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上世紀五十年代中期頒布《賣春防止法》後,傳統的妓院隨之消失,藝伎也不再提供類似的服務,從法語音樂酒吧「卡巴萊」變形而來的高級酒吧及寄居其中的酒吧女大打擦邊球,未成年在校生援助交際被視為「日本文化」的一部分蜚聲海外,可以見面的偶像團體層出不窮……藝伎、酒吧女、援交少女以及青春偶像瞄準的都是同一類人,肯花錢的中年男性,近兩年瞄準這個靶心的群體又多了一類:生活不富裕的普通年輕女性。
日本名編劇野島伸司盯住了這個群體,富士臺夏季新推出的網劇《爸爸活》(「パパ活」,又譯《大叔幫幫我》)就是反映這類新人群際遇的故事。
「爸爸活」簡單地講,可以被視為升級版的援助交際,從事援助交際的女性更加成熟,交際守則中設立了「不以發生肉體關係為目的」的前提。
剛畢業工作的年輕女性和在校女大學生免費註冊近年來日本新興的交際俱樂部或是專門網站,結識俱樂部或網站內的男性會員(男性註冊需支付會費),雙方建立聯繫後就可以進行約會。
與大叔的約會內容通常是吃飯、喝咖啡、唱歌,當然也會有旅遊觀光以及其他消遣。初次見面,大叔通常僅支付年輕女性五千到一萬日元不等的交通費用,如果雙方有意建立「爸爸活」的關係,此後的見面費用會增加,每次約會最長不超過兩小時,最低費用一萬日元。
出來約會的大叔們出手大方程度不等,除了餐點飲食之外,約會中買包買鞋買衣服的情況也不是沒有,且不與約會費用相互抵消,許多年輕女性通過約會收穫包包的同時還能拿到包包錢,對於這些渴望過上好日子的女孩而言,「爸爸活」可謂是一種「認爹作福」。
參與到「爸爸活」中的男性多半處在女大學生家長的年齡段,與參與其中的女性建立的也是類似「父女」的關係,大叔和年輕女性雙方關係可能十分長久(持續兩三年者並不罕見),但可能並不固定。
一個年輕女性通常會擁有多個「爸爸」,而一個「爸爸」也可能在一段時期裡分別約會若干「女兒」。這種程度的「不忠」與「不發生肉體」關係大概是唯一可以將「爸爸活」的雙方排除在性服務和情人關係之外的要件了。
對於許多參與「爸爸活」的年輕女性而言,與負責埋單的「爸爸」們約會其實是一種累心費神的工作,擁有若干個「爸爸」意味著更豐厚的收入,當然也要年輕女性有高超的時間管理能力,許多人都像松本清張小說裡銀座媽媽桑那樣持有記錄「爸爸」喜好的小本子。
野島伸司編劇的《爸爸活》並不想在題材上和今夏新版《黑色皮革筆記本》撞車,他將角色的設定進行了線索,力求以特例揭示「爸爸活」這種危險關係。
劇中的男主角慄山航是那種為渡部篤郎設定的角色,是個有文化、有品位的成熟男性,在大學裡講授法國文學,喜歡在公園裡就著自製的手工三明治閱讀法國作家皮埃爾·肖代洛·德拉特洛的知名作品《危險關係》,和公眾印象中那些有錢、缺乏自我滿足感和油膩中年大叔一點也不一樣。
慄山航的妻子慄山菜摘(霧島麗香飾)名字雖然非常有田園感,但其實是一個名副其實的都市職業女性。夫婦經歷了喪女之痛,彼此仍然相愛卻無法順利地解開這一心結,關係變得冷淡,妻子在孤獨寂寞中投入丈夫好友的懷抱尋求溫暖,而丈夫則選擇加入「爸爸活」。
渡部篤郎(右)與霧島麗香(左)飾慄山夫婦位於「爸爸活」另一端的赤間杏裡(飯豐萬裡江飾)是一個典型的「爸爸活」女孩,父母離異,父親再婚組建家庭遂斷絕了聯繫,母親交了年輕男朋友之後為了生活便利將女兒趕出家門,杏裡的男朋友小勇本是好朋友阿渚的前男友,兩個人分分合合的間歇小勇才選擇與杏裡攜手,兩個人爭吵、分手,一時間杏裡無處可去。她打工的法餐廳實習廚師柿澤實(健太郎飾)主動提出留宿邀請,但鑑於對方是個把妹高手,亦被杏裡拒絕。
沒錢、情感空虛的杏裡經同學介紹註冊了「爸爸活」網站,開始了「認爹作福」的生活,但又無法不嫌棄中年大叔油膩無趣,只能臨淵羨魚,遲遲未能改善生活,直到遇見男主角慄山航。
飯豐萬裡江飾赤間杏裡野島伸司將「爸爸活」雙方的處境推向了兩極,讓花錢消遣、收錢陪聊的忘年交男女關係變得更加複雜。慄山航雖然只是好意收留杏裡,但這段關係卻暗含雙重危機。
其一是慄山航是有婦之夫,雖說收留杏裡的行為多少出於好意、憐憫和父愛,但這種一對一的男女關係很難不在日後的發展中變得複雜起來,隨時有滑向不倫戀的風險;其二,慄山與杏裡在「爸爸活」之外,還有一層師生關係在裡面,女大學生和大學老師產生情感關係總是萬般麻煩事的開端,雖說師生戀並不罕見,但發生的時間越是趨近於當代,產生的爭議性也就越大——畢竟師生關係也是權力關係,和不倫戀一樣有逾越道德底線的風險。
多數加入「爸爸活」的女大學生並沒有抱著展開戀情的想法,只是想要賺錢改善生活,她們預設的對象總是有錢有地位但內心缺乏空虛的中年男性,禿頂、肥胖、油膩,喜歡在飯桌上、酒桌上說說風涼話,是用再多錢都無法堆出魅力的類型。但假設對方是渡部篤郎,很多年輕女性也無法確定自己還會不會僅產生「純潔的」金錢關係。
「爸爸活」在日本法律層面和婚姻介紹沒有本質上的差別,和「介紹賣淫」的差別巨大,並不被視為違法行為,參與人數近兩年呈現出明顯的增長趨勢,由於雙方皆屬於自願,不涉及「未成年人」這種敏感話題,因而可以放到檯面上來說。
以金錢、物質利益為介質的聯誼或許在法律的視角中不過是一種債法關係,但站在道德的視角上顯然並不是道送分題。
野島伸司並沒有帶著批判的目光去看待熱衷於「爸爸活」的年輕女性,他僅僅給出一個假設,並不斷加入變量讓這個假設逐漸複雜化,運用邏輯並輔以常識對故事進行推演,不難發現這段以純潔忘年友情開場的關係很難走向圓滿的結局,而展示一個受傷的年輕女性會不會提高社會對「爸爸活」現象的警惕呢?未必,畢竟有種說法是「沒人和錢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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