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卡維澤本人拒絕透露此次會面中雙方交談的內容,而梵蒂岡方面也不肯回答「看過這部電影的教皇是否認可片中對四福音書的闡釋」的問題,但從這次會面和教皇為卡維澤賜福的行動本身看來,梵蒂岡的態度已然不言自明
3月16日,梵蒂岡的發言人塞羅·本尼迪蒂尼(Ciro Benedettini)發布了一條簡短但卻轟動的消息。此前一天,教皇約翰·保羅二世會見了在電影《基督受難記》(The Passion of the Christ)中扮演耶穌的詹姆斯·卡維澤(James Caviezel)。雖然卡維澤本人拒絕透露此次會面中雙方交談的內容,而梵蒂岡方面也不肯回答「看過這部電影的教皇是否認可片中對四福音書的闡釋」的問題,但從這次會面和教皇為卡維澤賜福的行動本身看來,梵蒂岡的態度已然不言自明。
這一天,這部2月25日才在美國首映的電影,北美票房累計收入超過了2.64億美元,高居排行榜第一名。在短短20天裡,它輕而易舉地擠進美國百部歷史票房收入最高影片之列,排到了第22位。從最近一周的票房攀升情況看來,它繼續前進到前10名,也並非一件十分困難的事。
這部電影引起了廣泛的爭議:反猶,血腥暴力,新的宗教電影熱潮。
《紐約時報》上的一則評論感慨道:「耶穌是誰?誰殺死了耶穌?拿撒勒人耶穌又是如何變成我們的耶穌基督的?這是怎樣的一些問題啊,到今天仍然讓幾乎所有的人為之痴狂!它們真的是有答案的嗎?」
「答案在這裡!」
從1912年的黑白默片《從馬槽到十字架》開始,幾乎每一部講述耶穌生平事跡的電影都會試圖如此告訴自己的觀眾。梅爾·吉勃遜和他執導的耗資2500萬美元、醞釀時間長達12年的電影《基督受難記》也不例外。
「我父啊,倘若可行,求你叫這杯離開我;然而,不要照我的意思,只要照你的意思。」在這部以耶穌生命中最後12小時為主題的電影伊始,便是著名的「耶穌在客西馬尼園的憂傷」。
Intel的創始人安迪·格魯夫寫過一本書,叫做《只有偏執狂才能生存》。但作為一名虔誠天主教徒的梅爾·吉勃遜,在電影中表現出的偏執卻會讓絕大多數導演和基督徒都相形失色。當卡維澤飾演的耶穌開始張口說話時,相信所有坐在電影院裡的觀眾都會吃上一驚:吉布森沒有像馬丁·斯科西斯在《基督最後的誘惑》中那樣,讓耶穌和他的門徒說一口地道的紐約布魯克林腔英語。但是古老的亞拉姆語(公元1世紀時猶太人講的一種語言)和拉丁文?再配上英文的字幕?再加上對鞭打耶穌和苦難之路的冗長而殘酷的現實主義描寫?梅爾·吉勃遜一定是瘋了吧。
梅爾·吉勃遜在接受採訪時曾經說過,他不是為了商業利益才去拍攝這部電影的。在一個充滿了戲說與軼聞的世界裡,吉布森希望用這樣一部幾乎完全忠實於四福音書的質樸的電影,表現自己的虔信,表達他自己對於耶穌受難的理解。他指出,從客西馬尼園一幕開始,電影中耶穌說過的每一句話,幾乎都可以在四福音書中找到一字不差的原文。
答案在福音中
我們知道,所謂的《聖經·新約》,主要由「福音書」、《使徒行傳》、「書信」和《啟示錄》四部分構成。「福音書」記錄的是耶穌的生平和事跡。《使徒行傳》主要是關於耶穌復活後基督教會的誕生和發展情況的記錄。使徒間關於福音的解釋和教會問題解決辦法的來往信件構成了以《羅馬書》、《哥林多書》為代表的書信。講述使徒約翰所見關於未來異象的部分構成《啟示錄》。
福音書一共有4部,統稱為四福音書,它們分別是《馬太福音》、《馬可福音》、《路加福音》和《約翰福音》。通常認為,《馬可福音》由招待耶穌及其門徒享用最後的晚餐的馬可寫成,是最早的一本福音書。《馬太福音》和《約翰福音》由耶穌十二門徒中的馬太和約翰寫成,而《路加福音》則為保羅的門徒路加所著。《路加福音》對耶穌的生平記錄最為有序,而由於約翰是最後去世的耶穌門徒,成書時間最晚的《約翰福音》也就包含了許多前三部福音書中沒有的內容。
根據基督教歷史學家的觀點,這4部福音書很可能都是不知姓名的作者假託使徒之名所寫的。前3部福音書由於成書時間大致相近,所講內容結構也類似,有時被合在一起稱為「對觀福音書」——可以互相對照參考的福音書,而大約在1世紀末完成於小亞細亞的《約翰福音》被稱為第四福音書。
參照4部福音書的記載,我們可以對電影中描述的基督受難的12個小時之前和其間耶穌所面對的情形有一個更好的了解。當時,為了慶祝猶太人的逾越節(注:為紀念以色列人出埃及而設立的持續8天的節日),拿撒勒人耶穌和他的門徒進入了耶路撒冷城。由於他此前在各地所行的神跡,耶路撒冷的猶太信徒們歡呼著稱他為彌賽亞。
在公元1世紀的猶太人聽來,這就等於宣布耶穌是「猶太人的王」,預示著神國的到來,要把猶太人從羅馬人的枷鎖中拯救出來。這自然引起了耶路撒冷城中的祭司們的恐慌。由羅馬任免的大祭司一方面擔心激起民變,另一方面又因為自己的權威受到挑戰而憤怒。因此,祭司們暗中商定要逮捕耶穌,並將他交到當時羅馬皇帝派來的總督彼拉多手上。在叛徒猶大的帶領下,祭司和法利賽人闖進耶穌及其門徒夜間露宿於其間的客西馬尼園(Gethsemane)。
當門徒與祭司的僕人即將火拼之時,耶穌站了出來,把自己交到了大祭司和法利賽人的手上。祭司們連夜在城市中心對耶穌進行了審判,並在清晨將他押解到羅馬總督彼拉多那裡。經過與耶穌的談話,彼拉多認定耶穌罪不致死,但以該亞法為首的祭司們堅決要求彼拉多給耶穌定罪並處死他。
因為耶穌是加利利人,彼拉多把他送到了希律王那裡去,希望藉此逃避給耶穌定罪。然而,希律王也沒有處置耶穌,又將他送回彼拉多這裡。彼拉多判決對耶穌進行殘酷(此處的血腥場面使電影在美國上映時被列入了限制級)的鞭打,希望這能夠打消祭司們處死耶穌的念頭,他還提出了在耶穌和另一個臭名昭著的殺人犯巴拉巴間釋放一個的建議。但猶太祭司們依然不依不饒,群情激憤地要求把耶穌釘上十字架。擔心猶太祭司因為不滿他的做法而挑起叛亂,彼拉多不情願地對耶穌判以釘十字架的酷刑。其後,耶穌在羅馬士兵的押解下背負著十字架走向各各他,並最終被釘死在十字架上。
這就是梅爾·吉勃遜在126分鐘的時間裡,用古老的福音書上的語言為我們講述的耶穌受難的故事。但在一些歷史學家和猶太人眼中,這個故事在許多問題上的處理是存在爭辯的餘地的。最核心的問題,也是近兩千年來,與猶太人的命運息息相關的問題是:究竟是誰殺害了耶穌?
猶太人的血罪?
2003年3月底的時候,《基督受難記》的一個前期劇本從吉布森的製作公司ICON裡被偷偷地流傳出來。幾名猶太教與天主教學者在閱讀劇本後,寫出了長達18頁的批評文章。他們得出的結論是:這是很長一段時間以來,他們看到過的最具有反猶意味的電影。
電影公映後,猶太群體的反應更為強烈。許多猶太人身著當年納粹集中營裡的囚服,列隊在影院外表示抗議。有猶太教拉比寫信給羅馬教皇約翰·保羅二世,稱這部電影將促使人們「認為猶太人應該對耶穌之死負集體責任」,並引發反猶主義。抗議者認為,在梅爾·吉勃遜的電影中,以大祭司該亞法為首的猶太祭司和法利賽人被塑造成一力推動和促成逮捕與處死耶穌的罪魁禍首。這樣處理無疑在大聲的提出指控:就是那些猶太人殺害了耶穌基督!但事實上,情況卻並非如此。
不可否認,歷史的創痛是猶太人出離憤怒的主要原因。在基督教逐漸佔據了歐洲宗教主導地位的漫長時間裡,猶太人作為一個整體,一直面臨著殺害耶穌基督的指控。為了讓這個指控更加義正詞嚴,在基督教從猶太教中分裂而出,逐漸希臘化和拉丁化的過程中,基督教徒總會有意無意地淡化耶穌及其門徒作為猶太人的色彩。
這種趨勢在文藝復興時期的宗教題材繪畫中體現的非常明顯。在許多當時的作品中,耶穌長著一張標準的、不帶絲毫猶太人種特徵的歐洲人臉孔。與此相對應的,則是加在猶太人身上的持續不斷的歧視和迫害。這種歧視在1943年到達了頂峰,在那一年的逾越節,德國納粹對猶太人進行了殘忍的大屠殺,其宗教上的源頭,正是猶太人在基督受難中扮演的「反面」角色。
吉布森激烈地為自己的電影不存在反猶傾向而辯護。在接受《新聞周刊》採訪時,他說,他認為是全人類而非僅是猶太人的罪導致了耶穌的受難。「我們都是有罪的。我不想誹謗任何猶太人。」他還指出,電影中對猶太人的描述都可以在四福音書中找到依據。
吉布森的辯護並沒有被他的批評者接受。在《基督受難記》中,吉布森添加的一些福音書上沒有的情節,如抹大拉的瑪利亞向羅馬士兵求情,彼拉多對自己的妻子說,釋放耶穌與猶太人叛亂是一個二難命題等等,都有增加猶太祭司們和法利賽人在這一審判中應負責任的嫌疑。
其次,即使以該亞法為首的祭司真的是審判的主導者,這也並不意味著他們就能代表當時所有的猶太人。在公元1世紀的時候,猶太教內各支派彼此的紛爭極為激烈,這種兄弟鬩於牆的爭端在任何一種宗教包括基督教內都數見不鮮。作為弱勢的新興教派,早期的基督教徒肯定受到了當權者——新約中的祭司、文士和法利賽人——的壓制,而這不可避免的會影響到他們在撰寫福音書時的立場。
再其次,福音書中所述的是不是一定就是真實的情況?如果用歷史學家的眼光看來,很顯然,答案是否定的。為了使新生的基督教不被羅馬帝國鎮壓,早期的基督教徒會根據現實需要選擇自己寫下的內容。即使不是明顯的篡改事實,也多少會有孔子筆削春秋述而不作的情形。比較成書年代不同的4部福音書彼此間內容和倡導教義的差別,可以非常明顯的看出這一點來。
比如,在《馬太福音》中,耶穌始終沒有自稱基督,只是對使徒和其他信徒的猜測不加以否認。但到了最後成書的《約翰福音》中,從耶穌的口中就開始說出了「你們若不信我是基督,必要死在罪中」的話來。此外,因為認為耶穌是化為肉身的神,他就不應該有人的弱點。耶穌在客西馬尼園中的憂傷一段,在《約翰福音》中就這樣被刪除了。而且,《馬太福音》和《馬可福音》記載的耶穌在十字架上最後的話——以利!以利!拉馬撒巴各大尼?(我的神,我的神,為什麼離棄我?)——到了《約翰福音》中,變成簡單的「成了」——他的使命完成了。
然而,吉布森要麼沒有注意到四福音書彼此間的這種差異,要麼沒有理解造成這種差異的本質原因,在他的電影中,四福音書的內容幾乎被不加區別的揉合在了一起。這種刻板的對文本的「忠實」,在歷史學家看來是非常荒謬的。最明顯的例子就是耶穌死去的那一段,四福音中提到的幾句話,十字架上的耶穌一個不少的逐次說了一遍,讓人懷疑在經歷過那許多折磨後,他是否還有這樣充沛的體力。
在這種情形下,我們更不能指望吉布森對彼拉多在耶穌受難中扮演的角色有深入的分析和體現。
彼拉多:洗不掉的血跡
「總督說:為什麼呢?他做了什麼惡事呢?
他們便極力地喊著說:把他釘十字架!
彼拉多見說也無濟於事,反要生亂,就拿水在眾人面前洗手,說:流這義人的血,罪不在我,你們承當吧。」
《馬太福音》中的這一記載在幾百年中成了描述耶穌受難的雕像和繪畫裡最常被表現的題材之一。然而,雖然四福音書一致把彼拉多塑造成一個優柔的被猶太祭司所左右的長官,但很久以來,無論是歷史學家還是基督教神學家,都對此表示過懷疑。跳出福音書文本之外,從當時其他歷史文獻中尋找的證據顯示,彼拉多的手並不是那麼乾淨的。
大約生活在公元前30年到公元40年之間的亞歷山大的斐洛(Philo)曾被恩格斯稱為「基督教真正的父親」,正是他促成了早期基督教的希臘化。在斐洛留下的記載中,彼拉多是一個強硬、殘忍、剛愎自用的羅馬人形象。猶太人非常痛恨彼拉多的統治,因為他不僅極為嚴厲,還常常不近人情。他曾經在耶路撒冷遍插帶有當時的羅馬皇帝提比略頭像的軍旗。在猶太人眼中,這是他們的宗教所不能容忍的偶像崇拜。為此,耶路撒冷城中掀起了一場暴動,如果不是彼拉多最終讓步的話,這很可能會演化為一次大屠殺。
聽到有關報告的羅馬皇帝可能也認為彼拉多對猶太人的統治過於嚴苛了,曾經派人下命令給他,讓他撤除有可能引發偶像崇拜問題的繪金盾牌等設施。從時間上看,在耶穌受難之前,正是彼拉多格外留心不讓與自己有關的不好的消息傳到羅馬皇帝耳中之時。
斐洛的這一記載是一把雙刃劍:它既說明彼拉多有處死耶穌的主觀可能和絕對權力,也能給出他不願這樣做的理由。但在《基督受難記》中,吉布森讓彼拉多對為耶穌向其求情的妻子說,不殺耶穌,以該亞法為首的猶太祭司會挑起叛亂,殺掉耶穌,耶穌的信徒會發動叛亂,這卻完全是不合理的虛構。
從同時期的歷史記載中我們可以看出,大祭司是由羅馬帝國任免的,祭司們與羅馬帝國實際上是同盟夥伴而非敵對的雙方。在耶穌受難後,公元66年猶太人反抗羅馬統治的大起義中,祭司們向羅馬人交出了許多所謂的叛亂分子。
《約翰福音》和公元1世紀時的歷史文獻都寫明了,釘十字架是羅馬人所特有的一種刑罰。但福音中沒有提到的一點是,這種殘忍的刑罰通常是用來懲治叛亂者的。《約翰福音》中提到,彼拉多用希伯來、羅馬、希利尼三種文字在一個牌子上寫道:「猶太人的王,拿撒勒人耶穌」,並安在十字架上。這極有可能是一種對後來者的警示作用:不要作亂,否則這就是你的下場!
此外,點點滴滴的細節也證明,在當時的耶路撒冷城中,已經出現了多起針對羅馬人的叛亂事件。有語言學家指出,與耶穌一同被釘上十字架的兩個人,在最早版本的《聖經》中,其罪名都是「叛亂」而非「盜竊」。而從釋放巴拉巴事件中,也可看出當時耶路撒冷城裡事態的嚴重性。《路加福音》中明確寫著,「這巴拉巴是因在城裡作亂殺人,下在監裡的」。從彼拉多將耶穌與巴拉巴列在一起,以及猶太祭司寧可選擇釋放巴拉巴也要釘死耶穌這兩件事看來,我們已經可以了解,在當時的彼拉多和猶太祭司們眼中,這個拿撒勒人是什麼樣的人。不可想像作為羅馬總督的彼拉多會像福音書和電影中描繪的那樣,對處死耶穌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對。他所處的位置,不允許他的雙手不被鮮血沾染。耶穌不是第一個,也絕非最後一個。而這一個耶穌是如何在此後漫長的時間裡逐漸變成耶穌基督的,那就是無法在這裡簡單闡述的問題了。
其實,雖然許多問題都可以藉助考證而解決,但最關鍵的是,歷史學研究是一回事,出於信仰的行為又是另外一回事。從電影名稱《基督受難記》中,可以清楚的看出,吉布森試圖去表現的,是作為基督的耶穌的受難過程,而不是存在於歷史上的那個拿撒勒人耶穌被釘上十字架的經歷。而這兩者是絕對不同的兩個概念。如此看來,圍繞這部電影所產生的所有爭論,似乎都有點無事生非的味道。無論如何,對於梅爾·吉勃遜本人來說,《基督受難記》或許是一個答案。但對於其他的人,這部電影只應該是一個問題。■
受難(Passion)
在英語中,「passion」這個詞指的是「對某一事物的強烈的感情,激情」。但當P字母大寫並用於有關基督教的語境中時,它指的是耶穌基督生命最後一天中的遭遇,或是四福音書中講述有關情形的段落。這個詞源自拉丁文中的pati或passi,意思為遭受痛苦或犧牲。在中文版《聖經》中,它被譯成了「受難」。
當出現在有關音樂的語境中時,Passion指的是以基督受難為主題的樂曲。最著名的受難曲當然出自巴赫之手。巴赫根據四大福音作有成套的四部受難曲,但《馬可受難曲》與《路加受難曲》散佚,目前完整保存下來的兩首受難曲,一是根據《約翰福音》而作的《約翰受難曲》,另一首是根據《馬太福音》而作的《馬太受難曲》。
基督(Christ)
當用希伯來文寫成的《聖經》被譯成希臘文時,彌賽亞這個詞被翻成了Christos,後來又演變成了Christ。這就是在《聖經·新約》中出現了514次的「基督」。在希伯來文中,彌賽亞指的是「塗過聖油的人」,但在轉譯過程中,這層意思卻逐漸變成了「塗過聖油的耶穌」。在耶穌復活後,「基督」進而從一個稱呼變成了耶穌姓名的一部分:耶穌基督或基督耶穌。實際上,希伯來《聖經》中的彌賽亞和基督教中的彌賽亞——耶穌基督——可以被視為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而且,在公元1世紀的時候,由於耶穌未能完成重建大衛王國的使命且被羅馬人釘上了十字架,許多猶太人拒絕承認耶穌是彌賽亞,進而拒絕「耶穌基督」的說法。
彌賽亞(Messiah)
在它最早的語境——希伯來文——中,彌賽亞指的是大衛王的一個人類後代。他將重建以色列國,恢復大衛王國的輝煌,並帶來世界的和平。希臘文中的「基督」(Khristos)這個詞,便是從希伯來文的「彌賽亞」(moshiach)轉譯而來的。
在《聖經·舊約》的希臘文版本中,39個希伯來文的moshiach都被翻譯成了Khristos。但在《聖經·新約》的希臘文版本中,則開始使用這個詞的希臘音譯Messias。
根據公元1世紀歷史學家的記載,在耶穌誕生和受難前後,中東地區曾經出現過多個自稱為彌賽亞的人。只有當基督教的影響力逐漸擴大之後,絕大多數基督教徒所持的觀點——耶穌是真正的並且是惟一的彌賽亞——才成為公眾普遍接受的概念。
歷史上的該亞法
根據生活在公元37年到100年間的猶太歷史學家約瑟夫(Josephus)的記載,該亞法在公元18年左右被彼拉多的前任格拉都(Valerius Gratus)任命為大祭司。但在公元36年維特利烏斯接管巴勒斯坦地區事務後,該亞法便被免去了這一職務。在該亞法擔任大祭司期間,他的嶽父亞那(Annas)(在公元6年到15年間擔任大祭司)仍然擁有對猶太教事務的一定控制權。因此,在《路加福音》中才會提到「亞那和該亞法作大祭司」。
作為大祭司,該亞法當然是當時擁有最高權威的宗教領袖。他負責掌管聖殿財產,管理聖殿中的人員,舉行宗教儀式,並擔任猶太最高評議會和法庭的首腦。但是,他也要服從羅馬帝國的管理:從希律王時期起,大祭司的任免便完全由羅馬皇帝決定。在許多時候,大祭司都被要求逮捕猶太叛亂分子並將他們交給羅馬人。
該亞法在把耶穌釘上十字架這件事上起到了主導作用。根據《使徒行傳》和其他歷史書籍的記載,在耶穌受難後,他繼續迫害耶穌的追隨者如彼得和約翰等。在他任大祭司期間,還發生了司提反(Stephen)被殺、耶路撒冷教會被迫分散到猶太和撒馬利亞各地、謀害掃羅(Saul)等事件。
1990年時,考古學家在耶路撒冷以南兩英裡的一座家族陵墓中挖掘出了一個骨甕。骨甕一側用亞拉姆語(閃族語的一種)寫著該亞法的名字。它可能便是該亞法真正的葬身之所。■
歷史上的彼拉多
公元26年,彼拉多作為羅馬帝國派出的第五任總督,來到了猶太(Judea)。當時,只有羅馬騎士階層才能被任命為總督,但除此之外,歷史學家對彼拉多的家族背景幾乎一無所知。有人猜測他可能是一個自由民,因為其名字或許源自Pileus——被解放的羅馬奴隸所戴的帽子。但這也只是一個猜測而已。
與當時羅馬地區派往其他地區的巡撫不同,彼拉多不僅掌有財政大權,還擁有最高的司法裁判權。他的官邸設在位於該撒利亞(Casarea)的希律王的王宮,有3000名羅馬士兵駐防在那裡。只有當猶太教節日到來,大批外地人湧入耶路撒冷時,為了預防叛亂,彼拉多和他的士兵才會前往耶路撒冷城。公元33年的逾越節,就是在這種情形下,彼拉多將耶穌釘上了十字架。
在處死了耶穌後,猶太各地的叛亂依然此起彼伏。公元36年,因在撒馬利亞(Samaria)屠殺當地人的行為被敘利亞行省長官維特利烏斯(Vitellius)報告給了羅馬皇帝,彼拉多被召回羅馬述職。但在他到達羅馬城之前,提比略皇帝便死去了。
正史中關於彼拉多的記載到此為止,但根據「教會歷史之父」優西比烏(Eusebius)的敘述,在卡利古拉皇帝當政期間,彼拉多的處境極為悲慘,最後自殺身亡。在德國的民間傳說中,至今依然保留著許多關於彼拉多的故事。■
以耶穌之名
從馬槽到十字架
(From the Manger to the Cross),1912年
1912年10月3日在美國首映的這部黑白默片,由西德尼·奧爾考特(Sidney Olcott)導演並拍攝,是最早講述耶穌事跡的電影之一。此外,它還是第一部在聖地耶路撒冷而非繪製的背景幕布前拍攝的聖經電影。這部70分鐘的電影的誕生完全出於偶然。當時,位於紐約的Kalem公司派出了一小組工作人員到中東拍攝一系列關於阿拉伯地區的短片。奧爾考特和同行的編劇及女演員珍·戈蒂埃(Gene Gauntier)臨時決定沿途加拍一個講述耶穌生平的片子。後者還在影片中扮演了聖母瑪麗亞。
奧爾考特對中東之行遇到的眾多歷史遺蹟非常著迷,以至於不顧史實的在一幕戲中安排瑪麗亞和約瑟坐在了獅身人面像的旁邊。除此之外,電影公映後遭到的另一個批評是,如此神聖的電影,怎麼能夠降格在普通的電影院中與其他電影一樣放映呢?
萬王之王
(The King of Kings),1927年
《萬王之王》與《十誡》、《戲中之王》是史詩片導演德米勒的三大經典作品。一直到1979年電影《耶穌》上映之前,這部接近兩個小時、運用了大量特技效果和壯觀場景(彼拉多房間裡的老鹰鵰像高達9英尺)的電影,被世界各地的基督教徒用作僅次於《聖經》的傳道工具。另外,不管吳宇森本人是否同意,好萊塢的許多影評家都認為,他的那一套鴿子滿天飛的暴力美學絕對是從《萬王之王》中耶穌復活的場景裡學來的。
在拍攝這部電影時,導演德米勒對耶穌及使徒扮演者的要求嚴格到了苛刻的地步。據電影史學者卡洛斯·克拉倫斯(Carlos Clarens)記載,整個攝製期間,他絕對禁止這些演員喝酒、賭博、說髒話、逛夜店,甚至不許和他們的妻子做愛。
賓虛
(Ben-Hur),1959
1959年獲得11項奧斯卡獎的《賓虛》改編自劉易斯·華萊士(Lewis Wallace)1880年出版的同名小說。華萊士是美國南北戰爭時的將軍,後來擔任過新墨西哥州長和美國駐土耳其公使。但讓他在美國變得家喻戶曉的,卻是這本出現了眾多《聖經·新約》中人物的歷史虛構小說。在1936年《飄》出版前,這本書一直高居美國暢銷小說榜的榜首。
《賓虛》的副標題是「一個基督的傳說」(A Tale of the Christ),但電影的主角卻是生活在公元1世紀的虛構的猶太王子賓虛。他見證了耶穌的成長和耶穌的受難,並最終被耶穌的自我犧牲所感化。在3個多小時的電影中,耶穌從來未以正面示人,但卻被評價為塑造得最為成功的耶穌電影形象之一。
馬太福音
(The Gospel According to St.Matthew),1964年
在一個持無神論的同性戀導演眼中,耶穌是什麼樣的?義大利導演帕索裡尼(Pier Paolo Pasolini)交出的答卷便是這部《馬太福音》。1962年,在教皇約翰二十三世的號召下,一批非天主教徒的藝術家聚集在義大利的阿西西城,參加一個宗教研討會。帕索裡尼在旅館房間抽屜裡找到一本《聖經》並一口氣讀完。曾經做過詩人的帕索裡尼深深為《馬太福音》優美的文字所感染。部分基於這一原因,他開始著手拍攝電影《馬太福音》。
與好萊塢式的大製作史詩巨片不同,這部135分鐘的黑白片充分體現了帕索裡尼作為新現實主義導演代表的獨特風格:大量的非職業演員,樸實的畫面,尤為重視角色的性格刻畫。電影攝製於當時義大利最貧窮荒涼的普裡亞區的首府莫託拉。無巧不成書,40年後,梅爾·吉勃遜的《基督受難記》也是主要在這裡攝製完成的。
萬世流芳
(The Greatest Story Ever Told),1965年
可能是迄今為止最長的一部關於耶穌事跡的電影——首映時的長度是225分鐘,經過剪輯後才縮短到了199分鐘。也可能是演員陣容最為強大的耶穌電影——據說有上千名明星參與了演出,大名鼎鼎的約翰·韋恩在裡面才演了個百夫長,一向當主角的查爾頓·赫斯頓也不過是施洗約翰而已。
在電影裡飾演耶穌的,是有「英格瑪·伯格曼御用男主角」之稱的馬克斯·馮·賽多(Max von Sydow)。文藝復興時期的宗教繪畫中,本屬於猶太人種的耶穌總被描繪為擁有一張歐洲人的面孔,但馬克斯·馮·賽多的帶有鮮明日耳曼人特徵的耶穌顯然走得太遠了。引用一下《時代》周刊影評人裡查德·克裡斯(Richard Corliss)的說法,這個耶穌絕對是個在百步之外須仰視才見的神。
萬世巨星
(Jesus Christ Superstar),1973年
你能想像一個百老匯版的耶穌是什麼樣的嗎?不管答案是能還是不能,你都一定要看一看這部由韋伯(Andrew Lloyd Webber)同名音樂劇改編而成的電影。電影中的兩首歌——「超級巨星」(Superstar)和「我不知道如何愛他」(I Don’t Know How to Love Him)——迄今為止仍是百老匯最流行的歌曲之一。
這是一個借叛徒猶大之口講出的關於耶穌生命中最後7天的故事。猶大最初認為,耶穌只是一個普通的人。耶穌在耶路撒冷城中的一系列舉動,被猶大看成是失去控制和危險的表現。因此,他向祭司們出賣了耶穌,試圖阻止騷亂的發生。然而,耶穌受難的經過卻讓猶大醒悟到,自己成了一個被利用的工具。滿懷著嫉妒與憤怒,猶大最終自縊身亡。
耶穌
(Jesus),1979年
這部長187分鐘的電影創下了世界上被譯成語言最多的電影的紀錄。據說在過去的25年中,它一共被譯成了800多種語言版本。在全世界236個國家中,有47億多人看過此片。
電影由彼得·希科(Peter Sykes)、約翰·科什(John Kirsh)和約翰·施密特(John Schmidt)導演,所有場景都在聖地耶路撒冷攝製完成。片中耶穌所說的每一句話都直接引自《聖經·路加福音》原文。為了保證影片的歷史真實性,劇組人員曾花了5年多的時間去考證場景、服裝、道具等細節。
關於這部電影的考據癖和準確性,有個非常有趣的故事。因為《路加福音》中沒有關於耶穌頭戴荊冠的記載,為了絕對忠實於這一被許多人認為是最完整、最準確再現耶穌一生的福音書,電影中的耶穌與其他影片中的耶穌都不一樣,頭上沒有戴荊冠。
基督最後的誘惑
(The Last Temptation of Christ),1988年
當年,為了拍攝這部從原著問世起就爭議不斷的電影,馬丁·斯科西斯(Martin Scorsese)花600萬美元在摩洛哥重建了一個1世紀的巴勒斯坦。這位執導過《憤怒的公牛》、《喜劇之王》的著名導演為本片挑演員的標準很奇怪:絕大多數演員擁有一張特徵明顯的猶太人的臉,但一開口卻是濃重的美國中下層口音。在電影裡,只有撒旦和羅馬人操英國口音。
這是一部將耶穌世俗化並且為「叛徒」猶大平反的電影。耶穌不再是與生俱來的神,而是隨著時間過去,逐漸地發現了自身的神性。這個過程既讓他興奮又令其痛苦。猶大是一個堅定的信徒,在他的幫助下,耶穌才經受住了撒旦的種種考驗。最後,為了完成自己的使命,猶大還必須背負著叛徒的惡名,把自己摯愛的耶穌出賣給羅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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