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陪同事在飯店吃飯,酒足飯飽後,服務員端上兩碗柔嫩的老豆腐,惹得我兩眼放光,喉嚨發癢,記憶的閘門闔然洞開,又回到童年那吃老豆腐的美妙情境中。
小時候呆在姥姥家時,門口不時地有挑著擔子,賣老豆腐的老爺爺走街串巷,敲著木頭梆子,大聲吆喝著:老豆腐。姥姥的牙掉光的早,喜愛吃這類軟的東西,但姥姥家裡生活拮据,並不是天天都能買,但姥姥總會給我1角錢讓我去買一碗。
來到老爺爺面前,只見他擔子兩側提著兩個大桶,旁邊還掛著一些小瓶,裡面放著各種調料。我知道桶裡的東西就是又白又嫩的老豆腐了。老爺爺將大桶打開,一股豆製品的香味撲鼻而來,腹中空空的我開始大咽口水。
我給賣老豆腐的老爺爺遞過一角錢說:「老爺爺,給我盛碗老豆腐」。「好嘞。」老爺爺愉快的答應著。只見他熟練地將桶蓋掀開,再用那扁平的大勺小心翼翼地將桶內那柔軟易碎的豆腦盛入碗中。就這樣一連挖了幾勺,老豆腐都沒碎,我不禁佩服起了老爺爺的手藝。這時,老爺爺將那事先做好的湯汁灌入碗中接著又問我:「孩子,要韭菜花和辣椒嗎?」「要啊,這樣,才夠味呢。」只見他像一陣風似的把各種調料發入碗中:有青綠的韭菜花、白色的蒜蓉、火紅的辣椒油等等……最後,一碗色香味俱全的老豆腐端到了我面前。聞聞清香撲鼻,一青二白三紅,雖然色澤鮮豔,層次分明,但已經無暇欣賞了,趕緊用湯匙一攪拌,成了紅白青混搭,然後用湯匙盛起一勺,送到嘴邊,一邊吹著氣,一邊迫不及待地送進嘴裡。幾湯匙戳下,碗便見底了。
記得小時感冒引起發燒,總是吃不下飯,而且吃什麼都沒有食慾。姥姥就會用黃豆去換回一碗不加滷子的老豆腐,然後拿著小勺細心地餵著我。她總是先把豆腐腦吹得不燙了,再送進我嘴裡,而姥姥自己並不捨得吃一口。、
在城市的繁華裡落地生根後,大街小巷的店裡時不時也會有賣老豆腐的,坐下來點一碗吃一口,已經不是那個味道了,新的元素新的配方已經將豆腐花改變得徹頭徹尾,也說不上難吃,但是總是吃不到心坎裡。
偶然得知朋友居住的小區有一位老爺爺,還跟許多年前一樣,帶著他年輕時候的傢伙什,走街串巷得賣著老豆腐,味道也是小時候的味道,這一下令我怦然心動,忍不住要去尋找。
於是翌日便早早起床騎著自行車來到朋友居住的小區門口,盼到了心心念念的老大爺出現,那舊舊髒髒的木擔,那兩口犯黑大大的鋁鍋,那些參差不齊的調料瓶罐,那些缺口的瓷碗,真的跟記憶中的一模一樣。熱水壺裡裝著濃濃的醬油湯,倒入碗中,大銅勺在鋁鍋中撇起豆腐花,撒上鹽、味精、紫菜末、蝦米碎、榨菜粒、蔥、香菜,一碗熱騰騰的老豆腐送到了你的眼前,端起碗一股腦喝了個精光,對,就是這個味兒。終於尋找到了故鄉老豆腐的味道,幸福來得簡直太突然了。
從那以後,我每天早上都會買上一碗燙呼呼的老豆腐喝,人也跟著紅光滿面起來。老大爺只賣老豆腐,來喝的人絡繹不絕,他們總是嘖嘖稱讚:「大爺,你這老豆腐做的好哇」,得到誇讚的老大爺常是咧著嘴樂,嘴角彎彎,眼角彎彎,皺紋都彎起來,神情中不覺露出一絲小驕傲。
一碗在普通不過的老豆腐盛裝著昨秋的黃豆、新汲的井水、現宰的豬骨、春天的韭菜、還有經過嚴霜的柴火。那哪是一碗、一小湯匙老豆腐啊,那分明就是春天、是家鄉、是生命本身的味道。
故鄉依舊,物是人非,童年往事,忽湧心頭。在獨自一人回故鄉的路上,我打開了思念的過往,記憶中的老豆腐,故去的姥姥,遠去的童年,故土清淨真實的生活讓我讀懂了生命的快樂和感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