場相比，江夏路上的這家賭場，賭客們下的賭注更大。
「我下1800元。」
「你下多少？」
「我下1000元。」
「我搭上1500元到你這邊。」
「我放200元。」
在幾天的時間裡，記者調查了連平縣城和忠信鎮的十幾家賭場，記者發現，每一家賭場的生意都十分的紅火。這些賭場都開設在二樓，而一樓要麼是辦公的場所，要麼是門面，甚至還有當鋪做掩護。在這些門店的附近，坐著一個或幾個男子，他們是專門負責望風和招徠賭客的。
「要帶多少錢進去？」
「看你帶多少錢了，一千元、一萬元都讓你帶，帶十萬元、八萬元都沒問題。」
在這些賭場裡，記者看到，有不少外地人。參賭的人既有十幾歲的青少年，也有6、70歲的老人。
「老人家，你今年多大了？」
「今年78歲。」
一些賭場的外面，記者發現，停放著不少外地牌照的小車，有江西、廣西和廣東省內其他地方的小車。知情人告訴記者，周末和節假日，外地車更多。
一些遊客和老闆，聽說這裡賭博很好玩，也跑到這裡來賭，湖南、湖北、江西都有人在那裡賭，外地人賭得大，都一百元、兩百元的下注。
在忠信，另人意想不到的是，這裡可以把蠶豆卻能變成魔豆，成為賭桌上特殊的道具，能決定賭局的勝敗。這樣的賭博方式，可以說是花樣翻新，與眾不同，在全國都是獨此一家。
當地生產的蠶豆在忠信的賭場它被當做了賭博的工具。在忠信的賭場，記者見到，每一家賭場都有一張特製的賭檯，賭檯上面畫有一個長方形，賭客們根據自己的判斷，將錢押到四個數字上。
「50元。」
「100元放在數字3的那個地方。」
「我下200元。」
「你們自己看清楚點，你們自己放了多少錢。好啦，開牌了」
開牌的話音還沒落下，只見莊家用一個小酒杯裝滿了一杯蠶豆，倒在賭檯上，然後又用一根竹條，開始數豆子。
這種新的賭博方式，當地人叫「賣豆攤」，也叫「劃攤」。據說是忠信人的獨創。與忠信鎮的就地取材不同，在連平縣城的調查中，記者發現，縣城的賭場所使用的賭具更現代一些，基本上採用的是高雅的圍棋子。
從蠶豆到圍棋子，賭博的方式在這裡五花八門，使人眼花繚亂，但是不管是什麼樣的賭博方式，賭客們都是輸多贏少。更讓人吃驚的是，有些賭場居然利用電腦來賭博，這種被當地人稱為「五合彩」的賭博方式，是從香港的「六合彩」演變而來的，與「六合彩」一樣極具誘惑力。
五合彩的開牌全是由電腦自動控制，僅間隔1分鐘20秒鐘的時間，電視屏幕上的這個輪盤就會自動旋轉起來。這種電腦控制的賭博方式在刺激賭客們賭性大發的同時，也加快了賭客們輸錢的速度。
「收他的錢，收他的錢。」
從最簡單的賣豆攤，到最現代化的電腦五合彩，忠信鎮的賭場真是五花八門。看得出，那些開賭場的都在絞盡腦汁，想方設法調起賭客的賭癮。那麼，這些貌似公平的地下賭場裡面又隱藏著怎樣的玄機呢？
賭場老闆：莊家只賺不賠，而賭客只會輸多贏少
當地的老百姓告訴記者，忠信鎮賭風盛行已經有些年頭了，用句當地話說，就是賭檔多過米檔，開賭場已經成了一門紅火的生意。那究竟是什麼人在開賭場呢？
當地人告訴記者，忠信鎮開賭場的人都有黑道背景，這裡的賭博經濟是血腥的經濟，賭客們的血汗錢讓開賭場人獲取了暴利。在忠信鎮新市二街的一家賭場，記者見到了正在這裡招徠賭客的一個賭場老闆。
記者：「這個賭檔是你一個人開的吧？」
老闆：「不是，幾個人的，合夥，大家湊點錢，股東好多個。」
這位自稱姓黃的老闆告訴記者，這個賭場是幾個人一人出了幾萬元錢合夥開設的。賭場設在二樓，場地是每月花2000多元租來的。忠信鎮的賭場基本上都是合股開設。就在這個賭場前邊，還有一家賭場，股東就有十幾個。那麼，開設一個賭場，這些人大約要投資多少錢，這位不願透露姓名的知情人告訴記者：
「三幾個人，一個人拿幾萬塊錢來，按股份一起開的。」
「大的賭場投資有多大？」
「好幾十萬元，幾十萬塊錢，一般10萬元左右的賭場很普遍。」
記者注意到，一個賭場的設施十分簡單，為什麼需要這樣大的投資。
「萬一有個大賭的，錢就不夠了。」
黃老闆解釋說，賭場的投資主要是用來應付那些豪賭的賭客。那麼，開設賭場的人能賺多少錢，他們又是怎樣賺錢。
比如有一局沒有被賭客押中的牌局，賭檯上的錢被開賭場的莊家全部收走，開賭場的人就是通過這樣的方式巧取豪奪賭客的錢財。幾天的調查中，記者發現，每一個賭場都有看場子的人，賭客無論輸贏都不敢輕舉妄動，賭桌上賭客的錢由莊家負責收放，賭客們基本上是輸多贏少。
每一局無論賭客輸贏，莊家都是牟取暴力的贏家。在賭場中記者看到，賭客沒有押中牌局，錢被莊家收走，如果賭客押中了牌局，莊家要在賭客贏取的錢中抽取10%到20%的臺費，行話叫「抽水」，剩下的才是賭客們贏的錢。
莊家的另外一種牟利手段，就是抽老籤，在這個裝豆的杯子底部粘上一個用竹籤做的十字紅籤，莊家把杯子倒扣在賭桌上划進蠶豆時，用手控制力度大小，由此來控制杯中的蠶豆數量。
「我剛放的200元錢去哪裡了？」
「輸掉了，輸掉了。」
押錢、開牌、數豆、收錢，這樣一個賭博的過程，記者計算了一下，平均不到兩分鐘。如果按照每天賭博8小時計算，一天至少開牌240次，在生意紅火的賭場，記者注意到，賭客每一局下的賭資至少在500元，如果按照輸贏各半的概率計算，每天至少有6萬元進入了開賭場的莊家的腰包，這還不包含莊家從賭客每一筆贏的錢中抽取的10%到20%的臺費。而黃老闆告訴記者，現在已經比過去賺得少多了。
黃老闆：「最好做的時候是在1998到2001年。」
記者：「那個時候能賺多少？」
黃老闆：「每個人都能賺100多萬元。」
當這些老闆日進鬥金的時候，不知道有多少賭客傾家蕩產了。其實，這些地下賭場都有一個共同的遊戲規則，莊家只賺不賠，而賭客只會是輸多贏少。忠信鎮的這些賭場，基本處於半公開狀態，無論白天還是黑夜，都是人頭湧動，生意興隆。而當我們的記者向當地警方舉報了之後，賭場老闆竟然與警方公開對抗。
公安局長：這些賭客情願拿去賭，都不拿去買肥料、殺蟲劑
面對忠信十分猖獗的賭博現狀，記者向忠信鎮派出所報警。十幾分鐘後，派出所出動了全部警力，前往記者舉報的賭場。
「站住，別走，別跑。」
經過一番交手，公安民警制服了門口的兩位男子後，迅速關上一樓的鐵門，將二樓的賭客控制在賭場。
民警：「別動，都站住，站好點，哪個想出去，快點過來趴下。」
賭客：「我們都沒有打牌。」
民警：「那這些是什麼，有錢也有豆。」
公安民警對參加賭博的20多名賭客進行了登記，清理了現場的賭博工具，共收繳賭資3000多元。
在抓賭現場我們的記者還看到，一名眼露兇光的男子，強行衝進賭場，與警方對抗，看的出來，賭場正是這些不法分子的主要財源，而在他們的推動下，賭博已經嚴重影響到當地百姓生活，成為連平經濟的一顆毒瘤。
連平忠信鎮賭博成風，賭場老闆設立重重玄機，大發不義之財。那麼，為什麼當地的賭博現象會如此嚴重，我們的記者也採訪了連平縣公安局長肖戈。
連平縣公安局長肖戈：「群眾對賭博的危害性，對賭博的違法性認識不深，自己參賭了，也沒有深刻認識到自己違法，所以這也造成我們公安機關在查處賭博的時候會碰到一些困難。」
肖局長告訴記者，忠信鎮好賭的風氣由來已久，屢打不絕，去年底連平縣公安局打擊黃賭毒的9位公安民警，在忠信鎮查賭時，就遭遇了暴力抗法。
肖戈：「民警要抓他(莊家)的時候，他就對抗，他們有幾十個群眾在那裡賭，完了他們要逃跑走，我們的民警在堵住這個賭場的時候，他們就衝，這樣就造成了一個對抗，我們的民警就受了傷。」
肖局長認為，賭博是一個社會問題，並不是靠公安嚴打就能根本解決，而是要靠整個社會形成禁賭風氣。
在忠信鎮流行這樣一句話：沒錢買稻子，有錢下賭攤，說的是當地一些農民長年累月參賭，田地荒蕪了，最後輸得連買稻穀的錢都沒有了，而有的家庭主婦輸光了買菜錢，有的老人輸光了看病買藥的錢。賭博對當地經濟究帶來很大的傷害。
當地人告訴記者，忠信鎮已經形成了賭博的地下經濟，少數人靠賭博發了橫財，而大多數人血本無歸。賭博對地方經濟造成的影響很大。在幾天的調查中，記者看到，忠信作為連平縣的經濟大鎮，街上的生意卻很冷清，店鋪門可羅雀，而賭場卻是人頭攢動。
肖戈：「參與賭博的可以說，農民比較多，還有就是無業人員比較多。」
據肖局長介紹，這幾年忠信鎮經濟發展相對落後，在廣東省排名後幾位，農民的收入很低。記者在調查中了解到，當地農民即使收入很低，但也要進賭場，有些人把家裡養的豬、種的菜都賣了去賭博。
肖戈：「他情願拿去賭，他都不拿去買肥料、殺蟲劑，買肥料的錢先拿去賭博。」
賭博的人賭得傾家蕩產，開賭場的人卻日進萬金，賺得缽滿盆滿。當地人告訴記者，賭博使當地的商人無心作生意，農民無心種地，更可怕的是，有些學校的學生把零花錢和飯錢都拿來作了賭資。這兩位剛放學的學生告訴記者，賭博之風在他們學校就很盛行：
「我們班在班上都在賭，在班上就賭，就是老師在上課，他們在下邊賭。」
「那你們學生一般賭多大的賭注，輸贏多少？」
「賭1、2、3塊錢左右，最多的輸100元左右。」
肖局長：「下來我們作為公安機關也會主動跟忠信鎮委、鎮政府聯合起來，再掀起一個制賭、禁賭這樣一個高潮。」
當記者看到，連孩子們也參與賭博，無心學習的時候，真的很痛心。記者也注意到，從去年開始，公安部在全國開展了集中打擊賭博違法犯罪專項行動，僅廣東省繳獲的賭資就超過了5000萬元。
儘管國家三令五申，禁止賭博，但還有像連平這樣的地方賭風盛行。這種現象，讓我們看到，地下賭場形成的黑色經濟，正在侵蝕正常的經濟秩序，衝擊正常的社會秩序。而打擊這些賭博活動僅僅靠一兩次行動還遠遠不夠，希望有關部門能從源頭上切斷賭場的生存基礎，讓連平的賭風徹底平息。
主編：梁 軍
記者：曾曉玲
攝像：毛雲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