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們為什麼痴迷於日復一日的行走,徒步旅行又緣何被視為人與大地之間建立的最默契、最詩意的關係?或許就像羅伯特·麥克法倫在《古道》一書中留下的文字,「人透過步行而探索內心,我們走過的風景,則透過種種微妙的方式形塑了我們。」
夏日炎炎,不妨借著閱讀走向清涼的山間與曠野。這裡有幾本文筆出眾的徒步旅行書,歡迎溫故知新。
電影《林中漫步》劇照,片中尼克·奧弗曼和羅伯特·雷德福扮演一對挑戰史詩級森林步道阿巴拉契亞小徑的「老基友」。本文均為 資料 圖
《偏跟山過不去》,比爾·布萊森,接力出版社
2015年上映的電影《林中漫步》,改編自《萬物簡史》的作者比爾·布萊森在1998年出版的徒步穿越阿巴拉契亞小徑的旅行書。《林中漫步》(A Walk in the Woods)暫無簡體中文譯本,不過繁體中文譯本有兩個不同版本,名字聽起來不是很靠譜,《偏跟山過不去》就是其一。
阿巴拉契亞小徑全長2200英裡,比爾·布萊森跟他的旅伴,肥胖、懶惰的卡茨,磕磕絆絆,最終也只走完全程的三分之一多一點。這個結果雖說遺憾,但卻並不會讓我們覺得書中對於遠足部分的敘述有所缺失,反之,可能會更認同於作者的說法:徒步旅行最重要的意義,是讓人擁有一個與自己重新相遇的機會。
在孤獨的山脊、被遺忘的洞穴裡露營,迎著寒風和雪花,冒著被山狗與蹤跡捉摸不定的黑熊襲擊的危險前行,對於兩個上了年紀的弱驢而言,一路很是不易。比爾·布萊森用筆詼諧機智,且擁有一份與年齡不符的孩子氣,他把那些讓人惱恨又抓狂,充滿挫敗感的體驗,化為無窮無盡的笑料來源,讓人不忍釋卷。
《林中漫步》英文版書封
《縱走日本兩千哩》,亞蘭·布斯,馬可孛羅文化出版
來自倫敦的莎翁舞臺劇演員亞蘭·布斯,被能劇吸引,來到了日本,並在這裡意外發現自己的寫作才華。他留下的兩本遺作(布斯在47歲年紀因結腸癌病逝)。《縱走日本兩千哩》和《日本秘境之路》內容都是關於作者本人一步一腳印,遊走於日本鄉野僻境的社會觀察之旅。清教徒式的行走方式,獨特的異邦人視角,再加上布斯對於歷史文化、鄉村風俗及升鬥小民們的日常生活的興趣,讓兩本書讀來扣人心弦,回味無窮。
《縱走日本兩千哩》的旅程發生於1977年,布斯31歲那年。他從北海道的最北端宗谷岬出發,沿著海岸線和城鎮郊區的道路,走了一百二十八天,抵達九州的最南端佐多岬,由此貫穿了整個日本。他會跟旅途中遇見的人一起喝酒跳舞,裹著浴衣、腳踩木屐去泡湯,也會留宿在青年旅館或者民宿之類的地方,個別時候索性就打開睡袋在戶外「躺屍」,或許正是因為有這份率性,他才得以窺見並讓我們也有機會讀到日本最不一樣的風情韻味。
亞蘭·布斯的兩本旅行書,《縱走日本兩千哩》與《日本秘境之路》。
《墨西哥灣千裡徒步行》,約翰·繆爾,上海文藝出版社
美國自然學者、環保運動領袖約翰·繆爾寫的《夏日走過山間》,多年來被熱愛森林高山的旅行者們視為最具啟發性的讀物。他的文字優美雋永,讓人在閱讀過程中幾乎想像不到如此美好的旅行體驗竟然發生在一百五十年前。
他的另一本自然探險筆記也很值得一讀。《墨西哥灣千裡徒步行》寫於二十九歲年紀,那時的繆爾已經陸續做了多次旅行和探訪山林的嘗試,他決定休假一段時間,從事一次較大規模的探險旅行,穿越肯塔基與田納西的森林,下行到喬治亞以及更南方的佛羅裡達,如果有可能的話,還考慮前往南美洲採集植物標本,儘管這一目標最終並未實現。
繆爾的行文風格偏向於自然寫作,氣候、植物、動物、山脈、礦石種種都是不吝大加筆墨描寫的對象,而旅行文學中常見的路線、目標、事件卻常常缺席。出版人詹宏志稱,繆爾的旅行方法是融入式的,也就是讓環境帶著他走。「他對自然界的關心是無條件的」。「他對文明與文化沒有興趣,他對路上偶爾會碰見的屯墾者或印第安人並沒有特別關注。他注意到印第安人文化以及他們與自然相處方式,那已經是晚年的事了。」
約翰·繆爾的兩本自然探險筆記,《墨西哥灣千裡徒步行》與《夏日走過山間》。
《狂風所在》,尼克·亨特,Nicholas Brealey Publishing
《狂風所在》是一本反傳統的徒步旅行文學,也是2018年愛德華·斯坦福 「年度旅行書」的入圍作品之一。
作者尼克·亨特進入寫作領域的時間不長,他的上一本書即是處女作,《翻山涉水》(Walking the Woods and the Water),同樣講述了一段曠日持久的徒步。我們曾讀到他追隨著自己心愛的作家派屈克·利·弗莫爾(Patrick Leigh Fermor)的朝聖足跡,用七個月時間穿越荷蘭、德國、奧地利、斯洛伐克、匈牙利、羅馬尼亞、保加利亞和土耳其。而在《狂風所在》(Where the Wild Winds Are)一書中,旅行的主題變得更加抽象,尼克·亨特把四種橫行於歐洲大陸的狂風——赫爾姆、密斯特拉、布拉、焚風,作為線索和指路標,開啟了一段在看不見的道路上的行走。
這些風帶著他不斷深入那些被「風之王國」統治的城市和鄉村,從英格蘭北部荒涼的奔寧山脈,來到亞德裡亞海邊的迷人港口裡雅斯特,從西歐大草原到斯洛維尼亞的喀斯特高原,從暴風雪中的巴爾幹山脈到積雪覆蓋的阿爾卑斯山。作者在歷史、神話、文學、習俗、居民們的抱怨聲中,尋找躁動不安的風的軌跡,以及它們施加在人身上的黑暗魔法——迷信,詛咒,仇恨,瘋狂。
在敘述密斯特拉風的追蹤經過時,尼克·亨特把梵谷拿來做例子。每年三月,密斯特拉風會帶著蝕骨的寒冷感登陸法國,朝著地中海的方向竭盡全力地吹上十幾天,而在其逗留期間,人們總是會把身體抱恙,小孩和寵物的異常行為,鄰居的臭脾氣,都解釋為強風過境的副產品。梵谷在密斯特拉風的重災區,普羅旺斯的阿爾勒住了一年,他在那裡畫了200幅畫,幾乎每幅都是上乘之作。畫家形容密斯特拉「殘忍而邪惡」,可同時也不受控制的愛著狂風賜予的清澈光照。最後就是在阿爾勒,梵谷精神病發作住進了聖-保羅教堂醫院。
《狂風所在》英文版書封,Where the Wild Winds Are by Nick Hunt
《徒步中國》,羅布·利爾沃,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
來自英國的前地理教師羅布·利爾沃,曾在幾年前隻身一人騎行闖過大半個地球。他的最近完成的一場壯遊是與從事紀錄片攝影工作的夥伴利昂一起,徒步穿越中國,由內蒙古自治區的賽音山達市出發,順南而下,直至香港。在羅布·利爾沃的敘述裡,整個旅程酷似一部公路電影,風風火火,跌跌撞撞,從荒涼的戈壁灘到令人恐懼的沙漠地帶,從中國最長的公路隧道到飽經滄桑的野長城,在講述旅行艱辛之餘,利爾沃亦不忘以外來者視角對中國的地大物博、南北差異以及璨若星河的中國文化加以點評。
有幾段旅途中的小插曲令人印象深刻。譬如,兩人在一條富含二氧化碳的隧道裡與死神擦肩而過,由於利昂的攝像機發生故障而不得重走一段令人望而生畏的山路,還有在遭遇意想不到的困難時,獲得沙漠遊牧民、礦工、鐵路工作人員的幫助……雖然幾乎每天都有寂寞、困頓、疲憊的時刻,但好在他們帶了足夠喝的威士忌,讓自己不至於因腳痛或體力耗盡而放棄前行。
《徒步中國》書封
羅布·利爾沃在路上
(來源:澎湃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